王稚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有些懊恼了,她本不应该搭理刘顼这个家伙的。
又或者,她当初改名的时候就不应该那么随意地只是把“稚”替换成了一个同音字——但是刘顼在她刚才说出那一句之后就没再说话。
王稚带着几分不爽地站了起来,回到马车里头去。
她有些担心,虽然不多,但确实是在担心着。
应当不会……
刘顼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片刻之后,他低着头看自己的手,伸开的五指上头套着一枚玉质的扳指,扳指上头刻着一朵兰花。
随后那一段进京的路程都平安无事,没有任何的意外发生,到了长安之后,王稚松了一口气,在馆驿住下之后,见了两位来自陈家的客人,别的便没有再多做些什么,而是早早地歇下。
她的身体大概是小时候就没能被按照最科学的方式养育,又或者是因为她那早就已经不知生死的身生父母便没有多么的健康,总之,王稚的身体状况一直都不能算是最好,哪怕现在已经调理过来,仍然需要在没什么要紧事的时候遵循于忱给她定下的那一套规章。
就比如说早睡早起。
比起上次,也就是两年前郑含章来的那一趟,这一次他们的运气要好得多,至少来得可以说是非常巧,用不着等上那么十天半个月的才终于碰到大朝会,这一次,需要等待的时间就只有三天。
而且,在这三天的时间里,王稚还要先带着刘顼提前去与雍帝见上一面。
她总不能在大朝会的时候才把这个“惊喜”交给雍帝,雍帝此人呢,此生最好都不要遇到太多的惊喜,因为他不按套路出牌,谁也不知道他是会来上超神的一举或者是超鬼的一笔。
但是……不好的消息是大多数情况下他的表现都是超鬼而不是超神。
所以,让别人干点活吧,至少先帮他思考上一点,让这个老家伙去重复别人已经给出的确定观念,肯定是要比让他自由发挥来得安全的。
这一次的雍帝没有在丽婕妤处休息。
因为丽婕妤此时怀孕了,而雍帝觉得自己平常的确是要多陪陪她,却不是在这种要处理军国大事的时候。
这种女儿家不爱听的东西,在丽婕妤面前说多了,兴许会让她觉得厌烦无聊——雍帝自诩还是相当体贴的,同时,他也打算在丽婕妤生了孩子之后,不管孩子是男是女,将丽婕妤晋封妃位。
雍国后宫之中现在还没有四妃齐备,而生育有功的确需要嘉奖。
只不过“丽”这个美艳有余,而意蕴不足的封号肯定就要改掉,雍帝打算与陈皇后商议到底哪个封号更合适。
在陈皇后看来,这样的行为多少有点老夫聊发少年狂,癞蛤蟆爱吃天鹅肉——他还以为自己和丽婕妤多少带着点真爱呢,呸,真是无耻的老东西。
在洛州的郑含章在某一天的吃瓜系统打卡时看到了这段故事背后的公案:
丽婕妤作为当年被她“救下”的三皇子受害者,被陈皇后拉拢过去之后,就一直在陈皇后的阵营之中了,能够盛宠到现在,一方面是她确实美貌并且善解人意,是一朵能让所有人喜欢她的解语花,另一方面,陈皇后的帮助也一样重要。
丽婕妤对雍帝这样的老头当然不会有什么感觉。
事实上,她根本就没想着要给雍帝生孩子,虽然说以色事人者能有几年好,但是她比雍帝年轻那么多呢,生孩子还会出现妊娠纹之类的问题,至少丽婕妤不太想赌这一把。自然,还有生育过程中的危险。
可惜,这年头根本不存在什么效果优秀的避孕品,就算是到了科技发达如郑含章穿越之前的时候,避孕仍然无法做到百分百,除非动用彻底的物理化学阉·割——但这也同样无法运用于雍帝。
所以,她怀得心不甘情不愿,也就是在得知三皇子听说她怀孕的消息后失魂落魄等等的消息之后,才勉强说服自己:流产比生育更伤身。
而此时的陈皇后,对于雍帝的到来并不意外,也不怎么欢迎。
她不怎么热切地和雍帝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正讨论到了应该给丽婕妤改个什么封号的问题上,庄妃的封号是贤,陈皇后说,按照这个排列,就应当用“贤良淑德”这四个字,排位顺序依次往下,那么就在“良”或者“淑”其中选择一个好了。
她斜着眼去看雍帝的神色,知道他一定是觉得这两个封号太随意不好了,看似好心地提醒他:“陛下,当初您给庄妃选封号的时候,也没有这般犹豫。”
庄妃那好歹还是他的青梅竹马呢,好歹朝堂上还有一个很有用的哥哥庄煜在;而丽婕妤只是受宠,孩子还没生下来,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生下来,同样,她家里人也是实在的不争气,况且丽婕妤自己也不喜欢她那一大家子。
雍帝瘪着嘴唇,他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是这时候小太监跑进来,说是前朝那边的洛州参军带着吴国的寿春王来朝。
所以,他只能离开后宫——再怎么说,前朝才是他工作的地方,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并不怎么情愿。
倒是陈皇后,很显然这朝堂上的事情要比起给丽婕妤定个封号的事情更能让她感兴趣。
她垂下眼睫,嘴上说了“送陛下”,身上的动作却非常真实地动都没动。
*
雍帝知道洛州的大胜,此时也已经过了最高兴、看郑含章这个孩子最顺眼的时候,因此对王稚只是淡淡,顶多因为王稚那不管在男女中都非常出色拔尖的面容而对她稍有些印象深刻。
但是,刘顼受到的待遇就全然不一样了。
雍帝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他身上,随后,他向刘顼问起了一切的前因后果,而将王稚晾在一边。
王稚不在乎,她今天特地睡饱了才出的门,为此让刘顼在馆驿门口等了她有一会儿,早饭吃得也不少,现在,按照郑含章还有于忱他们的说法,是在吃饭之后必要的消食时刻。
等结束了雍帝这边,她还要去一趟陈家,陈识青在前天就发来了邀请,请她过去,讲讲洛州那边的经历与见闻,并且说,他还邀请了一些洛州的世家子弟——那些对于郑含章是怎样一路势如破竹、怎样单方面按着赵国打、从头到尾带着赵国的节奏,令赵国全然被她牵着鼻子走……这一系列的传奇经历非常好奇的人一同赴宴。
在宴席后,她还有一个完全出自个人的想法,想要对陈识青说说,如果可以的话,作为长安“地头蛇”的陈家兴许可以为她安排,因为她并不想自己去搞定雍帝。
王稚跟在郑含章身边这些年,至少将郑含章所擅长的一件事学得可谓是非常到位:
将工作和责任进行外包,好让自己尽量少做点活。
虽然不至于就这么愉快地进入无事一身轻的状态,但至少,她可以不用操劳到半夜。
王稚此人在为政方面的天赋毫无疑问是出众的,若非如此,郑含章也不至于对她有这样的信任与宠信——性别是她喜欢、信任王稚的基础,但性别不会在其他方面产生任何特别的影响。
对于一个已经生出了想要当皇帝想法的主公来说,唯才是举,随后是德才兼备,其余的,都不算重要。
*
陈识青安排的那场宴席,对于王稚来说是非常熟悉的项目。
她曾经昼夜出入这样的宴会,并且在宴会上——哪怕并未露出她的面容五官——也依旧获得所有人的倾心与敬佩。
而如今,她的谈资更胜过往常,并且,因为她对外表现出的不再是女儿身,所以她愈发地成为了人群的最中央。
陈识青为她斟酒,王稚眼睛很尖地看到他为自己准备的是单独的一壶酒,从味道闻来,是比其他人都更不容易醉的果酒。不用说,长安中的陈家子弟怎么会知道她的酒量如何?又怎么会关心她的饮酒——这必然是殿下特别关照的。
她一时间仿佛觉得自己身在洛州,因为在洛州的时候,她总是会被这样细致地照顾着,殿下,还有阿钺,以及其他的洛州官员、甚至洛州百姓,她偶尔还能在自家门口看到不知道是谁放的鸡蛋,又一次快要过年,甚至还有百姓捧着一碗羊汤上门说请她喝,是好好地挑选出来的一头肉羊,又嫩又没有太重的羊膻味,汤里面放了一点很贵的胡椒,所以喝起来特别的香。
王稚恍惚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这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是什么情况。
就像是她先前对刘顼说的那样。
思乡。
但是区别在于,刘顼未必真的思念江左,而对于她来说,江左也已经变成了一层梦幻但是泛黄的旧梦——
可是,洛州。
她才离开洛州多久呀,她已经开始思念这个可以在当今这个半乱不乱的世道中,被称之为“家”的地方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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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一百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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