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家族产生了叛国的想法,并且写了信件对敌国的将领说自己想要带领整个城池投靠,但是这样的行为却不被吃瓜系统记录在案的时候,这意味着什么?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理论上来说,如果是诱敌深入,想要钓鱼执法守株待兔——那这个计划本身应该会被吃瓜系统曝光;而如果是真心实意地已经开始筹备起了投诚的话呢……整个策划的过程中,所做所为的一切都和吃瓜系统全然沾不着半点关系。
因此郑含章非常奇怪:吃瓜系统上半点痕迹不见,除了一封信之外什么话都没说——偏偏这封信还是给到了卫云庭手中来的,也就是说可以算是个重复了的信息——这么个情况到底意味着什么?
其中必有猫腻。
她也是因此确定,自己一定要去那些靠近赵国边境线上的城池一趟。
郑含章的决定,王稚几乎从不反对。
她在沉吟片刻后说:“殿下应当去的,就算隋家此时来投是假,在那对父子的操作之下,一定会有逃离他们的人出现,正好我从长安回来,假传一些旨意……”
王稚抬起头来,那双很大很明亮的眼睛盯着郑含章看:“反正殿下会包庇我的,对么?殿下可舍不得没了我。”
郑含章和她对视了片刻,随后咬着后槽牙去捏王稚的腰——她已经养成了就算胡闹也不碰王稚的脸的习惯,生怕擦掉她脸上用来掩盖那逐渐如同三月桃花带雨浓的肌肤的脂粉:“好你个王参军,竟然调戏到本王头上来。”
王稚握住她的手腕。
郑含章没用什么力气,所以就算是王稚这种手不怎么能抗、肩不怎么能挑的人都能稳稳准准地抓住她的手腕。
王稚微笑:“殿下恼羞成怒了。”
郑含章:“……”
郑含章压低了声音,鼻尖几乎要贴到王稚的鼻尖边上:“倘若哪一天,王参军的秘密败露了,我一定将参军收入后院,让你来当赵王侧妃。届时,也不知道是谁调戏谁。”
王稚顿时正襟危坐:“殿下胡说,坏的不灵好的灵。”
郑含章伸了个懒腰:“开玩笑呢,不会有这事的。倘若真的哪一天到了那个境地,别的我不能保证,但是,只要是咱们曾经管过的地方,百姓一定会跟着咱们走。”
王稚:“官员、社稷,若是没了百姓便不复存在,在我眼中,殿下的胜算已经是天下第一,并且还在与日俱增。”
*
留在雍国与赵国新边境处的士卒数量并不很多。
郑含章在意成本,也在意民生,在科技继续革新,生产力继续进步之前,她是绝对不会容许过多的人脱产的。
一切以吃饱肚子为根本。
倘若天下打下来了,但是十室九空,到处都是白骨而非行人,四处能听得狼嚎而非鸡鸣,那么她到手的这个天下也绝对不是她想要的天下。
从成本的角度上来说,一边是收着力,前期小心一点,但是能够保留更多的人口,等统一了就能快速地、像是火箭蹿升出去那样罚站起来,另一边则是还要等到几十年的休养生息,就算是个仅仅看中利益的人,也会选择前者而非后者。
这几座城池加起来,士卒数量没有超过一万,甚至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称之作“空虚”。
但是城内的繁华却比郑含章先前刚刚攻打下这里后要好上许多了。
赵国的城池,人口比起雍国要普遍多些,将充足的物资匀过来些之后,以官府为牵头的以工代赈能够发挥出的效果自然会更好。
人口是关键啊……在早期的时候,只要将原本形成的社会阶级打掉,给予一个只要有能力就能向上爬,只要加油干就能有所得的健康良好的环境,外加上足量的人口,一个条件还不算是老天爷都看不过去的贫瘠的地方,是绝对能够发展起来的。
人想要活着、活得稍微好一点,其实并没有那么难,只是……
郑含章扶住了一个道旁举着半只炊饼跑得差点跌跤的小孩,对着不远处那个正在匆匆忙忙朝着他这边大步走来的高挑青年点头:“由之。”
*
李由之的衣袖仍然是文官的衣袖,但却被有意地缝窄了不少,袖口边沿上有些泛毛,颜色也洗得略微褪了。
知道郑含章到了玄虎城,他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这会儿额头上挂着了点汗,他抬起袖子一擦,袖子上的一些尘灰反而因此落在了脸上,留下了一道略显一点深刻的灰色。
他尚未意识到这一点,有些仓促地抓着袖子走到郑含章身边:“殿下到得好早。”
郑含章:“轻车简行,自然是要更快些。最近几日仍然在军营里?”
李由之苦笑:“殿下也知道,留在这些地方的行政人手不比凤凰城中,所以中下层军官也都被拉过去干活了,就算这样,梁大人仍然还觉得不够,于是叫我去洛州请了几个读书还行、现在还闲着的小先生,过来给军队里头的这群人讲课。他们识字是识字了,但是还要再多学点才能被拉去兼着当当吏员。”
可以用作支撑起整个州郡官府系统的骨架的人是真的少啊,当经济逐渐有所好转,逐渐慢慢地发展起来,事情变得越来越多的时候就格外明显了。
前期可以只给一个大框架,反正相对糊弄着做也能有起色,但是越是到了后头,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的往外冒,那就不能糊弄。
郑含章听得出来,李由之自己的嗓音也略带沙哑。
“你也去给他们上课了?”
李由之:“倒是没有上课,但是,那些来教书的年轻先生也不怎么知道行政那边需要些怎样的能力,所以,相关的教材是我在写,我跑了几个最缺人的地方,简单了解了下。其实已经写完了,正在军中试着推行,这两天就在看效果如何。”
他笑了笑,露出那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如今士卒也是忙碌得很,早晨起来有一个时辰的晨练,用过早饭之后学一个上午,下午接着训练,晚上还有一个时辰的补学,倒是和我差不多忙了。”
李由之在洛州军中名声一直不算太显,人们往往更多认为施钺才是那场朝邑城外大捷的主导者,而觉得他不过是因为踩准了时机才能够跟着一起“鸡犬升天”。
郑含章从未如此认为。
一个能够快速学会观察、学会融会贯通、抓住时机的人,和“庸才”这两个字之间的差距是极大的。
此时她听到李由之语速极快地说完这么一大段之后,微笑起来:“云亭还没从前线赶回,今天晚上我且随你去军营里看看,也瞧瞧你这教材写得如何。”
李由之脸上一红:“殿下……诶,遵命。”
*
整个儿洛州和赵国接壤的沿线,总共才停了一万的军队——当然,一旦开战了,也能随时征召来更多的人,够用还是很够用的——分到玄虎城这个不算第一线的城池中里来的,其实也就一千人。
这一千人是很能打的一千人了,严格意义上来说都是骨干,只要郑含章继承了雍帝的遗产,含泪舔包老登,又或者是把赵国给强抢了下来,可以调动一国之力而不是一州之力,这些人就都能原地起飞,从普通的士卒变成中下层军官,若是人聪明还运气好,在这个年头未必没有拜将封侯的机会——光是看看可以被当做例子来举的高复青就知道了。
人不算很聪明,至少那些文的东西,都跟在郑含章身边了,换个机灵点的来现在估计已经当上将领了,他还仍然只是个校尉,但是架不住能打。
因为很能打,所以现在也还是带最前头冲锋的精锐士卒,并且时刻在郑含章身边这个最最重要的位置上。
把他和古人做对比,最合适的比较就是恶来,但是看看恶来吧,人家都干到青史留名这个份上了。
因此,至少郑含章过去的时候,她换了一身看不太出身份的衣服,又没有故意将自己那张很多人都能认得出来的脸往旁人眼前蹭,更没有让李由之跟在自己身边,而她“微服私访”的结果确实令她满意。
她随便找了个屋子,掀开帘子就走了进去,就看到里头有点儿紧促地坐在长桌边上,手里拿着树枝在摊开摊平的沙子上,用力却又不敢用太大力气地刻画笔画的士卒。
课程还没正式开始。
郑含章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捡了个现在还空的位置坐下,眼睛瞥着边上的人正在写着的内容,发现他在背的是一些如今政府推行的、需要他们的地方正在执行的条例。
条例是经过了精简的,如果按照原本的条目来,这些人大概就没那么容易理解,更没办法给百姓讲清楚。
郑含章打算稍微打扰一下自己边上坐着的这位,但还没来得及伸手,外头的小先生已经夹着几页纸跑了进来。
这一节讲的是数算,前面讲过了基础的部分,包括郑含章给强势地改过来便于书写的阿拉伯数字的书写、对应的汉字书写、还有加减法。
“所以,咱们今天要学的,是九九乘法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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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一百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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