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含章已经快要十五岁了,是断然不可能留在宫中住着的,她甚至估摸着,要是来这儿的并不是她,而是原身的话,恐怕就连见到陈皇后都会有些困难——最后还得靠着陈皇后来发力。
而她和大皇子这样的皇子还不一样,她在离开长安之前,还因为被忽视而始终都住在陈皇后的甘露宫中,于是一直都没有自己的府邸。
后来,她人都到洛州去了,还有谁会提出要给这么个被送出去的皇子在长安修筑府邸啊——这要是给她修上了一个,那岂不是在暗示着:她这个被送出去的皇子还有很大的概率回到长安来长时间地坐镇着?
那可是推荐她成为太子的第一步啊——这种可能会戳到雍帝那根敏感而绝无包容之心的神经的行为,但也有一定的概率,会让这位迟钝而容易被带节奏的皇帝直接当场感怀着点头——所以,不管是站在郑含章身边的陈姓一党,还是跟在其他几位皇子的势力,应该都不是很乐意赌这一把。
所以,当郑含章的信到了长安,雍帝的桌案之前,言明她打算从洛州回来一趟的时候,一个问题才终于浮现出来:那她到底住在哪里?
最后各处安排,还是雍帝从陈家的几处园子中寻找了一处,给郑含章短暂地住上一段时间。
这处园子在郑含章看来,其实比起皇宫还要好一点,首先就是这里的花园空间比较大——绿植覆盖率更高一点,在这个蚊子还没有和人类斗智斗勇、逐渐变得越来越难死的年代,到了入秋后的这个季节,蚊虫该死的都已经死得差不多,推开窗之后享受这样的花园美景,毫无疑问是爽的。
郑含章盘算了下,这样的房子,放到现代,保守也得两三千块钱一晚上,现在她不花钱就住上,实在是赚大了。
窗外还有个秋千,半在花荫下,举头见红枫,枫叶之后,则是明月一轮清冷冷,照彻如水。
郑含章超喜欢,她感觉自己虽然上辈子活到了二十岁出头,但她小时候乖巧得太早了——毕竟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嘛,所以,她小时候玩过的东西还是太少了。
她在到了这处院子之后,很快就坐上了这只秋千,一直坐在那边摇摇晃晃着,等着那些被她像是渔网一样撒了出去的那些臣子们到这儿来和她见面。
被她带到长安来的那几个人,卫云庭、韦翼、梁满仓、秦池、陈夷行、崔凤鸣,这几位中家住在长安的其实没有几个,但是郑含章仍然给他们各自都安排了活。
唯有高复青一个人,他是真的安排不出去,郑含章也确实没有把他安排出去的意思,长安这种地方,身边跟着个兵王级别的侍卫,安全感顿时提高了很多。
郑含章是觉得有点浪费了他的战斗力,但后来转念一想,反正浪费都浪费了,那还不如直接浪费到底——于是此时正在给她推秋千的人,就是高复青。
她还有一丢没一丢地和高复青聊天,聊得介于有营养和没营养之间,包括问他曾经在豪强家里是个怎样的待遇,现在跟在自己身边是否觉得太被限制住了,又或者,对她有没有什么要求。
郑含章觉得高复青是真的闷葫芦啊——她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然而高复青的回答竟然从头到尾都是短暂的一两句话,从来就没有那种打开了话匣子的感觉。
……这也太聊不起来了,郑含章叹了口气,只能选择自己上,她仰着头看一点点来到天心的、距离圆满还差了好多的月亮,一边给高复青画大饼:“我觉得你其实不应该只当一个护卫的,你的身手那么好,在战场上当个冲将绝对不是问题。”
高复青看到她的秋千摇晃的幅度不大了,于是又推出一把:“属下惭愧。”
遇到这种不接饼的人,换成别的画饼人,这会儿就改为他的油盐不进捂脸摇头了,但是郑含章不是一般人,既然高复青不说,那么她的嘴也是闲着的,让她畅想未来也是一样。
“再等两年,你和云庭都说我起码再练上两年才能去前线,到时候,还请复青为我前锋。”
郑含章自己肯定是无法去但这个冲将的了,她的这具身体并没有什么天赋优势,也没有从小到大的训练,无法和施钺一样,轻而易举地提起五十几斤的东西,像是扔什么很不值得一提的东西一样,轻而易举甩出去老远。
同时,她也没那么多时间通过后天的努力把自己练成一个可以在战线最前端往来冲锋:不得不承认,普通女性在力气上确实更吃亏,她要用比别人强好多的努力才能追上那些男性,那么,与其如此不划算,倒不如发挥她的长处。
一曰练兵,二曰察阵。
练兵,这纯粹是因为站在后人的肩膀上,而且是对比出来的。
毕竟,普通的一群人带出来,那是完全乱七八糟乌泱泱拥在一起的一大团,每个人能够发挥出自己百分之百的战斗力?想都别想,在那种会互相影响、干涉,却又没有开队友免疫的场合,站在后排的人能够不把战斗力发挥干到负数就已经很不错了。
而但凡经历过军训的人都知道,站军姿、稍息、立正、向前向右向左看齐、踏步走这些个动作训练出来了之后,至少让人走方阵就不算太难了。
每一排都像是用尺子量了之后复制出来还不至于,至少命令传达下去之后,每个人都能保持着一定的冷静,将平时训练出来的动作运用到实操当中去,这就已经是领先时代,甚至领先了一千年的水平了。
卫云庭曾经借花献佛地把他爷爷卫廓的评价转述给郑含章听,他说:“现在天下练兵者,无有出殿下右。”
郑含章打算往战场上走,主要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些兵是她练出来的,她不至于每天都去军营巡视,但至少每七天里要去个两次到三次,算是混个脸熟,并且到了节假日,还会额外发一些对于洛州官署来说算是清库存、但对这些士兵家里来说就算是福利的物资。
她在这些兵心中是很有地位的,存在感甚至要强过一般情况下的卫云庭。
在秦池想到了话剧这么个玩意之后,郑含章也给他下过要把这东西推广到军营里去的命令,并且给了非常甲方的要求,让秦池在相关的剧本中一定要把她的形象融入进去,不能太明显太刻意,但一定要有,而且形象要很正面,很能获得那些在台下看着的士兵的好感。
秦池到现在为止尚且还在寻求灵感,正文一笔没动,但反正这么个东西将来一定会有,所以郑含章很放心。
她出现在前线的军中,对于士气的提振应该也是有相当作用的。
——总之,如果只是为了观察到敌人战阵中的漏洞,从而抓住薄弱点就是一通老拳猛打,她其实完全不必要离开城墙。
她想要往前线去,甚至为此冒一定的风险的原因,就在于郑含章想要竞争一下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统帅这一具有百分百含金量的名号。
镇压一时的将领站在前线,对于战机的把控,对于士卒能力的运用,以及从一次又一次的胜利之中,如同滚雪球一般滚出来的必胜之势,这一对于兵阴阳之道的优秀理解运用……都代表着,在名为胜利的天平上,砝码正在一点一点地加入这个名为郑含章的盘子里。
郑含章想要大胜,想要速胜,想要将胜利快速地推开,换来天下都是归属她的疆土,好让她完全放手施为,所以她需要有这样的一支军队。
在可见的未来中,这样的军队真的有可能成型,因为郑含章在两次守城中注意到了一点:她好像是真的有点天赋的。
对方军中的弱点,如果是排兵布阵的状态,那么不靠着吃瓜系统,她自己也能隐约有个数,而有了吃瓜系统之后她就可以给自己上一层保险。
或许,这就意味着在让卫云庭率领骑兵之后,她所带着的、做为主力的步兵,只要补齐了做为顶尖战斗力,每每负责撕开战阵、先登拔营,斩将夺旗的那一个,就能够形成一个完美的搭配。
郑含章正在美滋滋地想着自己坐镇中军之后的样子,这座宅子的管家一路小跑着过来说,卫云庭将军在门口,提着食盒。
很显然,像是卫云庭这种人,到了哪儿都不会被拦下来——因为人家有能耐,还知道上门来的时候不能空着手。
郑含章就很满意,她还没吃晚饭,因为在陈皇后那边一块点心一口茶地吃了个半饱,到了晚饭的时候一点不饿,现在倒是有了点胃口,这就叫瞌睡遇上枕头,来得刚刚好。
她眉开眼笑地对管家说:“快请进来。”
然而,管家通报的是卫云庭将军,进来的却不只是卫云庭——还有一名穿着群青色衣袍的中高个子青年,瞧着眉眼间有几分熟悉模样,也提着一个食盒,就落后了卫云庭小半个身位,走得又轻又稳当,像是一朵浮水莲花似的飘过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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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七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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