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含章没兴趣留在现场关心三皇子的屁股,以及他屁股上的那块布料有什么下场——但她确实很担心那位红颜不幸,流年走了背运遭了三皇子的美人。
于是,她给等在宫殿廊外,一看就是陈皇后专门吩咐过要留在这里等她的侯太监递了句话,让他请陈皇后稍后往湖边假山走一走,至少,也得让她身边的女官去关心一下现在可能正出于身心双受打击的那位美人。
侯太监并不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似乎也不是非常关心这后面都发生了什么,他笑眯眯地点头,随后问郑含章:“殿下还有什么要嘱咐的么?”
郑含章摇摇头:“没有了,侯公公,不过我现在就要回去了,代我向母后说一声,就讲儿臣不胜酒力,已经醉得差不多了,如果这会儿不回去,再过上会子怕是要出洋相。”
侯太监看着她的目光仍然慈爱得很:“殿下自去便是,宫门口早已准备好了车架。”
他随后稍稍压低了声音,做坏事似的对郑含章道:“殿下酒量不太行,但又喜欢喝点儿——阿楼说起过几次,老奴想着,这也不是什么太坏的毛病,殿下自己知数,少喝一些也不妨事。所以,给您在马车上备了几壶甜味的果子露,您喝的时候躲着点阿楼,可别让她知道这些与老奴有关。”
他虽然嘴上说得好像那些果子露给出去了之后就和自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但他说话时那笑得极弯的眼睛,以及眼角潋滟得犹如水波一般朝下陷去的皱纹,其实都能反映出,他其实一点儿都不介意郑含章把自己的所作所为“泄露”给楼嬷嬷。
虽然知道给小殿下喝酒不好,但是果子露这样的酒而已,小殿下想喝那就喝了嘛,有什么好所谓的——果子露,那在正常情况下,都不能算作是酒。
他说完这些,就转身朝着宫殿内走去了:殿下方才还有吩咐,及时帮着殿下把重要的事情传给娘娘,这是比再多看殿下几眼更重要的事情。
郑含章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一直到看见
在侯太监对她说,知道她喜欢喝点儿小酒,但是楼嬷嬷又管着她,因此悄悄地给她弄了些来的时候,她就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一股情感逐渐地翻涌起来了。
在回到了长安这个对于原身来说更为熟悉的地方后,她体内那种不属于她掌控的、略显陌生的情感就仿佛是满月时候的海面,澎湃涤荡着的,高低错落的海浪——
她仿佛觉得这具身体里面,那个曾经掌管这四肢百骸的灵魂其实这是蜷缩起来、枯萎着、沉睡过去了,但现在,海水漫涌上来,让它重新变得充盈,甚至隐约有了要复活的迹象。
潮汐里头有一个还稚嫩的声音,小声说着自己对侯太监那有些变扭的、但或许可以被称之为对一个“父亲”形象的慕恋和亲近。
郑含章抬手,轻轻按了一下心口。
*
今天注定不会有一个足够安生的夜晚,深秋的风其实已经蛮冷了,在皇宫那种地方兴许还好一些,在外头的街道上,风就会从车门、车窗那边灌进来。
郑含章将脖颈处大毛领子的外套攥紧了一点儿,她怀里就抱着一瓶果子酒,这一瓶的封口不是非常紧,是侯太监已经打开过了,甚至还稍微加热了点的——
大概是觉得,她在宴席上,一直被陈皇后看着,确实也没能喝到开心,于是就备了这么一瓶,没有一坛子那么多,差不多是一晚上能喝的。
她顺便打开了吃瓜系统,打算看看有没有什么那一瓜的后续——那位美人,陈皇后是否已经让人,或者是亲自去稍稍表达了一点对她的安慰。
但是,长安的街道到底还是有点儿太过颠簸了——至少,让郑含章自己来对比的话,她从自己的切身体会上给出的感受来说,她会觉得洛州那边在以工代赈的班子下,已经修得相当平坦的道路比起长安这儿的要舒服很多。
至少,对晕车的人来说,洛州才是对他们更友善的地方。
车**概是刚刚碾压过一颗石子,所以往上稍稍跳了跳,郑含章的手指刚好随着这一下颠簸划过了一段比较长的距离。
最上头的瓜条直接滑了上去,露出下头,先前被郑含章忽略了个彻彻底底的内容:她在车辆的摇摇晃晃之下,恍惚间感觉自己看到了“卫云庭”的名字。
……嗯?卫云庭?
郑含章对卫云庭的定位其实就俩个字:
省心。
所以,她一直都觉得,卫云庭应该是那种没有特殊原因,根本就上不了吃瓜系统的人——事实上,先前也是这么个情况,卫云庭上吃瓜系统总共就两次,一次是他的身世,这只能让人感叹命运是何其的无常,跌宕起伏得令人震撼。
另外一次,则是在涧农关前头,但是那一次是因为——这真的是个非常大的事件,所有的军事邸报上都会记录上这个名字。
今天怎么就上了第三次了……郑含章等到车辆通过了这一段相对颠簸的路段之后,定睛朝着吃瓜系统看过去——
……啊,竟然还真的是卫云庭。
一向与人为善,几乎从来不和人红脸,除非是别人在夸他,或者他被迫夸赞自己的卫云庭,怎么就上了吃瓜系统,让她好好看一看。
郑含章打开了酒壶,她感觉到了侯太监在备酒这件事上的远见,并且深深地敬佩对方。
抿了一口之后,她看向这一整条瓜。
看完之后,她抿了抿嘴唇,有些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评价:
卫云庭上瓜条的原因,竟然是因为打架。
和一个原身就只听说过一耳朵,具体如何一点儿都不了解的人打的。
那人的名字是师玉楼。
*
却说在郑含章一点儿都不情愿、被迫四处乱跑的时候,卫云庭在卫家过得,其实有点儿不怎么好。
倒不是说这个家对他太不友善了,事实上,卫云庭的功勋确实是整个雍国范围之内,所有的勋贵年轻子弟中最出色的,所以,不管是老国公卫廓还是他亲爹……这家里所有的人,不管真心假意,都会对他表现出绝对的友善友好。
哪怕有人想要对他发出一些质疑的声音,此时也不是个好时候——他才刚刚回来,并且,还不打算多留。
正所谓小别胜新婚嘛,足够远的距离可以培养出朦胧的爱意,在这个时候顶着卫廓的态度,绝对不是个足够好的想法。
卫云庭之所以会觉得这日子过的不那么开心,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在洛州的生活是充实的,而在长安……
这样三天两头应付人笑脸的感觉,是真的不如洛州的军营,也不如去马霁的农田边上晃晃悠悠绕两圈,自己也学两手,更不如去参加殿下定期举办的军事学习班。
在这种班上,各种奇妙的战役背景会由殿下给出,有些时候甚至还不是战役背景,而是一个时代背景,通过给出势力头领、割据诸侯等等相关的信息,要让所有参与其中的人来推断可能会发生怎样的战争云云……
这些案例给出来之后,殿下就让他们进行战术推演、战略分析,甚至是战争本身对于国库、对于国家整体经济、建设、民生的影响。
参军们一开始苦不堪言,后来则逐渐地意识到这里面的文章——他们不叫苦了,意识到估计当今的天下,也就只有他们这些人有这个运气,有概率靠着这些“战役”经验的投喂,从普通人成长为优秀的将领,甚至,有些天赋的话,能成为一代名将。
卫云庭的天赋最好,他本来就是出类拔萃的将才,所以吃经验包的效率转化也是最高的,每天就在很努力地将一切吃透。
而也正是因为他能吃透最多,所以卫云庭也是最能意识到这些案例价值的人。
他总是十分惊奇:殿下到底是从哪里找出来那么多的案例呢?他曾经以为这些都在史书上,是自己小时候在乡野中无太多书可读,见识短浅,所以才不知道。
但是其他人也不知道,而他知耻后勇,去把自己在洛州能找到的史书一页页囫囵吞枣地翻遍了,也没能从中找到一个郑曾经讲过的背景。
他只能详细,那些全都是郑含章想出来的,并且合乎逻辑、有非常完整的逻辑链、真实到就像是在世界的某个地方,真的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一般。
——她甚至还会想到水军,不仅仅是江淮之间的水军,更是到了汪洋大海上的军队!
卫云庭就只能敬佩得五体投地了:哪怕郑含章说这都是什么神人梦授,就像是她在朝邑城前的开窍也多少带点神人梦授的性质——他仍然如此觉得。
天下当真有这样一位神人的话,那他别人谁也不选,就找到殿下这儿来,便证明在仙人眼中,殿下才学贤智冠绝天下。
总之,有这样的珠玉做为对比,他在长安只觉得闷得慌——却又因为不能把殿下推到风口浪尖,不能天天去找郑含章求喂招。
在这样的烦闷痛苦之下,他最终也只想到了一个出路:
去找他先前在长安时,关系最好的一个朋友,同样武将家庭出身的师玉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7章 八十七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