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太子很喜欢那个叫乔舟的太学生,哦,现在对方是他爹那边的官员,品级不高,才刚刚到六品,要不是因为他还和元家有些关系,不能算是彻彻底底放心的铁杆帝党,他或许会是符玺郎。
但比起对禹州世家更为忌惮的赵王,赵太子身上有一点人不到中年便不会消退下去的自信,他并不觉得元家是什么很有能力将乔舟笼络住的家族——甚至他还觉得,要是乔舟有足够多的想法,他甚至可以鸠占鹊巢地将元家变成属于自己的势力。
所以赵太子很喜欢他,打算将来找个机会去问赵王把乔舟给要过来:他喜欢这样的人,能够看明白大势,但却并不好高骛远,让他去做一些偏向于内政下游的执行事务,他也能够做好,并且做得很快。
这么对他胃口的臣子,赵太子是一定要拉过来的,他也知道自己的父亲不是那种会一看向太子就忌惮,还会担忧自己被夺权云云……这样的人。
诚然,历史上有太多的皇帝对他们的太子甚是不好了,但在赵太子看来,那些父子呢,其实是与其说是父子,不如说是其他的关系——因为那些皇帝在成为父亲之前就已经是个皇帝了,而那些儿子,他们却很可怜地,是在成为儿子之后才变成太子。
一个政治生物,在看向太子的时候,最先想到的不是“这是我的儿子”,而是,“这是我权力的后继者”,随着时间的推移,曾经对自己有着十足信心的皇帝老去,“继承”、“后来”……这些想法会逐渐充盈他的大脑。
哪怕是赵王,都曾经这么对赵太子说:“汝父今老朽矣。当年,我策马扬鞭,三天三夜追逐敌军,粒米未进、未曾休息过片刻,从战马上下来的时候,竟然也未感觉到疲倦。而如今,我儿,每每到了夜中,我看这些奏折时,竟会有头晕而恍惚的感觉了。”
老了,感觉手中握着的那一把沙砾,正在随着越来越干枯的手指、越来越宽的指缝,从掌心无可挽回地流失出去,越少越慌张,越是想要将更多的权力抓回来,于是形容举止也就变得愈发狰狞而夸张。
赵王说:“汝父当年,连盔甲都没有,只有身边的兄弟,以及一匹老马。在你娘怀上你的时候,汝父才刚在军中坐到校尉的位置,忙忙地闯进帐子看到刚出生的你,便想着,下一次打仗,我要冲出去,再夺一个先登回来,让大将军好好地看到我,赏我银钱,升我的官职,爹好为你和你娘置办一处好宅子,再为你们娘俩挣出一个好前程来。”
他想着,他要把一切都弄得好好的,花团锦簇地给他儿子。
他这辈子最爱的长子。
赵太子知道,他在他爹心中是不同的。
在君臣、皇帝与太子的关系之前,他们首先是父子,是这个世界上最相依为命的关系。
他不想让他爹死,一想到父亲有一天会离开自己而去,就觉得头顶上的天都要掉下来了,但是,倘若有一天他真的需要接过父亲的担子,赵太子想,他也会尽自己一切的努力,让这花团锦簇变得更好。
他回到东宫之后,并未如往日那样去找太子妃,或者是去见见他的小儿,也就是皇长孙——他当然也爱自己的儿子,但那躺在摇篮里头成天睡觉,才刚刚会说话的孩子比不过国之大计。
窟合真的妹妹应该是已经在路上了,赵太子没有见过这位草原上来的公主——哪怕连画像都没有,但他本来也就不是为了娶她,他娶的是胡人和赵国盟约的一条“信心”。
所以,赵太子发誓他一定会好好对待这位草原公主,直到窟合真失去权势,或者他背叛了这场盟誓。
此时东宫中就在为这位即将到来的侧妃修筑宫殿,规格只是略逊太子妃一点点而已,而里面的装饰陈设,奢华程度则远远超过了太子妃。
赵太子知道自己的结发妻子其实并未生气,她同他自己一样了解这位现在尚且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草原公主来赵国的目的。
太子妃笑着说过,她会好好照顾这位妹妹,让她在异国他乡不至于太过思念故土,赵太子非常感激他,并又一次地认为父皇实在是英明神武。
太子妃是他做主为他挑选的,如此贤良且能干的妻子,他非常喜欢且敬重。
不过做为“丈夫”,他当然也要表现出自己对于那位公主的看重,这种在对方过来之前,三天两头去看看宫殿建造情况如何的行为,在那些文官口中,就能变成是他监修了整个宫殿,还会说他是那么地深爱这位公主。
哪怕一直都是被文官们粉饰的对象,赵太子也不得不承认,他一直会被他们的言语技巧震惊。
不过,反正这群人服务的对象是他。
看过宫殿的情况,赵太子稍微点了两处,让工匠们不至于那么尽善尽美地完成工作,而是要尽快云云,随后他转身打算回去。
一场战役,而且是一场全面的战役,需要从很早开始筹备,如果有哪个将帅一拍脑袋,突如其来地就决定要远征,而且还是现在,那他绝对会死在战场上。
赵国早早就开始了准备,但临近即将开始,仍然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赵太子的每一天也都是很忙的。
他转身打算往回走,突然看见远处一个小太监跑得飞快,方向正是朝着自己这儿。
不管是宫城里,还是东宫,下人们从来都不能跑得太快,毕竟不够规矩,也确实不怎么安全。
但怎么突然那么着急?
赵太子背着手,他在东宫中素来不怎么威严,对待下人基本上态度都比较和蔼可亲,这次也是一样——
直到那小太监冲到他面前来,着急忙慌地开口第一句就是:“殿下……殿下!八百里加急!雍国出兵,攻我阳州之地,现已下玄虎城!”
*
一场合格的攻城战,需要提前准备上什么?
如果从大军压境开始算起的话,那么在围城之初就开始建造攻城的器械,一共需要大约三个月可以完成——兵书上说的,“始修车橹,具器械,三月而后成”。
要派出细作,探明城中的虚实状况、粮草数量足够坚持多久——“故兵向诚,必先使谍者求知城中之粮数”。
要探知对方的运粮路线、分出兵马去截断对方的粮道、断了补给,再准备好去敌军的撤退路线上埋伏……总之,哪怕没有十倍五倍的兵力,也要阻断城中与外界的往来,使之“外交不得相救也”,成为一座容错率大大降低的孤城。
这些都是前期需要准备的部分,而在战争真正开始之后,需要做的还有更多,但那些就都是战场上的临机应变了,和先前的准备工作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所以,甚至可以说,一场合格的攻城战,在前期需要的,就是大量的准备时间和物资。
在这一点上,赵国和雍国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而在反应速度上,窟合真与赵国的联盟,尚且需要一方发货到位,另一方点击确定收货之后才能朝着赵国正式开进,而洛州这边却只需要一个来自长安的承认——而郑含章是在吃瓜系统上吃到了窟合真杀父这个瓜的第一时间就派人去往长安的。
两年的时间,足够她做好前期的准备工作了,其中就包括将洛州通往长安的道路,至少是在洛州境内的修理得足够平整,能够让信使在路上冲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速度。
所以,那都督陕东诸军事的名头来得可以说是相当及时,而随后仅仅一天的时间就直接出兵,以进攻代替防守,先去打了赵国的阳州。
阳州确实是个适合出兵的地方,但是赵国方面的士卒调度尚未完成,一开始也完全没有做要守城的打算,甚至就连一些地方的粮草都统筹调度了起来,留在城内的反而不多。
毫无防备的城池、因为日拱一卒而逐渐距离赵国边境越来越近、甚至是已经瞄准了目标、在沙盘上多次推演过要怎么打的战略和战术……
当急行军来到城池之前的时候,城墙上本应该当值的守军甚至没有及时地出现在自己的岗位上,毕竟时候还早,这一队士卒想要热热地喝一碗汤,再配上一块好吃酥香的饼子。
城门官的反应倒是够快也够果断了,然而在冬季枯水期、以及那完全没来得及也没想到要积蓄水的护城河却已经没了任何补救的措施,而本应该落下的千斤闸,因为防守士卒没能到位,也没能顺利地落下。
城内乱哄哄的一团,士卒来不及调度,官员匆匆忙忙地跑出来,甚至连衣袍都没能整整齐齐地穿上。
曾经,因为玄虎城是两国的边界,而还算是认真地训练了一段时间,但比起对面那哪怕急行军都仍然能够保证整齐的精兵来就差了太远的城防根本都没能来得及展开。
城墙上没有弓箭手,城外已经围上了军队。
而槌车,已经撞开了那几乎没有防御效果的两合木门。
相关古籍为《武经总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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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九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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