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拉萨的路,仿佛是一条通往天际的阶梯。
高原反应像只无形的手,攥着每个人的心脏和太阳穴。
夏夕蔫蔫地靠在车窗上,没了往日的活泼。
惠子小脸煞白,不时吸着氧气。
连雅子也微微蹙着眉,闭目抵抗着不适。
只有成磊,除了呼吸有些粗重,倒没太大感觉,或许是因为心里的沉重,早已超过了身体的负荷。
夏夕每次得到的傅云影的线索,似乎都是和佛教之地有关。
难道,云影经此打击,要出家为尼?
而丢失的婚戒,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
每一次无意识的摸索,触碰到空荡荡的手指,都带来一阵细密的刺痛和空虚。
那不仅是信物,更像是一种象征,象征着他与傅云影之间那越来越渺茫的联系。
车辆驶入拉萨,湛蓝得不像话的天空,刺目的阳光,迎风招展的经幡,以及空气中弥漫的酥油茶和檀香混合的气息,构成了一种独特而神圣的氛围。
但成磊无心欣赏,他只想尽快找到线索。
他们入住了提前预订好的酒店。
刚安顿下来,雅子便召集了阿强阿杰,她似乎通过自己的渠道,得到了一些关于傅云影在拉萨可能落脚点的信息——主要集中在几个著名的寺庙。
“哲蚌寺、色拉寺、大昭寺……”雅子在地图上标注着,“分头找,保持联络。”
疲惫和缺氧让大家都很沉默,但寻找的意志支撑着他们。
然而,危险并未远离。
第二天上午,当成磊和雅子刚从大昭寺广场出来,穿行在八廓街熙攘的人流中时,那种被毒蛇盯上的寒意再次袭来!
“小心!”雅子猛地拉住成磊,向旁边一闪!
“嗖!”一把藏刀擦着成磊的衣袖划过,将他的外套划开一道口子!
几个穿着普通、但眼神凶狠的汉子从人群中扑了上来,目标明确——成磊!
是赵大为的残部!他们竟然阴魂不散地跟到了拉萨!想先解决成磊,再绑架雅子和惠子。
八廓街瞬间一片混乱!
游客的惊叫声,小贩的呼喊声混成一片。
“分开走!老地方汇合!”雅子当机立断,推了成磊一把,自己则主动迎向一个扑来的匪徒,一个利落的擒拿手夺下对方的刀,动作快如闪电。
成磊知道留下只能是累赘,一咬牙,转身挤进惊恐四散的人流。
他拼命奔跑,在迷宫般的街巷中穿行,心脏快要炸开。
他能听到身后追赶的脚步声和叫骂声。
在一个拐角,他猛地撞上一个人,两人一起摔倒在地。
“妈的!坏我们好事!看你往哪跑!”追赶的匪徒狞笑着逼近。
成磊心中一片冰凉,绝望再次攫住了他。难道要死在异乡的街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砰!”
两声精准的点射!追得最近的两个匪徒小腿中弹,惨叫着倒地!
是阿杰!他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巷口,手中的枪口还冒着青烟。另外两个雅子留下的保镖也从不同方向出现,迅速控制了局面。
“成先生,没事吧?”阿杰扶起成磊,语气依旧平稳。
成磊惊魂未定,大口喘着气,摇了摇头。
他看着被制服的匪徒,心有余悸。
赵大为的人,简直像跗骨之蛆!
“大小姐料到他们可能会跟来,让我们暗中保护。”阿杰解释道。
成磊心中五味杂陈,又是雅子……她似乎总能想到他前面。
经过这番惊吓,他们更加谨慎。
根据汇总的信息,傅云影在哲蚌寺出现的可能性最大。
下午,他们驱车前往位于拉萨西郊根培乌孜山下的哲蚌寺。
这座藏传佛教格鲁派最大寺院,依山而建,层叠错落,白色的建筑群在蓝天下巍峨壮观,充满了庄严肃穆的气息。
走在蜿蜒的台阶上,听着风中传来的隐约诵经声,看着身边磕长头、转经筒的信徒,成磊纷乱的心,奇异地平静了些许。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云影就在这里。
他们分开在巨大的寺院建筑群中寻找。
成磊走过一个个佛殿,看过一尊尊佛像,询问着遇到的每一个能沟通的僧人。
失望一次次累积,直到他走到一处相对僻静的、供信徒休息打坐的偏殿外。
透过虚掩的木门,他看到一个熟悉得让他心脏骤停的背影。
穿着朴素的棉麻长裙,长发简单地挽起,跪坐在蒲团上,背影单薄而宁静,正对着佛像前摇曳的灯火,无声默诵。
是傅云影!
成磊僵在门口,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千山万水,重重磨难,他终于找到了她。可此刻,他竟有些不敢上前。
他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脚步声惊动了她。傅云影缓缓回过头。
没有预想中的激动、哭泣或者质问。
她的脸平静得像一泓深秋的湖水,眼神澄澈,带着一种成磊从未见过的、近乎悲悯的淡然。
她瘦了很多,脸色有些苍白,但那份温柔的气质依旧,只是仿佛被什么东西洗涤过,变得更加沉静,甚至……疏离。
“你来了。”她轻轻开口,声音如同耳语,却清晰地敲在成磊心上。
“云影……”成磊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哽咽的呼唤,“我……我找到你了。”
他快步上前,想抓住她的手,想把她拥入怀中。
傅云影却微微侧身,避开了他的触碰。
她的目光落在他空荡荡的左手指上,眼神波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我很好。”她说,“这里很好。”
“跟我回去,云影。”成磊急切地说,“之前的一切都是误会,都是我的错!阿姨的事,我对不起你……”
提到母亲,傅云影的眼圈微微泛红,但她迅速垂下眼帘,掩饰了过去。
“没有谁对不起谁。”她抬起眼,看着成磊,眼神透彻得让他有些心慌,“成磊,我们都需要时间。我需要为我母亲守孝三年,也需要……好好想一想。”
“守孝我可以陪你!想什么我们也可以一起想!”成磊不肯放弃。
傅云影缓缓摇头,露出一丝凄清而决绝的笑容:“不,成磊。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有些事,只能一个人想明白。”
她看着殿外湛蓝的天空和飞扬的经幡,轻声道:“你走吧。不要再找我了。这三年,就当我们……彼此放过。”
“放过?”成磊如遭雷击,“云影,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
“感情……”傅云影喃喃重复,目光重新落回成磊脸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悲哀,“或许,我们爱的,只是记忆里的那个人,或者……是那个需要被对方需要的自己。”
她的话像一把温柔的刀子,精准地剖开了成磊内心连自己都不愿直视的角落。
他的优柔寡断,总是在失去后才懂得追悔……
“戒指……我不小心弄丢了……”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声说道,仿佛这是压垮一切的最后一根稻草。
傅云影闻言,只是微微怔了一下,随即释然地笑了笑:“丢了……也好。执着于一件东西,本身就是一种束缚。”
她站起身,最后看了成磊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关切,有遗憾,有释然,唯独没有了从前那种炽热的眷恋。
“保重。”
说完这两个字,她转过身,重新跪坐在蒲团上,背影决绝,仿佛已将红尘俗世,连同他成磊,一起隔绝在外。
成磊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曾经无比亲密、如今却遥远如星的身影,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高原的阳光透过窗户,将殿内照得一片通明,他却只觉得冷,刺骨的冷。
他输了。
不是输给雅子,不是输给胡公先,也不是输给任何外力。
他是输给了时间,输给了变故,输给了……他自己。
他最终,没能带回他的云影。
踉跄着走出偏殿,刺目的阳光让他一阵眩晕。
雅子、夏夕和惠子都等在外面,看着他失魂落魄、面如死灰的样子,瞬间明白了结果。
雅子什么也没问,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夏夕想上前安慰,却被雅子用眼神制止了。
成磊抬起头,望着哲蚌寺上空那片仿佛能洗涤一切罪恶与悲伤的湛蓝天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找到了答案。
一个他无法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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