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魔渊的大殿里，黑雾缭绕，气氛压抑得像要滴出水来。
几位黑袍长老为了“凡界贡品该先送血池还是先呈魔君”吵得面红耳赤，唾沫星子混着魔气飞溅，活像菜市场讨价还价的小贩。
“当然是先送血池！滋养我魔渊灵脉才是头等大事！”
“放屁！魔君日理万机，自然该先呈给魔君过目！”
“你懂什么！那贡品里的‘噬魂花’离了血池会枯萎——”
夜无殇坐在王座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他闭着眼，眉心拧成个川字，对下面的争吵充耳不闻。自从从临安城回来，体内的魔气就像生了锈的齿轮，总在不经意间卡壳，刚才那阵骚乱中，一股熟悉的躁动又涌了上来，带着点灼热，顺着经脉乱窜。
这是第二次了。
魔气是魔修的根本，他修行了千年，从未出过差错。可自从遇到玉清尘……那疯仙的影子就像附骨之疽，总在他脑海里晃悠。
“够了。”夜无殇睁开眼，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大殿瞬间安静下来，长老们齐齐噤声，低着头不敢看他。
“贡品先送血池。”他淡淡道，指尖的躁动却没平息，反而愈发清晰。眼前不受控制地闪过些画面——临安城的灯影里，玉清尘凑过来的笑脸；画舫上，那人往他嘴里塞蜜饯时的狡黠；还有临别时，腕间银镯子的叮当声……
甚至昨晚，他竟做了个荒唐的梦。梦里玉清尘穿着件半敞的白衫，坐在他的王座上，晃着腿冲他笑，指尖还缠着他的黑袍带子，说些没羞没臊的话……
“混账！”夜无殇猛地攥紧拳，指节泛白。这疯仙到底用了什么妖术，竟让他频频失态？
“魔君？”为首的长老小心翼翼地抬头，见夜无殇脸色阴沉，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夜无殇没理会，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传来一阵尖锐的疼。他猛地回神，鼻腔一热，有温热的液体顺着人中滑落。他抬手一抹，指腹上沾着点刺目的红。
又是这样。
脑海里瞬间闪过母亲临死前怨毒的眼神，还有那句诅咒——“你这孽种，天生冷血，若敢动情，必遭嗜心之痛，生生世世，不得解脱！”
他想起那双手，亲手将母亲和年幼的妹妹推入绝境时的决绝。她们的哭喊，她们的血，还有那句诅咒，早已刻进骨髓。
他本就不该有任何牵绊，更不该对一个疯仙念念不忘。
“没事。派人准备一下三日后本君要去西北”他声音有点闷，迅速收回手，黑袍下摆不动声色地扫过衣襟，遮住了那点血迹。心底的烦躁像野草疯长，玉清尘的笑脸和母亲的诅咒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必须把那疯仙从脑子里赶出去！
他突然站起身，黑袍在黑雾中划出道冷冽的弧线：“政务暂停，本君出去一趟。”
“魔君去哪？”
夜无殇没回头，身影瞬间消失在大殿门口。他需要去确认，确认那个疯仙已经离开临安城，离开他的视线，这样那些不该有的念头才能彻底消散。
长老们彻底懵了：“刚、刚不是还说贡品的事吗？”
“魔君这是……怎么了？”
另一边，回仙域的路上，玉清尘突然“哎呀”一声，拍了下大腿。
“怎么了师兄？”三个小弟子回头看他。
“我把东西落在临安城了。”玉清尘一脸懊恼，“上次从凡界买的那串桃木手串，据说能驱邪的，忘在客栈枕头底下了。”
凌清寒皱眉：“不过是串凡物，丢了便丢了，回去让器峰给你做一串更好的。”
“那不一样。”玉清尘摇头晃脑，“那是我在临安城买的第一样东西，有纪念意义。你们先回仙域，我去去就回，保证赶上你们。”
“我跟你一起去。”凌清寒不放心。
“不用不用。”玉清尘摆手，笑得像只偷鸡的狐狸，“你看，各峰弟子都在，你得带队啊。放心，我快得很。”
他说着，不等凌清寒反驳，脚尖一点就御剑往回飞，白衫在云海里一闪就没了影。
凌清寒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眉头皱得更紧。这混蛋，肯定又在打什么主意。
玉清尘当然不是回客栈找手串。他御剑的方向，正是镇国将军府。
再次站在将军府门前，正午的日头正烈，可这座府邸却透着股阴森的寒意。朱漆大门斑驳脱落，门环上的铜绿厚得能刮下来，石狮子的眼睛被人用黑布蒙着，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心口的轮回镜碎片烫得厉害，白光几乎要透过衣襟渗出来，像是在兴奋地尖叫。
玉清尘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虚掩的大门。
“吱呀——”
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庭院里格外刺耳。院子里杂草丛生，石桌上积着厚厚的灰，墙角的蛛网蒙着枯叶，显然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可轮回镜碎片的异动却更强烈了，指引着他往内院走。
穿过荒芜的前院，内院的景象更凄凉。正房的门窗都破了洞，风灌进去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有人在哭。廊下的灯笼只剩个骨架，在风里摇摇晃晃。
“到底有什么……”玉清尘喃喃自语，顺着碎片的指引推开正房的门。
屋里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家具蒙着白布，像盖着具具尸体。他走到供桌前，指尖拂过积灰的牌位——上面的字已经模糊不清，只能看出“镇国将军李某某”几个字。
轮回镜碎片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白光直射向供桌底下。
玉清尘弯腰，伸手往桌底摸去。指尖碰到个冰凉坚硬的东西，他用力一拽，拖出来个上了锁的木匣子。
匣子不大，也就半块砖头那么大，表面刻着繁复的花纹，看着像某种阵法。轮回镜碎片贴在匣子上，白光与花纹相呼应，发出嗡鸣。
就是这个了。
夜无殇的身影出现在临安城上空，神识迅速扫过整座城。仙域的气息已经很淡，看来那疯仙确实回去了。他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在扫过镇国将军府时，捕捉到一丝熟悉的灵力波动。
是玉清尘！
他怎么还在临安城？！
夜无殇眼底瞬间涌上寒意，身形一闪，落在将军府外。看着那扇虚掩的大门，还有里面传来的轻微动静，他心头的烦躁和那点莫名的悸动交织在一起，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推门而入，正好撞见玉清尘从正房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个木匣子。
“夜魔君，追这么远，是想我了？”玉清尘看到他，眼睛一亮，笑嘻嘻地开口。
夜无殇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鼻尖萦绕起那股熟悉的桂花甜香，心口的疼痛又隐隐袭来。他压下那股烦躁，冷声道：“你在这做什么？”
这疯仙，果然是个麻烦。
玉清尘转过身，举了举手里的木匣子，笑得狡黠：“找东西啊。怎么，你也来凡界找东西？”
夜无殇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匣子上，又扫过他衣襟处那抹若隐若现的白光，眉头微蹙：“这是什么？”
“秘密。”玉清尘把匣子往身后藏了藏，凑近他，眼底的光在昏暗的屋里亮得惊人，“想知道？那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夜无殇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鼻尖又萦绕起那股熟悉的桂花甜香。刚才一路追过来的怒气，不知怎的就散了，只剩下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在意。
“什么条件？”他问，声音竟比自己预想中柔和了些。
玉清尘笑了，像只偷到鸡的狐狸：“陪我把这匣子打开，然后……请我吃临安城的蟹黄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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