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魔渊的戾气比往日更重了些。
夜无殇坐在王座上,指尖捻着那张来自仙域的烫金请柬。请柬边缘绣着繁复的云纹,墨迹带着淡淡的灵力,显然是出自仙域高阶修士之手。上面写着“敬请幽冥魔渊君主夜无殇于三日后莅临两界渊观礼”,措辞客气,却掩不住字里行间的疏离。
“魔君,这仙域分明没安好心。”站在殿下的魔将低眉顺眼,语气里带着愤懑,“比武大会邀请魔渊观礼?无非是想炫耀他们的实力,让您难堪罢了。”
夜无殇没说话,将请柬随手扔在案上。案几是用万年玄铁铸就的,被请柬砸出一声轻响,随即又陷入死寂。他闭关百年,对这些虚礼本就懒得应付,仙域的热闹,与他何干?
“不必理会。”他淡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让底下的人各司其职,别去招惹是非。”
“是。”魔将应声退下,心里却暗自嘀咕——魔君这话虽冷,可方才捏着请柬的指节都泛了白,显然是动了气。
夜无殇闭上眼,试图沉入修炼,脑海里却莫名闪过那日在仙域边界的画面。玉清尘凑过来时眼里的狡黠,身上糖葫芦的甜香,还有那句“给你染成桃花色”的疯话,像根细刺,扎得他心神不宁。
他冷哼一声,周身魔气翻涌,将那些纷乱的念头压了下去。不过是个跳脱的仙修,犯得着放在心上?
然而,这份平静没能维持半个时辰。
一只通体漆黑的蝙蝠突然撞破殿窗,扑棱着翅膀落在案上,嘴里叼着个卷成细条的宣纸。蝙蝠的眼睛泛着红光,显然是受过魔气驯化的信使。
夜无殇挑眉,展开宣纸。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带着几分刻意的张扬,一看便知出自谁手:
“听说魔君不敢来两界渊?也是,毕竟上次被我画成傻大个,怕是没脸见人了。不过别怕,我特意准备了新画具,到时候给你画个更威风的——比如被妖兽追着跑的样子,保证传遍九州。”
落款处,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旁边标着“玉清尘赠”。
“岂有此理!”夜无殇猛地攥紧宣纸,纸张瞬间化为齑粉。黑袍下的气息骤然变冷,殿内的烛火都跟着噼啪作响,灯芯上的火苗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这仙修,竟还敢挑衅他!
他本不想掺和仙域的事,可这玉清尘分明是算准了他的性子,故意用话激他。若是真的不去,反倒落了下乘,让那疯仙以为他怕了。
“来人。”夜无殇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备车,三日后,本君去两界渊。”
殿外的魔将听到传唤,连忙进来听令,见魔君脸色铁青,不敢多问,只低着头应是。等退到殿外,才松了口气——看来,那位仙域的清尘师兄,是真把魔君惹毛了。
夜无殇重新闭上眼,可这次,连魔气都压不住心头的烦躁。他想起方才魔将退下时欲言又止的样子,沉声道:“还有事?”
魔将迟疑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禀报:“魔君,您闭关的这百年……底下有些不太安稳。”
“说清楚。”
“是。”魔将的声音更低了,“凡界和魔渊边缘的一些妖物,渐渐脱离了控制。它们原本受魔渊煞气滋养,本该听令于您,可最近不仅擅自闯入凡界作乱,甚至……甚至开始结党,有了自己的族群意识。”
夜无殇的眉峰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妖物开灵智本就难得,想要脱离魔渊控制更是难如登天,毕竟它们的力量源头与魔渊相连,就像风筝系着线,怎么可能凭空挣脱?
“有具体的异动吗?”
“上月在落霞城作乱的九头蛇,就是其中之一。”魔将连忙回道,“还有东边雾林里的骨妖,南边沼泽的毒蛟,都开始不听调遣,甚至攻击咱们的巡逻魔兵。”
夜无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里带着彻骨的寒意:“一群跳梁小丑罢了。”
他当年能以一己之力平定魔渊内乱,收服各路桀骜不驯的妖物,如今不过是些趁他闭关蹦跶的杂碎,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传令下去,”他缓缓起身,玄色的衣袍在风中展开,如同展开的夜幕,“三日之后,本君去两界渊之前,先去会会这些‘有了自己意思’的东西。”
魔将心里一凛,知道这是魔君动了真怒。当年那些试图挑战魔君权威的老妖怪,下场可是连灰都没剩下。
“属下这就去安排!”
夜无殇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殿内再次恢复寂静,只剩下魔气流动的低吟。他走到水镜前,指尖划过镜面,镜中浮现出凡界各处妖物作乱的景象——骨妖啃食凡人骸骨,毒蛟喷吐毒液污染河流,还有些尚未成形的小妖,在魔渊边缘的黑森林里聚集,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
这些妖物的气息,比百年前驳杂了许多,似乎混杂了不属于魔渊的力量。
夜无殇的眼神冷了几分。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些东西突然失控,恐怕不止是“有了自己的意思”那么简单。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先清理门户。
次日清晨,夜无殇一袭玄袍,只身踏入了魔渊边缘的黑森林。这里是妖物聚集最多的地方,百年前被他以魔气镇压,如今却成了群妖的巢穴。
刚踏入森林,就有几只长着翅膀的獠牙兽扑了过来,它们的眼睛泛着血红色,嘴里滴落的涎水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夜无殇甚至没睁眼,周身的魔气自动化作数道黑色的利刃,瞬间将獠牙兽绞成了碎片。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却没能引来更多的妖物,反而让周遭的寂静越发诡异。
“躲在暗处窥伺,不如出来束手就擒。”他的声音在森林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本君可以给你们个痛快。”
话音刚落,前方的黑雾突然翻涌,一棵千年古树的树干裂开,露出里面盘绕的巨蛇。这蛇比落霞城的九头蛇更粗壮,鳞片呈暗紫色,头顶长着一只独角,显然是蛟类成精,修为至少有千年。
“夜无殇!”巨蛇开口,声音嘶哑难听,“你以为还能像百年前那样控制我们吗?如今的魔渊,早已不是你一人的天下!”
夜无殇挑眉:“就凭你?”
巨蛇被他轻蔑的眼神激怒,猛地张开嘴,喷出一股墨绿色的毒液,毒液所过之处,树木瞬间枯萎,地面冒出黑色的浓烟。
夜无殇身形一闪,避开毒液,指尖凝聚起一团纯粹的魔气,随手扔了过去。那团魔气看似不起眼,却带着极强的腐蚀性,落在巨蛇身上,瞬间将它的鳞片融化,露出底下血肉模糊的躯体。
“啊——”巨蛇发出凄厉的惨叫,想要逃窜,却被魔气牢牢锁住。
夜无殇缓步走到它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它:“是谁让你们叛离魔渊的?”
巨蛇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却还是硬着头皮嘶吼:“没人指使!是我们自己想自由!你以为我们愿意被你当成工具吗?”
“自由?”夜无殇冷笑,“没有魔渊煞气滋养,你们这些妖物连百年都活不过,谈何自由?”
他指尖微动,魔气收紧,巨蛇的惨叫越发凄厉。就在这时,巨蛇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诡异的红光,随即像是被抽走了魂魄,身体软软地瘫了下去,气息迅速消散。
夜无殇皱眉,伸手按在巨蛇的头上,一股魔气探入其中。他发现,这巨蛇的妖丹早已被一种陌生的力量侵蚀,那力量阴冷、霸道,带着强烈的控制欲,像是……另一只妖物的气息。
“有意思。”他低声道,眼神越发深邃。
这不是简单的叛离,而是被操控。
他继续往森林深处走,一路上遇到的妖物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强。有长着九个脑袋的狐狸,有能化形的树妖,甚至还有些混杂了仙力的怪物。这些妖物的攻击方式各不相同,却都有一个共同点——被击败后,眼中会闪过诡异的红光,随后迅速死亡,妖丹被侵蚀得面目全非。
夜无殇一路杀过去,魔气所过之处,妖物尽数伏诛。黑森林里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连阳光都透不进来,只剩下无边的黑暗。
走到森林最深处,他停在了一处巨大的溶洞前。溶洞里传来低沉的嘶吼声,那声音充满了暴戾和疯狂,比之前遇到的所有妖物加起来都要强大。
夜无殇推开门,里面盘踞着一只巨大的蜘蛛。这蜘蛛足有小山那么大,八条腿上长满了倒刺,背上覆盖着坚硬的甲壳,甲壳上刻着诡异的符文。它的眼睛是血红色的,正死死地盯着洞口的夜无殇。
“你终于来了。”蜘蛛开口,声音像是无数只虫子在爬,“夜无殇,百年不见,你的力量倒是没退步。”
“是你在操控那些妖物?”夜无殇开门见山。
蜘蛛笑了,笑声里充满了恶意:“操控?我只是给了它们想要的东西——自由,力量,还有……反抗你的勇气。”
“那股陌生的力量,是你的?”
“是又如何?”蜘蛛的八条腿在地上划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你以为魔渊只能有一个王吗?我蛰伏百年,就是为了等这一天。你闭关的百年里,我用自己的蛛丝改造了那些妖物,让它们彻底脱离你的控制,成为我的手下。”
夜无殇看着它:“你以为,凭这些就能打败我?”
“当然不止。”蜘蛛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我还知道你的弱点,夜无殇。你以为当年你能平定魔渊,是因为你够强?不,是因为……”
它的话没说完,就被夜无殇的魔气打断。夜无殇懒得听它废话,周身的魔气化作一把巨大的镰刀,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朝蜘蛛砍了过去。
蜘蛛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动手,仓促间喷出一团蛛丝,想要阻挡。可那蛛丝在魔气镰刀面前不堪一击,瞬间被切成了碎片。镰刀势如破竹,直接砍在了蜘蛛的背上。
“咔嚓”一声脆响,蜘蛛坚硬的甲壳裂开了一道缝隙。
“啊——”蜘蛛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八条腿疯狂地舞动起来,无数只小蜘蛛从它的肚子里爬出来,朝夜无殇扑去。
这些小蜘蛛毒性极强,爬过的地方都冒出了白烟。夜无殇冷哼一声,魔气再次翻涌,形成一个巨大的屏障,将所有小蜘蛛都挡在了外面,随后屏障收紧,将它们碾成了肉泥。
他一步步走向受伤的蜘蛛,眼神冷得像冰:“还有什么遗言?”
蜘蛛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恐惧和不甘,却还是咬牙道:“你赢不了的……后面还有更强大的存在……它会取代你,成为新的……”
话没说完,它的眼中也闪过一丝诡异的红光,随后身体迅速枯萎,化作一滩黑泥。
夜无殇站在原地,眉头紧锁。这只蜘蛛的妖丹里,同样有那股陌生的力量,而且比之前的妖物更浓郁。
“更强大的存在?”他低声自语,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
这股力量到底是什么?背后操控这一切的,又到底是谁?
他转身离开溶洞,黑森林里的妖物已经被清理干净,只剩下满地的残骸和浓郁的血腥味。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夜无殇抬头望向两界渊的方向,眼神冷冽。不管背后是谁在搞鬼,这场比武大会,他都去定了。
不仅是为了玉清尘的挑衅,更是为了查清这背后的真相。
他倒要看看,是谁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搅动这九州的风云。
三日后的两界渊,注定不会平静。
而无忧峰的玉清尘退去眼底的漫不经心,闪过一丝失落:“你果然不记得我了……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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