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大会这天，两界渊的平台上挤满了各峰弟子。
东边炼丹峰的弟子个个背着丹炉，为首的张景然捧着个玉盒，见了谁都要打开炫耀：“刚炼的‘凝神丹’，品相如何？”偏偏他走路顺拐，刚说完就被自己的丹炉绊了个趔趄，引得周围一阵偷笑。
西边驭兽峰更热闹，李长风身后跟着只斑斓猛虎，虎爪子上还套着防抓的棉套。他正给老虎顺毛，嘴里念叨：“待会儿见了魔修别乱吼，吓着小仙童算谁的？”那老虎居然人性化地翻了个白眼。
南边灵犀峰的女弟子们穿得水绿盈盈，为首的苏婉清手里转着剑穗，见了玉清尘就笑：“清尘师兄，这次可别再把对手的剑换成痒痒粉了，去年那弟子现在见了你还躲呢。”
玉清尘正蹲在栏杆上啃苹果，闻言把果核一扔，精准砸进远处的垃圾桶：“那是他心理素质不行，换了凌清寒师兄，就算拿根烧火棍也能打赢。”
话音刚落，就被人敲了后脑勺。凌清寒抱着剑站在身后，脸跟冻住似的：“少胡说，待会儿各峰长老都来，你再敢胡闹，我就把你养的三足金乌送去给张景然炼丹。”
“别啊师兄，”玉清尘立刻跳下来讨饶，顺手从灵犀峰弟子手里抢了块桂花糕，“金乌的蛋还能孵小的，炼丹多浪费。再说了，今天我是主办方代表，得有气度。”他说着张开双臂转了个圈，衣袍翻飞间掉出半袋瓜子，“你看，我都准备好给大家当啦啦队了。”
这时北边器峰的王铁山扛着把大锤过来，嗓门比敲锣还响：“清尘！上次让你修的剑呢？我那把‘裂岩’都等三天了！”他长得五大三粗，说话却带着点委屈，活像被欺负了的熊瞎子。
“早修好了，”玉清尘从乾坤袋里摸出把寒光闪闪的剑扔过去，“给你加了三道符印，砍魔修跟切豆腐似的。”
王铁山接剑时差点没拿稳，嘟囔道：“谁要砍魔修……我就是想劈柴快点。”
周围的弟子们都笑起来。虽说各峰总有人念叨玉清尘没正型，但真见了面，谁都忍不住想跟他搭句话。就像现在，张景然偷偷塞给他个瓷瓶：“喏，新炼的‘醒酒丹’，免得你待会儿看比武看困了。”苏婉清则把自己的帕子递过来：“擦擦手，啃苹果弄得油乎乎的。”
凌清寒在旁边看得眼疼：“你们就是太纵容他！”嘴上这么说，却不动声色地往玉清尘身边站了站，挡开了点迎面来的风。
比武开始后，各峰弟子轮番上场。驭兽峰的李长风骑着老虎对战器峰的弟子，那老虎居然懂得用尾巴卷对方的脚踝；灵犀峰的苏婉清剑法灵动，剑尖总往对手痒痒肉上戳，看得台下直乐。玉清尘在台边嗑着瓜子点评：“王铁山你徒弟那锤法不对，得像砸核桃似的往下沉……张景然你别给自家弟子递丹药啊，裁判看着呢！”
正热闹着，西边的魔气突然翻涌起来。先是几个魔修弟子落在平台边缘，个个黑袍带刺，眼神桀骜。接着是更多的魔修聚集过来，两界渊的空气瞬间冷了几分。
“魔崽子们还真敢来啊。”王铁山把大锤往地上一顿，震得石板嗡嗡响。
苏婉清按住剑柄：“别冲动，长老们说了以礼相待。”
玉清尘却停止了嗑瓜子，目光越过人群，落在魔修队伍最前方。那里缓缓走来道身影，黑袍银纹，墨发如瀑，正是夜无殇。他身后跟着的魔修个个敛声屏气，显然对这位魔君敬畏至极。
而在两界渊边缘的一处断壁后，一道黑衣人悄无声息地站着。他周身裹在宽大的斗篷里，兜帽压得极低，只能看到一截苍白的下颌。那双藏在阴影里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平台中央，瞳孔里闪烁着非人的绿光。他像块融入黑暗的石头，既没有散发气息，也没有任何动作，仿佛从一开始就长在那里。
夜无殇刚站稳脚跟，眉峰便微微一挑。他察觉到一股极淡的妖气，藏在仙魔两界的气息交汇处，若不是他对妖物的气息格外敏感，几乎要被两界渊的罡风掩盖。那妖气阴冷、驳杂，带着与黑森林妖物同源的诡异感，却比之前遇到的任何一只都要浓烈。
他不动声色地扫过四周，目光在断壁处停留了一瞬。那里空空荡荡，只有风卷着碎石滚落，看不出任何异常。
“魔君，怎么了？”身后的魔修长老低声问道。
“无事。”夜无殇收回目光，指尖在袖中轻轻叩动。看来，今天来的不止是仙修和魔修。也好，正好一网打尽。
他的目光重新投向平台，恰好与玉清尘撞了个正着。
玉清尘突然咧嘴一笑，冲他挥了挥手，还把手里的瓜子往那边递了递，口型无声地说：“要来点吗？五香的。”
周围的仙修都看傻了——哪有人跟魔渊魔君递瓜子的？
凌清寒气得掐了他一把：“你疯了！”
玉清尘却像没听见，依旧保持着递瓜子的姿势，眼底却飞快闪过一丝光。很好，鱼儿不仅上钩了，还主动游到了渔网边。接下来，该收线了。
夜无殇看着那抹在仙修中格外扎眼的白影，以及对方脸上那没心没肺的笑，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皱。这疯仙，又在打什么主意？可不知怎的，他居然真的想走过去，看看那瓜子是不是真的五香的。
旁边的魔修长老低声道：“魔君，仙域的人怕是没安好心。”
夜无殇收回目光，指尖在袖中蜷了蜷：“无妨，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他没说的是，他真正想“看”的，只有那个捧着瓜子傻笑的疯仙。
比武台上，驭兽峰的老虎刚把对手掀下台，正得意地甩尾巴。玉清尘突然站起来，扬声喊道：“接下来这场，我来！”
全场瞬间安静了。
凌清寒差点咬碎牙：“玉清尘你给我下来！”
玉清尘却冲他眨了眨眼，几步跳上比武台，对着魔修的方向朗声道：“听说魔渊的朋友们剑法独到，不知哪位肯赐教一二？”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在两界渊的风里荡开，像颗石子，猝不及防地投进了夜无殇的心湖。
凌清寒站在台下，指节都快把剑柄捏碎了。他太清楚玉清尘那点底细——当年能当上无忧峰首座，纯属是各峰首座投票时出了岔子。
本来是要选个稳重持重的，结果张景然投票时被丹炉烫了手，误把票投给了在旁边啃糖葫芦的玉清尘；王铁山觉得“清尘”这名字听着顺耳，跟着投了一票；最后连向来严肃的仙域掌门都笑了，说“让这小子试试也无妨”，于是玉清尘就稀里糊涂成了首座。
论修为，他确实比普通弟子精进些，但要说能跟魔渊的大将军抗衡？凌清寒简直想直接跳上台把人揪下来。长老们要是看到这一幕，回头非把他俩一起扔进思过崖不可。
“师兄，要不……咱去跟长老说一声，就说清尘师兄是闹着玩的？”小师弟拽着凌清寒的袖子，脸都白了。
凌清寒没吭声，目光死死盯着台上那抹晃悠的白影。他骂了玉清尘十几年没正型，可真到这时候，心里那点担心早盖过了火气。
而台上的玉清尘还在冲夜无殇招手：“夜魔君，咱俩比划比划呗？我不用剑，你不用魔气，就当切磋下掰手腕也行啊。”
周围的仙修集体捂脸——哪有仙修跟魔渊魔君掰手腕的？
夜无殇看着他眼里的狡黠，突然觉得这提议不算荒唐。但他身后的黑袍长老已经沉声道：“魔君身份尊贵，岂能与无名小卒动手？”
夜无殇抬手制止了长老，目光落在魔修队伍里一个铁塔似的壮汉身上：“蒙煞，你去。”
那叫蒙煞的大将军往前一站，比王铁山还高出一个头，胳膊比寻常人腰还粗，手里的巨斧泛着黑芒，光站着就让比武台的石板往下陷了陷。他瓮声瓮气地开口：“仙修小子，接我一斧不死，算你命大。”
玉清尘脸上的笑僵了一瞬，随即垮下来：“不是吧？派个推土机出来？我想跟你打啊夜无殇，你看我这小身板，经得住他劈吗？”
夜无殇靠在身后的黑石上，指尖轻叩着斧柄——那是他刚才顺手从蒙煞手里拿的，此刻倒成了听戏的玩意儿。“打赢他，本君便陪你玩玩。”
“师兄别傻了！”苏婉清忍不住喊道，“蒙煞是魔渊第一猛将，据说能生撕妖兽！”
张景然也急得团团转：“我这儿有‘金刚丹’，吃了能硬抗三招！”
玉清尘却突然笑了，对着台下摆摆手：“放心，我这人惜命得很。”他转身冲蒙煞拱了拱手，“大将军手下留情啊，我这衣服是新做的，撕坏了心疼。”
蒙煞哪管这些，巨斧一扬就朝他劈过来，带起的劲风把玉清尘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台下众人惊呼出声，凌清寒已经握住了剑柄，随时准备冲上去。
谁知玉清尘脚尖一点，跟片叶子似的往旁边飘，恰好躲过斧刃。那巨斧劈在石板上，震得碎石飞溅，他却蹲在旁边的栏杆上拍了拍灰尘：“将军劲儿真大，这台子要是拆了，修起来可费灵石。”
蒙煞怒吼一声，斧头横扫。玉清尘又跟泥鳅似的滑开，顺手从旁边的桃树上折了枝桃花，往蒙煞眼前晃了晃：“将军看看，这花比你斧头好看吧？魔渊是不是没这玩意儿？回头我送你一捆。”
“休要胡闹！”蒙煞气得斧头乱挥，却连玉清尘的衣角都没碰到。
台下渐渐从紧张变成了憋笑。只见玉清尘一会儿钻到蒙煞胳膊底下，一会儿跳到他身后扯披风，甚至趁蒙煞转身时，偷偷往他斧柄上绑了个红绸带——那是灵犀峰女弟子扔上来的，本来是给自家弟子加油的。
“哈哈哈清尘师兄太损了！”驭兽峰的李长风笑得直拍老虎脑袋，“蒙煞将军背上都能画只小乌龟了！”
王铁山也挠头：“这打法……跟我家那只猴子抢桃似的。”
只有夜无殇没笑。他看着玉清尘每次看似狼狈的躲闪，实则都精准避开了蒙煞的发力点；看着他故意逗弄时，指尖划过的轨迹带着极细微的灵力波动——那不是慌乱，是游刃有余。这疯仙在藏拙，而且藏得极深。
第一回合的锣声敲响时，蒙煞已经累得呼呼喘气，巨斧拄在地上当拐杖，身上被玉清尘贴了七八片桃花瓣，斧柄上的红绸带飘得正欢。而玉清尘还蹲在栏杆上，冲他做了个鬼脸：“将军歇会儿？我去给你拿壶水？”
裁判长老清了清嗓子：“第一回合，蒙煞胜。”
这结果没人意外，毕竟玉清尘连像样的反击都没有。但台下的仙修们却松了口气——只要人没事就好。
凌清寒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了些，嘴上却骂道：“胡闹！明知道打不过还逞能！”可他往旁边看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把张景然递来的“金刚丹”攥在了手里。
玉清尘从台上跳下来，路过夜无殇身边时，故意放慢了脚步，声音压得极低：“怎么样？我这‘智取’还入眼不？下一回合，可就不只是躲啦。”
夜无殇看着他眼里一闪而过的锋芒，突然觉得掌心的斧柄有些发烫。这疯仙，果然藏着秘密。
而玉清尘已经蹦蹦跳跳地跑回仙修队伍里，抢过小师弟手里的糖葫芦咬了一大口，含糊道：“看到没？我说了我惜命吧。”
苏婉清递过帕子：“擦擦嘴，跟个小馋猫似的。”
张景然凑过来：“真不用我的丹药？”
玉清尘摆摆手，目光越过人群，又落在了夜无殇身上。嘴角的糖渣还没擦干净，眼底的算计却比蒙煞的斧头还要亮。
第一回合输了？没关系。好戏，才刚开场呢。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