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响了半天,也不见开门,君迁等了半天门才迟迟地打开。
君迁对上眼角微红的裴清衍,有些愣住了,“您身体不舒服吗?”
裴清衍知道脸色不好看,掩饰地说,“有些受热风寒。”
君迁这才缓过神来,门只打开了一个口子,裴清衍站在门口,背后烛光摇曳,隐约看见一个虚影在晃动。
许是烛光虚晃有些不真实把柜子看成男人的身影。
“东西给我,这么晚早些回去。”
君迁这才收回目光,将东西交出去,转身走了。
刚收下东西,就被门后的萧云炽冷声嘲弄,“看来你在宫里挺受欢迎的,这么晚了还有人给你送东西。”
裴清衍不知道他从哪里判断是有情人,分明死缠不休的情人只有他一个,还恬不知羞的倒打一耙。
“她是上阳公主,派来送桂花枣茶的,给皇后娘娘养身茶。”
裴清衍不咸不淡地说完,又在后悔为什么要和他解释。
打更声一过,马上就是春三月,夜晚寒霜露重的。
萧云炽从篮子抽出丝帕,塞进袖子里看破不说破的,只是一个动作挑明了这送东西的另一层意思。
裴清衍没说话,偏过头露出脖颈,眉目低垂,一声轻笑过后屋子就剩他一个人。
朝琊一早就到了长乐王府,一见到萧云炽就行礼:“王爷,查清楚了,您走之后王府一直有些闲言碎语乱传,裴公子起初也是没当回事,只是有一日裴公子出门找一位姓敬的卖家采买墨宝,哪日过后裴公子就进宫了。”
萧云炽眉头微微上扬问,“查到姓敬什么来头吗?”
“这……”,朝琊有些不好说,再三斟酌一下才说出,“是您的妹妹—上阳公主。”
“镜”,萧云炽才反应过来是同音字,放下茶盏,“镜儿什么时候与清衍相识,中间一定有古怪,你跟本王进宫。”
“是。”
宫中的红墙角不知不觉中长出几分嫩芽和砖瓦颜色大相径庭,前者浓重的墨绿感,而后者是焕然新生的青涩。
朝琊这时才发现,王爷今日披的是白狐皮,昨日的墨狐大氅凭空不见了,“王爷,你昨日的披风是不是落哪了?”
萧云炽握紧了衣袖,不咸不淡地吐了一句,“拿去铺床了。”
“景山北苑,地处偏僻要不要再添点别的?”
“我有说是景山北苑吗?”
朝琊被噎住了,一时间不敢再多嘴,想了想说,“不如,把裴公子一些用过的东西送过去,兴许裴公子会收。”
“他怎么会收”,昨天晚上那句“想远离你”的恨话还在耳边,以前求爱的时候,同吃同穿等他知道背后用意以后,连接触碰过的手都用水狠撮一顿!这件事情狠狠刺痛了萧云炽,当晚借着酒劲把心里话吐了个遍。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上阳宫,萧云炽把一些时新的小玩意以及荷花酥提在手上,提醒朝琊,“进去的时候动作轻点,别吓着她。”
凤仪殿,裴清衍脸色如常,他进宫一是为了远离萧云炽,二是不让该死的人活得痛快。
待在长乐王府,寄人篱下日子他过怕了,萧云炽一再得寸进尺的示好,以他的身份和地位抗拒不了。
他不是断袖,宁愿玉碎珠沉的残缺也不作他的禁栾,这一点子的自虐保全着男人最后的自尊。
萧云炽天潢贵胄享受惯了,觉得能得自己的垂青,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可他不懂这福气对某人来说是晦气。
打点好凤仪殿内事,四品凤仪女官浮云在里头服侍皇后,突然身边小福子慌张凑在他耳边:“师傅,出事了,宫门口的跃鲮池死人了,您快去瞧一瞧!”
裴清衍吩咐宫人各司其职,眼睛全是肃然,随后带着小福子出门去。
宫门外跃鲮池里确确实实出现一具尸体,池旁围满了人,太监忍着恶臭将尸体捞上来。
尸体衣衫褴褛,面部浮肿,指腹的皮肤被鲤鱼撕咬完,胸口处还坠着一个大包袱。
起初以为里面装着是石头,没想到包袱一打开是男人拭裤和女人的肚兜以及木匣子。
小福子轻咳一声,众人才发觉裴清衍来了:“师傅,要不要先禀告皇后娘娘?”
“先问清楚再说”
小福子将事情和众人的话消化了大概,才细细说道。最先发现尸体是打更的太监,四更天的时候,看见跃鲮池旁有人影闪过,以为是哪个不懂规矩的宫人,上前查看被人一棍打晕掉进池子里。
打更的太监掉进池子和尸体来了脸贴脸,吓得爬上岸晕了过去,醒来满嘴说“有鬼,是尸体推他下去的。”
现在人已经神志不清,被侍卫控制住绑在树上。
这具尸体起码死了有七八天了,小福子从尸体左手的断指认出,尸体是御膳房采办宫人—邱泽云。
负责御膳房蔬菜采买的差事,此人生平老实敦厚,没和人起过冲突,几天前和御膳房总管批假回老家探亲。
渐渐宫人里也有人从断指处认出,这是御膳房的老邱。
“这不是御膳房的老邱吗?”
“对啊!不是回家探亲了吗?”
“怎么出现在这?”
一连几个问号,小福子也是头疼看向师傅,发现师傅的神情有些不对。
裴清衍冷眼好像觉得人死得太轻松了点,“先把尸体安置了。”
这时候有宫人从尸体边上,捡到一块吊牌上写着“上阳宫”后面署名被刮掉了,被她默默藏了起来。
他虽然年轻,但话既有威慑力,许是打理后宫事务,增添几分老练,让人惶恐。
裴清衍手拿着拂尘转身离去,殊不知那位女官正是昨晚的君迁,端着糕点与他并行。
君迁直立着身形,小声地说,“欺负你妹妹的人,公主已经替你杀了,收尾的事就靠你自己了。”
只是唇齿相碰间,一条人命如雨后青烟般消散。
裴清衍握着拂尘,目视前方,“多谢!”
君迁依旧轻描淡写地说,“公主不是做事不做全套的人,只是公主也要看盟友的实力够不够格。”
裴清衍转身停住面向她,接过糕点,“我自会证明,替我谢公主的救命之恩。”
后宫的斗争无时无刻不再继续,就如萧云炽注意到那一抹青色,下一秒变成死气的墨绿色。
可是上阳宫,仙居殿墙角边萌芽的鲜绿正悄悄向上爬。
熏炉里燃烧的安息香散发的气息甜美雅致,旁边软榻上一个妙龄女子正拿着一本史书在看。
她只穿着简单青纱裙,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拿着书,白羽冠两旁挑着流苏俏皮摇晃,长发随意铺开,每根发丝都似银线一般。
她箭伤未痊,脸色病气没褪。
萧云炽进来见到就是这幅病美人图,三年光阴女子褪去孩子气,病中添了几分沉稳内敛。
女子今年十六岁,是萧云炽的一母同胞的妹妹—萧辞镜。
三年前,郑东进犯朝廷,脑袋活泛的大臣提议下嫁信阳公主萧辞颜来迷惑敌人,为朝廷争取时间。
当初送嫁和亲的萧云炽,没有感觉长姐有多么悲伤、痛苦、连愤恨都没有。就静静坐在花轿里如同今日萧辞镜静静地坐在软榻上一样。
萧辞镜没有相迎,也没有抬头:“四哥来了。”
萧云炽看了眼室内的人,下人自觉兄妹有体己话要说,老实地退下,“三年没见了,妹妹在宫中,一切还好吗?”
萧辞镜听到这里才放下书,抬头去看他,“我以为四哥会直奔主题,问我裴公公的事呢?”
萧云炽当即愣住,不自然眨了眼睛,才开口问,“镜儿,是你引诱清衍当太监的?”
“他主动找我的。”
“也是主动找你帮忙进宫的?”
“不错。”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许久没见,突然打开天窗说亮话预热都没有,萧云炽有些局促面对这个妹妹。
萧辞镜则从容很,“我答应帮他保守秘密,只能透露一句,我们都太想往彼此想要目的靠近了。”
萧云炽细想一下,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裴清衍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自由?不可能给,也给不了。
金钱?他不需要,也不稀罕。
家?他倒愿意,可是裴清衍不要。
那是什么呢?
萧云炽对上她单纯的眼睛,突兀问她,“你想要的是什么?”
“活的好。”
当初,朝廷要和亲的消息传至后宫,瞧见眼神无光的姐姐后,她随手将景文帝赏的《后女图》,焚烧了。
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任人摆布的傀儡人,棋盘上可操控的棋子,有人出头一次就足够了。
萧云炽瞪大了眼睛,仿佛刚才听错了。
只听她理由简单,轻描淡写说,“我在宫中举步维艰,足不出门,麻烦都会找上我,我想过得好,不用备受冷眼,受人摆布。”
不消一会,朝琊得到消息进来难言地说,“王爷…王爷…”
萧云炽被他支支吾吾的话语厌烦到,“好好说话。”
朝琊瞥了一眼,开口说,“宫里在传上阳公主私会的流言。”
天旋地转,萧云炽根本不信眼前妹妹会做出这种事。
萧辞镜只是轻轻挥手让他下去。
萧云炽明锐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是萧辞镜自己做的。
不出所料萧辞镜如实交代。
御膳房负责采买蔬菜的老邱,明面上老实敦厚,实际上阳奉阴违克扣卖菜百姓的银两,得了钱吃喝嫖赌一样不赖。
欠了乐清坊一千八百俩赌银,为了偿还赌银,邱泽云瞄中在街边卖画的少女乘着人少的间隙,把人抢进乐清坊抵押赌银。
少女正是裴清衍的妹妹—裴清悦。
裴清衍几日找不到妹妹,在上阳宫派去人口中得知妹妹的下落。
裴清悦自身患有惊厥症,在粗手笨脚客人的殴打下发作,老鸨得罪不起客人又怕真出人命,把裴清悦扔进乱葬岗,一了百了。
萧辞镜端起一盏茶递上,怕萧云炽动气,“说这里,方便告诉四哥,乐清坊的东家是五哥,对裴清悦动手的也是五哥。”
“萧云辛!”
萧云炽恶狠狠从嘴里碾出这三个字,手上毫不留情的捏碎杯子,迸裂的碎片全部掉进熏笼,溅起好大的灰。
萧辞镜扇了扇,轻声说,“裴公公的妹妹已经医治好了,我骗他把人扣在宫里,四哥可以带回去,有了筹码在手中不怕他不回头。”
“皇上下旨,搜查上阳宫的宫人,一个都不许放过。”
殿外一个年轻男子厉色的声音传进来,旁边陪同是凤仪殿的裴清衍。
冤大头来了![化了][化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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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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