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叶停下的瞬间，我按下频谱仪的记录键。虽然信号消失了，但那三秒的数据足够了。屏幕上残留的波形图像是被风吹乱的纸页，可其中一条细线的走向，和刚才枯叶旋转的方向完全一致。
我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地面。那里还有一点温热，像是有人刚踩过。不是咒力残留，更像是……设备运行时散发的余温。
“找到了。”我低声说。
夏油杰从石栏边走过来，脚步很轻。他没问结果，只看了眼我手里的仪器。“准备好了？”
“等你一句话。”我把频谱仪塞进外套内袋，顺手摸了摸袖口藏的符纸，“不过进去之后，我得来点真格的。”
他点头，“你主攻，我断后。别硬拼，试探为主。”
我们沿着结界井的外墙走，拐进一条狭窄的维修通道。铁门锈迹斑斑，锁扣上贴着封条，但边缘已经翘起。夏油杰伸手在封条下划了一下，取出一枚暗色符片，贴在锁芯旁。符片微微发亮，锁扣“咔”地弹开。
“老办法，”他说，“十秒内通过。”
我屏住呼吸，跟着他闪身进去。通道里漆黑一片，只有脚下几块发光的地砖断断续续亮着。空气闷得发沉，带着一股像是电路板烧过后的味道。
走到第三级检修舱前，我停下。“就是这儿。”
夏油杰靠在墙边，低声说：“我来掩护，你动手。”
我点头，从口袋里掏出频谱仪，接上他之前给的符片。屏幕重新启动，数据流缓缓浮现。我把刚才记录的波形反向输入，模拟信号回流。几秒钟后，地图上跳出一个红点——就在舱门背后。
“他在里面。”我说。
夏油杰看了我一眼，“按计划来。”
我深吸一口气，抬手在空中划出一道符印，低频召唤波动瞬间扩散。几乎同一刻，舱门内传来轻微的嗡鸣，像是机器启动的前兆。
“动了。”我低笑一声，猛地拍下掌心，一道微光从裂纹中窜出，直冲舱门锁芯。
门“砰”地炸开。
里面的人背对着我们，正低头操作一台银灰色的装置，屏幕上跳动着熟悉的波形图——那是我的召唤频率。他猛地回头，帽檐下的脸看不清，但手已经按在了装置中央的旋钮上。
J-7启动了。
空气骤然扭曲，一股拉扯感从掌心传来。我的裂纹开始发烫，像是有人在用细线从内部往外拽我的咒力。校庆那天的火狐图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我立刻意识到——他在试图复制我的术式，而且已经快成功了。
“想拿我当试验品？”我冷笑，反而往前一步，“那你得先学会听我的指令。”
我闭上眼，回忆起那天火焰狐灵尾巴尖偏转的弧度。左旋三度，是我唯一没告诉任何人的习惯动作。我将这个频率悄悄注入召唤术，像往一杯清水里滴进一滴墨。
J-7的屏幕突然闪烁起来。
“解析错误……频率偏移……”那人低吼一声，快速调整旋钮，但波形已经开始紊乱。
我睁开眼，掌心裂纹骤然亮起，不再是被动被抽取，而是主动释放。我召唤出火狐，但这一次，我没控制它的形态，而是让它咒力波形与J-7完全同频——只是相位相反。
共振开始了。
装置发出刺耳的警报，屏幕上的数据疯狂跳动。那人想关机，但为时已晚。反向波形顺着信号链倒灌，J-7的外壳开始发烫，裂缝中冒出细小的电火花。
“不——！”他伸手想拔掉连接线，可火狐已经扑了上去。
没有撕咬，没有撞击。它只是用身体缠绕住装置，将反相频率持续注入。一秒，两秒……第三秒，J-7“砰”地炸开，碎片四溅。
那人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抱头，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冲击。他的意识被自己的咒具反噬，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我收回火狐，呼吸有点乱，但掌心的裂纹已经恢复平静。
夏油杰走过来，看了一眼倒地的人，又看了看我。“你还真敢赌。”
“不是赌。”我擦了擦额角的汗，“我只是知道，没人能复制我的狐狸。它认主，不认机器。”
他嘴角动了动，没说话，从怀里取出一张符纸，贴在那人后颈。符纸迅速变黑，将他的咒力封住。
“暂时关在隔离舱，等明天再处理。”他说。
“不交给校方？”
“这种事，查下去只会更麻烦。”他看了我一眼，“你也不想被当成异类研究吧？”
我耸耸肩，“只要他以后别再碰我的术式，我当没这回事。”
他点头，转身走向通道出口。走到一半，又停下，“你刚才用的反相频率，很冒险。”
“但有效。”我拍拍口袋里的频谱仪，“而且我有你给的符片兜底，怕什么？”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有点复杂，“下次别一个人冲进去。”
“这次不是有你吗？”我笑，“要不是你提前在锁芯做手脚，我可进不来。”
他没接话，只是抬手推开了最后一道铁门。夜风灌了进来，吹散了通道里的闷热。
我跟在他身后走出结界井，站在旧训练场西侧的石栏边。铁门在我们身后缓缓闭合，发出沉重的声响。倒地的那人已经被夏油杰安置在隔离舱，J-7的残骸被收进一个黑色袋子，暂时封存。
“你赢了。”夏油杰忽然说。
我一愣，“你说什么？”
“你赢了。”他重复了一遍，声音很轻，“但别松懈。这种事，不会只有一次。”
我点点头，低头看着掌心的裂纹。它已经不再发烫，也没有任何异常。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我知道，不一样了。
我比以前更清楚自己的术式该怎么用，也更明白——谁才是真正站在身边的人。
远处传来钟声，是晚间的巡检时间到了。夏油杰看了眼手表，“我得去处理后续，你先回去。”
“你不睡？”
“睡不着。”他扯了扯嘴角，“还得盯着点这地方。”
我笑了笑，“那我明天带杯咖啡给你？加双份糖，你上次说太苦。”
他顿了一下，“……行。”
我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那张记录了完整信号链的符纸，递给他。“这个，你收着。万一哪天我又被人盯上，至少有个备份。”
他接过，没看，直接收进内袋。“谢了。”
我挥挥手，沿着训练场边缘往宿舍方向走。走了几步，回头一看，他还站在原地，背影融在夜色里，像一尊不动的雕像。
我笑了笑，继续往前。
风又起来了，吹得外套轻轻摆动。我摸了摸掌心，那里安静得像一片落叶。
突然，指尖传来一点震动。
我掏出频谱仪，屏幕亮起，右下角闪过一条提示：
【检测到微弱信号波动，来源：东南方向，距离约12米】
我脚步一顿，慢慢转过身。
夏油杰站在结界井出口的阴影里，手里拿着那台银灰色的仪器，屏幕正对着我。
他按下某个按钮，仪器发出一声轻响。
我的掌心，裂纹微微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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