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那道裂纹又烫了一下，像是有人往我皮肤底下塞了块刚从炉子里夹出来的炭。
我猛地缩回手，指尖撞到了金属托盘，发出“当”的一声脆响。药瓶晃了晃，没倒。
“别紧张。”家入硝子的声音很轻，像在哄一个不肯张嘴吃药的小孩，“我只是想看看你的手。”
我靠在病床上，后背贴着冰凉的墙面，呼吸还有点不稳。刚才那场战斗的余劲还在骨头缝里窜，腿肚子时不时抽一下。夏油杰把我扶进来的时候一句话没多说，只叮嘱了一句“好好检查”，然后就走了。现在这间医疗室里，只剩我和家入硝子，还有墙上那台嘀嘀响个不停的检测仪。
“刚才那股力量……”她一边调着仪器，一边抬头看我，“是从你身体里出来的，对吧？”
我没吭声，左手不自觉地盖住了右手。
她像是没在意我的沉默，继续说：“你体内的咒力循环断了三次，每次都在丹田附近绕了个弯，像在躲什么。正常人不会这样运咒力，除非……你是故意的。”
“可能是我还不太熟练。”我干笑了一声，“刚学会召唤没多久，控制不好节奏。”
她抬眼，盯着我看了两秒，忽然笑了：“你说谎的样子，和一年级时的伏黑惠一模一样。”
我嘴角一僵。
“他每次被五条老师罚跑圈，都说‘膝盖有点不舒服’。”她一边说，一边把一张薄薄的符纸贴在我手腕内侧，“结果呢？跑了十圈还能翻跟头。”
符纸贴上去的瞬间，我手臂一麻，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紧接着，那股熟悉的冷流从手腕窜向肩膀，又往胸口滑去。
“这是检测咒力流向的辅助符。”她解释，“不会疼，就是有点凉。放松点，你绷得像块铁板。”
我深吸一口气，试着让自己别那么僵。可掌心的印记像是有了知觉，随着每一次心跳微微发烫，像在提醒我——它还在。
检测仪的光点开始跳动，一开始是零星红点，后来整排都变成了暗红色，最后“嘀”的一声，屏幕直接黑了。
“嗯？”家入硝子皱眉，敲了敲屏幕。
没反应。
她拔掉符纸，重新换了一张更强的探测符，这次直接贴在了我的掌心上方，没碰到皮肤。
仪器重启，数据刚跳出来，还没来得及读数，那道裂纹猛地一烫，像是烧红的针扎进了肉里。我“嘶”了一声，本能地往后缩手。
就在这时，仪器“滋”地冒了股白烟，灯闪了两下，彻底熄了。
家入硝子没动，也没惊慌，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吗？”她问。
“仪器坏了？”我试探着说。
“不是坏。”她摇头，“是过载。它的检测频率被一股外来能量冲散了，而那股能量……”她顿了顿，“是从你掌心释放的。”
我喉咙发干。
“我不是在指控你用了禁术。”她语气缓了下来，“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在用什么样的方式召唤？”
“就是……想它出来，它就出来了。”我含糊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那你召唤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它在‘回应’你？”
我一愣。
“不是你在命令它，而是它听见了你。”她看着我，眼神很亮，“就像你喊一个人的名字，他回头看你那样。”
我心跳漏了一拍。
那天在走廊里，那只灰白生物转身的那一刻，我确实觉得……它在看我。
可我没说话。
家入硝子轻轻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卷纱布，递给我：“包一下吧，别让别人看见。”
我接过纱布，手指有点抖。
“你不用现在就告诉我全部。”她靠在桌边，语气像在聊天气，“但你要知道，你的咒力运行方式，和所有已知的咒术体系都不一样。它不走经络，不聚节点，反而像是……绕开所有规则，在走一条别人没走过的路。”
我低着头，一圈圈缠着纱布，把那道裂纹盖住。
“而且。”她忽然压低声音，“你刚才召唤的那个东西，它不是咒灵，也不是式神。它更像……你的一部分。”
我手一停。
“它受伤，你会疼吗？”
我摇头。
“它消失的时候，你有没有觉得少了什么？”
我想了想，点头。
“那就对了。”她说，“共生体才会这样。你不是在驱使它，你们是互相支撑的。它替你挡下攻击，你给它存在所需的能量。这种关系……很危险，但也很难得。”
我抬起头：“你会告诉别人吗？”
她笑了：“我要是想上报，刚才就叫五条老师进来了。”
我松了口气。
“不过。”她指了指我的右手，“这道印记，别碰水，别用力摩擦，如果它开始流血或者变黑，立刻来找我。”
我点头。
“还有。”她转身在记录本上写了点什么，然后合上本子，“下次召唤，别再让它用那种方式爆炸。你的心跳当时飙到一百八，再高一点，就得来我这儿住半个月。”
我讪笑：“我也不是故意的……它自己冲上去的。”
“我知道。”她抬眼，“它护你，就像你护它一样。但你要学会控制节奏，不然下次，可能就不是心跳快那么简单了。”
我正想说什么，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门口。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护士探头：“家入医生，二年级那边有个学生扭伤了脚踝，说要您亲自处理。”
“知道了。”她应了一声，转头看我，“你再坐五分钟，等身体稳定了再走。别急着回教室。”
我点点头。
她拿起记录本和药箱，跟着护士走了出去，门轻轻关上。
医疗室一下子安静下来。
我低头看着缠着纱布的手，轻轻摸了摸那道被盖住的裂纹。它还在发烫，但没刚才那么剧烈了，像一块埋在灰烬里的炭，还在闷烧。
我闭上眼，脑子里又浮现出那只灰白生物的脸——没有眼睛，只有一道裂口，却在我最慌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
它知道我会疼。
所以它替我挡了。
我睁开眼，正准备下床，忽然发现检测仪的屏幕居然又亮了。
不是全亮，只有右下角闪着一行小字：
【能量残留：持续波动】
【来源：未知】
【建议：隔离观察】
我盯着那行字，心跳又开始加快。
就在这时，纱布下的裂纹猛地一跳，像是回应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屏幕“啪”地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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