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风带上了凉意，吹散了白日的燥热。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沉闷而有节奏，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沈渝珩在打球。
颜希言坐在场边的长椅上，膝盖上摊着一本单词书，但一个都没看进去。他的目光追随着场上那个最耀眼的身影。
起跳，投篮，手臂划出利落的弧线。球精准地入网，连篮网都只是轻轻晃动一下，发出几不可闻的“唰”一声。防守，拦截，动作干净迅捷，不带多余的花哨。紫色眼眸在运动中更显沉静，像结了冰的湖面，映不出周遭的喧嚣，只倒映着球场的线条和目标。
他很少流露出激烈的情绪，连进球后也只是微微抿一下唇，和队友击掌时也显得克制。
可颜希言就是觉得，这个时候的沈渝珩，比平时更……生动。一种内敛的、却不容忽视的力量感，从他绷紧的肌肉线条，从他专注的眼神里透出来。
颜希言抱着单词书，看得有些出神。
场上的沈渝珩似乎总能察觉到他的视线。一次暂停休息，他一边用毛巾擦着汗，一边朝场边走来，目光很自然地落在颜希言身上。
颜希言立刻有点慌，下意识低头假装看单词，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页边缘。
脚步声停在面前，带着运动后的热气和淡淡的汗味，并不难闻，混着他本身那种干净的气息，奇异地让人心跳加速。
“无聊了？”沈渝珩的声音因为运动有些微喘，但依旧平淡。
颜希言赶紧摇头，抬起头：“没有！看你打球挺有意思的。”他顿了顿，补充道，“比背单词有意思。”
沈渝珩没说什么，拿起颜希言身边那瓶没开过的水，拧开，仰头喝了几口。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滚动，汗水沿着颈侧滑落，没入衣领。
颜希言看着，觉得有点口干舌燥，默默移开视线，也拿起自己喝了一半的水，抿了一口。
“还要多久？”他小声问。
“半小时。”沈渝珩盖上瓶盖，把水放回原处，“累了就先回去。”
“不累，”颜希言立刻说，“我等你。”
这话他说过太多次，成了习惯，也成了某种不变的约定。
沈渝珩看了他两秒，嗯了一声，转身跑回球场。
训练继续。
颜希言不再假装看书了，就安安静静地看着。夕阳把沈渝珩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的每个动作都像被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光边。
有那么一瞬间，沈渝珩带球突破，被人拦了一下，脚步踉跄，眼看要摔倒。
颜希言心里一紧，几乎是瞬间就从长椅上站了起来，手指攥紧了。
但沈渝珩很快稳住了重心，手在地上一撑，没事人一样继续投入攻防。
颜希言慢慢坐回去，手心有点冒汗。他看着沈渝珩依旧平静的侧脸，仿佛刚才那个小小的意外从未发生。可他自己心里那点突如其来的恐慌，却迟迟没有平复。
他忽然清晰地意识到，这种下意识的紧张和关切，早已超出了普通兄弟的范畴。像细密的丝线，缠绕在心脏最软的地方，平时感觉不到，一旦被牵扯，就是清晰的、带着点微疼的悸动。
天色渐渐暗下来，球场边的路灯亮起，投下昏黄的光晕。
训练终于结束了。队员们吆喝着互相告别，三三两两地散去。
沈渝珩拿起外套和书包，朝颜希言走来。他的呼吸还没完全平复，额发被汗水濡湿，几缕贴在额角，少了些平时的冷硬，多了点难得的随性。
“走了。”他说。
颜希言站起来，把单词书塞进书包，跟在他身边。
两人并肩走在被路灯照亮的校园小径上，影子被拉长，交叠在一起。晚风吹过，带着树叶的沙沙响和远处隐约的喧闹。
谁也没说话。
一种微妙的安静弥漫在两人之间。和平时那种默契的、舒适的沉默不太一样。颜希言心里还残留着刚才那阵莫名的心悸，搅得他有点乱。他偷偷瞄了一眼沈渝珩。
沈渝珩目视前方，侧脸在光影下半明半暗，看不出情绪。他只是安静地走着，存在感却强得让颜希言无法忽视。
“哥，”颜希言忍不住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有点轻，“你刚才……差点摔倒。”
“嗯。”沈渝珩应了一声，似乎没觉得那有什么。
“没事吧？”颜希言又问，明知故问。
“没事。”沈渝珩的回答依旧简短。
又走了一段，颜希言轻声说：“我吓了一跳。”
沈渝珩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然后恢复如常。他侧过头，目光落在颜希言脸上。路灯的光线落进他紫色的眼睛里，仿佛融化了一丝冰面，显得有些深。
“怕什么。”他说，语气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但又好像有那么一点点不易察觉的东西，沉在声音的底部。
颜希言低下头，看着两人几乎同步的脚步影子。
“不知道，”他老实地回答，声音更轻了，“就是……心里慌了一下。”
他说完，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大惊小怪，矫情了。
沈渝珩没有再说话。
只是，在走过一段光线较暗的路段时，他的手背似乎无意地、极其短暂地擦过了颜希言的手背。
温热，带着运动后的潮意，一触即分。
快得像一个错觉。
颜希言却猛地僵了一下，所有注意力瞬间集中到那只手上，那里的皮肤像被烙铁烫了一下，热度迅速蔓延开，心跳如鼓。
他不敢抬头，也不敢动弹，甚至屏住了呼吸。
沈渝珩依旧看着前方，步伐稳健，仿佛刚才那个细微的触碰真的只是无意间的巧合。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有喉结似乎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但那细微的热度，却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颜希言心里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久久无法平息。
他们就这样沉默地走着，中间隔着一点点若有若无的距离，影子在身后紧紧相贴。
空气里弥漫着夏夜特有的草木气息，还有身边人身上传来的、令人心安又心乱的味道。
颜希言的心慢慢沉静下来，被一种巨大的、柔软的酸胀感填满。他不再去想到底是为什么慌，也不再去分析那触碰是不是无意。
他只是希望，这条路，能再长一点。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