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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三位安郎君乃是堂兄弟,家族世代行商,刚从安西贩了一批货物,准备运去凉州贩卖。他们常年带着伙计行走于安西、河西一线,对沿路的风土人情颇为熟稔,聊起生意那更是谈兴甚浓。安檀便借机和他们打听行商之事,几人聊得甚是投机。

烛阴对商道并无兴趣,只好一边喝茶,一边四处瞅瞅。安九郎和人挤在邻案,那案上除了食具外还摆着四把横刀,锃亮的兵刃泛着冷光,映出案边四位健壮男子。他们正拉着安七郎闲谈,声如洪钟灌入烛阴耳中。

“还好,我没留在河北,听说好多人都掉了脑袋。”

“你这才是目光长远,现下这样不挺好的。虽说咱做护卫挣不了什么大钱,到底混个饭饱,不至于连累一家子骨肉,死了都要背着反贼的骂名。朝廷这次可是下了狠手,不过那些人也是找死,都敢犯上作乱了。”

“唉!你要说那安贼是该死,可是下面人又知道什么,还不是上面说什么就是什么。可怜这下糊里糊涂,连妻儿家小都给连累了。还不知道我那几个军中伙伴是死是活呢。唉!”

“这倒也是!不过这安贼也是自寻死路,哪里来的胆子竟敢造朝廷的反?你看看不过半年就让朝廷给收拾了,听说落了个满门抄斩,断子绝孙了。这要不造反,好歹也是一方霸主,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啊!”

“你可听说了,本来要造反的是安贼的老子,谁知他老子在造反前几日突然死了,他儿子安贼怕被人告发,索性直接起兵了。虽然一路打去了洛阳,谁承想在洛阳待了没几天就被赶跑了。”

“那他老子死得好啊,他老子权势滔天手下精兵强将无数,要是他出来举旗谋反,不知会有多少人跟着反,到时候可不是半年就能扑灭的。这安贼比起他老子还是不行。”

“这才叫老天开眼了。我听说这安贼从洛阳逃跑的时候,在洛阳城点了一把火,将好好的一座城烧得什么也不剩了。”

“大好的东都就被这安贼给糟践了,你说老百姓招谁惹谁了,好好在家待着,还能遇上这等祸事。我啊,巴不得朝廷将反贼连根都绝了,看看谁还敢作孽?”

“不过有些兵丁啥都不知道,就傻乎乎听上峰的令,还以为是去清君侧呢,哪知道是去造反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想回头都来不及了。”

“那这谁知道他们是被逼的,还是自愿的?不都凭自己一张嘴说,这兵败了当然是被逼的,胜了那就是有眼光早投明主了。”

“唉,难说难说。”

“朝廷这次可是从各处召了不少兵马去平乱,把那安贼的老巢结结实实围了大半年。要不是那安贼手下大将反水将人杀了,还不知要闹多久。”

“哈哈哈!这反贼大逆不道,手下人也有样学样,真是因果轮回,报应啊。”

“听说因这谋反之事,河北那是人心慌慌,乱象四起啊。但凡手上有点人的都想闹点事,要不就是跟朝廷表忠心趁机讨个官当当,要不就是当盗匪劫掠富商大贾,胆子更肥的直接占地为王过一把皇帝瘾。”

几人越说兴致越高,手掌把食案拍得砰砰作响,杯碗茶盏蹦跳着摇晃几下又归了原位。

烛阴撇撇嘴,这段时日不管在茶馆客舍,还是荒野陋巷,人群聚集之处便能听到有人议论这件谋反大案。这桩本朝罕见的大案里数不清死了多少人,谋逆者死、跟随者死、知情不报者死、无辜者死、反抗者死、将士死、官员死、百姓死,想来想去似乎谁都没得到好处,却不知为何又会闹起这一场祸事?烛阴想不明白,问了林先生,林先生只说了贪心不足四字,便叹气不言了。

烛阴皱眉沉思,乐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转头看向后边,一着石榴裙的女子怀抱琵琶,纤细的手指看似随意拨弄,一串清脆婉转的曲调便倾泻而出,让人瞬间从风沙漫天的荒野踏入清风拂面、流水潺潺的山林之中。

一着粉色低领襦衣、高腰裙的女子跪在地上,弹着一把竖箜篌,柔美悦耳的音色如鸟儿轻啼、垂柳摇曳。

一着短衫男子手中木杖用力敲击在腰间羯鼓上,急促的曲调破空透远。

世界陡然变幻,众人从轻柔缠绵的山林一跃而入悠远辽阔的千里黄沙中。

一着翻领长袍的男子手持筚篥,乐声时而高亢明亮,时而苍凉悲咽。

而后横笛加入,清亮穿透,劲风扑面。

“锵~”铜钹相击,在黄土筑就的地下屋穴内余音回荡。

烛阴心中愁绪尽散,忍不住站起身来大声叫好。屋内众人亦是喝彩不断,一中年男子拿出一串铜钱,笑道:“几位郎君、娘子再来一首吧!”

乐声一起,方寸之地,疲惫暂去,烦恼尽忘。

待悠悠乐声远去,烛阴整个人晕晕乎乎,眼皮不住耷拉着。

林先生轻声道:“趴着睡一下吧,待沙尘过去了再启程!”烛阴脑袋一垂便打起了瞌睡。

烛阴睁眼之时,茶水铺已不复方才热闹,只闻得鼾声一片。安檀头枕在胳膊上休憩,林先生右手撑着脑袋闭眼养神。烛阴直起身伸了个懒腰,听着风沙砸在茅草顶的窸窣声,仰头看着漆黑的屋顶发呆,不时抠着右手掌心的厚茧。

她转着脑袋放松,目光不知不觉看向方才拒绝同坐的那张案。

案边的两个年轻郎君一人垂首翻书,一人低头擦拭兵刃。这两人背对烛阴而坐,她看不见二人的样貌,只看得出左边着青色胡服的郎君身材瘦削,坐姿挺拔如修竹般清朗疏淡。右边着黑色胡服的郎君身宽体健,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突然黑色胡服郎君回首朝烛阴的方向看来,烛阴忙转回头。

戈壁滩上,风沙渐息,黄色的沙雾渐渐消散。一轮艳阳露出了真容,炽热的光线洒在无垠荒野上,远处的热浪不停地扭曲变形,一会儿伸展成波浪,一会儿塌缩成圆点,继而圆点慢慢变大,成了一个个会跳动的黑点,眨眼间这些黑点又幻化成了跑动的马。强健有力的马蹄踏在坚硬的戈壁上,“哒哒哒”的声音随着热浪一圈一圈地散了出去。

烛阴看着案上的茶壶,便觉小腹胀满,方才一口气喝了好几碗茶水,此时已然有些憋不住了。

她悄悄起身掀开门帘,一片白光骤然袭来,烛阴眼前黑了一瞬,待视线恢复,惊觉外面沙尘已息。白雾从灶台上的陶釜中溢出,一个中年男子和阿尔达靠坐在灶间门边歪着头打瞌睡。一个健壮的妇人蹲在屋内洗碗,看见烛阴,忙起身笑呵呵道:“客官有事?”烛阴轻声问:“有茅房吗?”

妇人意会,看了看对面柴火间的两个男人,指了指院外。

烛阴了然,道了声谢,轻手轻脚地往院门走去。雷公瞥见烛阴,立即恢恢叫了起来,待烛阴走近便甩动全身毛发,将一身尘土尽数抛向她。烛阴捂着口鼻,嘿嘿笑着绕开几步打开院门,抬头便见东北边一大团黑点向此处卷来。

呦呵!这么多人!烛阴回头看了一眼院内打瞌睡的人,生意真是不错。

烛阴捂着小腹便想绕到屋后,刚刚踏出门,突然一道白色光斑掠过脚下,继而又溜向身后的木门,她盯着那兀自晃动不止的光斑,抬头看向前方。

陡然间,她发现那群人动作划一地将右手放在了腰间。她心中一动,摸向了自己腰间的横刀,这个位置一般是习武之人悬挂兵器的所在。烛阴立时凝神细看,此时那群人离得越来越近,一道冷光从一人腰间半露的兵刃上射出,那道冷光穿过长长的戈壁,直直刺进烛阴的眼睛。

烛阴眨了眨眼,旷野的热风吹来,滴滴汗珠沁出,脑中轰的一声,炸得她头晕目眩。她旋即转身关上木门,大步冲进院子,一路狂吼:“马匪来了!马匪来了!”将门帘大力一掀,屋内诸人被强光和吼声惊醒。烛阴三两步跳下台阶,留下一句:“马匪来了!快跑!”便不管别人作何反应,一把抄起地上的包袱扔到背上,一手一个紧紧拽着林先生和安檀的胳膊就往外跑。林先生和安檀不会武,她绝不会让他们出事,烛阴在心中不停默念。

屋外阿尔达跌跌撞撞跑到门前凑到门缝处,中年男子慌里慌张冲向对面上锁的屋子,中年妇人扔下茶碗,将湿漉漉的双手往围裙上一擦,一把操起菜刀冲出了灶间。阿尔达抖着嗓子道:“耶娘,快走!真是马匪来了,好多人啊!”妇人大骂几声,冲到中年男子身边拽着他往外走:“还拿什么东西,不要命啦!”中年男子甩开妇人的手,骂骂咧咧打开屋门冲了进去,一顿翻找。妇人急声对阿尔达挥手:“我的儿,你先走!你阿耶要钱不要命了。”阿尔达见马匪越来越近,里面的人却迟迟不出,急得原地转圈连连跺脚,想了想一头奔进柴火间去寻砍柴刀。

烛阴三人撩开门帘往院门跑,一匹骆驼从后面冲了上来,差点撞上三人,好在她反应迅速,拉着林先生和安檀连退数步,三人还未站定,又有一匹骆驼紧随其后冲了过去。骆驼上的人挑开门栓,风沙砸了进来,吹得骆驼毛满院乱飘。

院中十几匹骆驼被这突变惊得四散奔逃,有些跟着跑出了院子,有些在院内四处乱撞,烛阴不由得痛骂一声。原来刚刚跑了的两人便是蹲在柴火间看守货物的伙计,二人听到马匪来了,唬得跳起奔到门前,待亲眼看到来势汹汹的强盗,想起马匪杀人如麻的传闻,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自己不过是被商队雇佣来挣点血汗钱的,没必要拼命,两人互视一眼从地上拎起一个包袱,抢了骆驼便逃了。

烛阴三人贴着墙壁躲着四处奔逃的牲畜,终于钻到了门边,烛阴已能听见院外马匹的呼哧喘气声,她沉稳地解开缰绳,翻身上马,拔出腰间的横刀,见安檀与林先生也上了马,与二人对视一眼,挥动缰绳率先冲了出去,将一院的催促声、痛骂声以及牲畜的嘶鸣声抛到身后。

烛阴刚冲到门前,迎面就撞见几名匪徒。那些蒙面匪徒二话不说,举刀就朝烛阴砍来。烛阴一个后仰避开,操起横刀就左右劈砍,一刀恰好砍到右边的马身,那马长啸一声,全身剧烈扭动挣扎,马上之人不慎掉落,还没来得及爬起,一只马蹄便重重踏在胸腔,“噗”的一口血吐出,抽搐几下就没了动静。

烛阴一刀挡开左边挥来的一击,余光瞥到右侧的那匹马受伤后癫狂乱撞,忙退往一侧避让。只见那马一声长嘶,猛地撞向挤在门前的数匹马。马上的匪徒们急着拽紧缰绳,以免被甩落马下,一时竟是无心关注烛阴。

烛阴趁乱提刀砍在一个匪徒胸前,直到鲜血迸溅,那人才反应过来要举刀反击,只是可惜,第二刀已直冲面门而来。烛阴一刀一刀击出,不过片刻,门内外便倒了五六人,鲜红的血液汇聚成一条小溪,顺着地势流进院中。一匹骆驼感觉到了脚底的黏腻,忙往旁侧挪了两步,在干燥的砂砾地上磨蹭了两下,才将那黏液擦了去。

烛阴向后看了一眼,见林先生和安檀都安然无恙,便一马当先冲了上去,挡住几个拦路的匪徒,领着林先生和安檀冲出了包围圈。三人一路纵马狂奔,幸运的是匪徒们并没有跟上来,反而是一窝蜂地往茶水铺子冲去。

噼里啪啦的打斗声从身后追来,紧追不舍的还有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嚎叫声。旷野上牲畜四散奔逃,各奔东西。

三人奔出数十步,烛阴停下马,说道:“你们先走!”

安檀回头,慌道:“阿萤!危险!咱们走吧!不要管他们了!”

烛阴上前一巴掌拍向安檀□□的马:“记得留标记,我去找你们。”

林先生看着烛阴,眼中虽然极不赞成,却也知道拗不过她,只好沉声提醒:“尽力就可,别忘了家中还有耶娘。”

烛阴一边调转马头,一边大声应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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