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玉珍做饭齁难吃且自我感觉齁良好这件事几乎可以列入祁锐童年三大阴影之一。为了摆脱这一阴影,祁锐小小年纪就开始拿着自己的零花钱在学校食堂充饭卡,然后以各种理由不回家吃饭。
那个时候,被其他学生抱怨难以下咽的食堂大锅菜在祁锐眼里简直是一整套的满汉全席。
对于他妈做的饭,祁锐一向能躲即躲,躲不过也必然要面带微笑硬着头皮吃,必要时还要竖起大拇哥夸上一夸,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在饱受脾胃之苦的同时不受皮肉之苦。
就像刚才,祁锐没忍住喷出了一口他妈做的齁咸齁腥齁呛鼻的蔬菜海鲜汤,就被祁玉珍拍着桌子问是不是她做的汤很难吃?祁锐就牺牲了脾胃,违心说是太烫了,然后为了自证,含着泪一碗一碗往肚里吞。
好在饭吃了一半,乔海手机响了。乔海此时正同祁锐聊得尽兴,看见来电显示后,将电话挂掉了,随后拿起洁白的餐巾拭了下嘴角,朝两人道:“公司那边有点急事,你们慢慢吃,我过去一趟。”
又看向祁锐温声道:“小锐,最近工作不忙就留在家里住多几天。”
祁锐点头答应。
祁玉珍则柳眉微皱:“什么事这么着急?”
乔海原本都起身了,听祁玉珍这样问,又坐了下来,轻轻捏了下祁玉珍的手:“没什么大事,就是贺天骋最近病得又严重了,贺家现在没个靠得住的人撑着,我们跟贺氏合作的项目出现了点衔接问题,我去处理一下。”
祁玉珍看起来还想问点什么,但余光一瞥,见窗外乔海的黑色库里南已经开到了门口,便让他赶快过去。
等乔海走后,两人也吃的差不多了。
祁锐跟着祁玉珍坐到了客厅宽大的沙发上,客厅两面都是通透的落地窗,透过干净的窗子可以看见外面正在维护草坪的师傅,和远处人工湖上的扑腾着洗澡的绿头鸭。
祁锐伸手接过了李婶递过来的乌龙茶。
祁玉珍也端着冒着热气的瓷杯,靠在沙发背上,随口说:“你乔叔叔最近忙得都看不见人影,今天还是托你的福,听我说你要来才没去公司。”
祁锐道:“乔叔叔养着那么大一个公司,忙点也正常。”
“正常什么?”祁玉珍白了他一眼:“以前哪有这么忙,要不是贺天骋那个老家伙躺床上起不来,能把整个项目都压在他身上吗?”
祁锐对别人的事没什么兴趣,但看母亲兴致挺高,便从善如流问道:“贺氏就没有人能顶一顶吗?”
“原来是有的,贺天骋原配有个儿子,以前在贺氏历练过两年,你乔叔叔那么挑剔的一个人都说那孩子很有能力。”祁玉珍呷了口茶接着道,“不过后来被他后妈送去国外读书了。”
看着祁锐蹙起的眉头,祁玉珍笑了一声:“贺天骋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后妈不把他送走,留在家里争家产吗?”
“他那个后妈我也见过,厉害着呢,听说那孩子在她手底下没少受苦。”
祁玉珍杯里的茶见了底,又教李婶续了一杯,继续道:“原配生的那个送到了国外,后妈生的那个是个不成器的,没什么管理头脑……跟乔绍杰也差不多,听说前段时间还弄垮了间分公司。”
“我记得他好像叫贺庭轩,原配生的那个叫……”
话还没说完,便被“哐当”一声关门声打断了。
祁锐微微侧头朝门口看去,只见两个年轻男人正关了门往里走。
左边那个脚步虚浮的青年他很熟悉,正是乔绍杰。他头发微乱,眼神迷离,身上穿的黑衬衫皱皱巴巴的,没有系扣,光裸着一大片胸膛。
他的右胳膊搭在一个眉眼精致的男孩身上,整个身子靠过去。那男孩身上的衣服虽然还算体面,但也皱巴巴的。
离老远就能闻见两人身上那股浓重的酒味。
乔绍杰一眼就看见了祁锐母子,但并没有做什么表示,只是自顾自地搂着男孩往楼上走,中途还旁若无人地在男孩脸上亲了一口。那男孩倒是不好意思地朝沙发上的两人点了下头,被亲时还毫无意义地遮挡了一下。
看见这一幕,祁锐下意识瞧了一眼母亲的神色。
果然,祁玉珍抿着嘴,脸色有几分苍白,捏着茶杯的手指都隐隐泛着白。
他妈最恨同性恋。
祁锐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他想叫住乔绍杰臭骂一顿,让他以后再搞男人就滚远点搞,但又没什么立场这样说,毕竟喜欢什么人都是自己的选择,何况他的性向也不怎么如他妈的意;他想安慰安慰自己老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就在这时,“砰”一声闷响打断了祁锐的纠结,他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他拿来送给祁玉珍的那盆文心兰被乔绍杰一脚踢翻在了地上,盆里的泥土洒出来不少,温柔的浅粉花瓣也染上了黑点。
那盆兰花明明被他放在了墙根,根本就不妨碍他走路。
这孙子明显在给他找事。
祁锐本就压着火没处发,乔绍杰这一脚正踢在了他的心口上,他把茶杯搁在茶几上,语气听不出喜怒:“乔绍杰。”
“把花盆给我扶起来。”
他听见乔绍杰似乎嗤了一声,脚步顿都不顿一下,搂着那个男孩继续往楼梯方向走。
祁锐霍地站起身,两步走到乔绍杰身后扯着他的衣服将人转过来,指着地上的花盆道:
“我让你扶起来,听不懂人话?”
乔绍杰被他扯地一晃,脸上登时浮现一片怒意,等他站稳后,脸上的怒意又一点点褪下去,嘴角一勾,好像是才看见祁锐一样:“啊,原来是祁教授,我刚才还以为是哪条野狗在乱吠。”
他垂眼扫了眼花盆:“不好意思,看错了,我还以为是野狗从哪里叼来的垃圾。”
祁锐冷眼看着面前的醉鬼,这小子平时就爱跟他呈口舌之快,说一些自己觉得很侮辱人,但在祁锐看来半点没有杀伤力的话,喝多了更是幼稚的没边。
祁锐懒得跟他打嘴炮,他淡淡道:“现在看到是花盆了?给我扶起来。”
“叫李婶收拾了扔出去吧。”他转身又要走,哂笑一声:“什么破烂东西都往家里敛,寒碜死了。”
祁锐冷笑:“如果是个破烂就得扔出去,那不如让李婶把你也收拾收拾扔出去。毕竟这个屋里也没什么比你乔绍杰更废物更破烂的东西了。”
“你他妈说什么?!”
乔绍杰闻言猛地转身,宿醉带来的头昏脑涨差点令他一歪倒地上,旁边的男孩赶紧扯住他:“算了算了,乔少……”
“我说你就是个废物。”祁锐又加了一句:“破烂。”
听见动静,原本在厨房忙碌的李婶也奔了过来:“哎呦,好好的怎么又打起来了,不就是个花盆吗?留着我拾掇不就得了。”
她又用抚慰的语气跟乔绍杰道:“少爷,你先上楼歇着行不行,我刚炖了醒酒汤,等会就给你端过去。”
乔绍杰一把推开男孩和李婶,晃晃当当地欺身上前攥住了祁锐的衣领:“姓祁的,你有种再说一遍。”
浓重的酒气喷拂在祁锐脸上,他真情实意地拧起了浓眉,嫌弃道:“臭死了,你给我滚远点。”
这话显然给乔绍杰本就烧旺了的怒气里又添了一把干柴,他红着眼就要跟祁锐拼命,醉鬼身上不知道哪来的一股牛劲,男孩跟李婶一个搂腰一个拽胳膊,才勉强拉住他。
祁玉珍却坐在沙发上看着落地窗外的景色,悠哉悠哉地喝着茶,连眼珠都没往那边瞧。
她儿子的战斗力她太了解了,从小到大,别的不说,打架这方面还没落过下风。
祁锐刚要跟李婶他们说别拉着他,尽管让他过来,就听见一阵熟悉的铃声。
他掏出手机,看见上面的来电显示愣了一下。
贺延。
他打电话来做什么?
他想了想,还是摁下了接通键。
“喂,什么事?”
话筒那边传来青年好听又有磁性的声音,声音带着点委屈:“祁教授,我等了您好久,您怎么还没回来,我今天做了上次……”
由于乔绍杰几个人撕扯的声音太吵,祁锐不得已开了免提,谁知道乔绍杰听见他讲电话,竟然也安静了下来。
祁锐纳罕地瞥了一眼乔绍杰,心道这小子竟然还残存一点公德心。
祁锐今天本身喝了一肚子古古怪怪的汤,又被乔绍杰搞得一肚子气,原本对贺延少的可怜的耐心现在更是见了底,他打断贺延的话:“我今天有事,不在办公室,你别等我了。”
“可是我看了您的日程,您今天没有课,也没有讲座会议,我等了您一中午。”
听见这狐狸崽子把他调查的这么清楚,祁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语气不怎么好:“我没逼着你做饭,也没逼着你等我一中午。”
对面沉默了一瞬,才说:“对不起教授,那我等您回来……”
“别等我了,今天不回去。”祁锐说完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等通话结束了,看着灭掉的屏幕上自己那张不耐烦的脸,祁锐心里更涌上来一阵烦躁,他抬手捋了把头发。
又有点后悔了。
啧,说到底,这小子最近任劳任怨地给他送了这么久的饭,如果有事不吃了,确实该给人提前知会一声,他这个老渣男非但没知会,还把好心当作驴肝肺给人数落一顿。祁锐也不知道怎么的,平时对外人一向友好温和,到贺延那,就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
祁锐正兀自后悔着,对面的乔绍杰却把他所有懊恼纠结的神色尽收眼底。
祁锐只听得一声轻哼,随后这道哼笑声越来越响,最后乔绍杰竟笑得直不起来腰了,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就这样疯疯癫癫地笑了足足两分钟,连祁玉珍都侧目瞧了他好几眼。
他揩了揩笑出来的眼泪,又重新搭上了身边同样一头雾水的男孩的肩膀,道:“走,回房睡觉。”
走了两步,又回头带残存的笑意冲着祁锐道:“祁教授,看着吧,先被扫出家门的破烂还真不一定是谁呢。”
说完视线若有似无地朝祁玉珍方向扫了一瞬,转身上楼了。
“……”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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