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别人不不说,甚至一辈子都不会去想。但一旦说了,就会忍不住去想。一边质疑别人,一边也质疑自己。
司徒棘从未想过自己会是断袖。裴谦千算万算还是错算了一卦。对此他心里真没数。
这段日子他仍然同尤逸一起住。尤逸的家被烧了以后,他似乎也没有什么重建的意愿。他倒是无所谓,至多是吃饭时多了张嘴。
不过有尤逸在,他的作息倒是规律了很多。每日早起、做饭、买菜、采草药、制丹药……居家能手,岁月静好。
其实他原本对尤逸是带着一点防备的,正如裴谦所言,“相柳虽死,血益屠城”。只有他吃了龙肉得的尽是好处,倒让人生疑。
他自己胡思乱想的时候曾想过那蛟龙会不会借着秦易的身子来报复俞阳县吃了他龙肉的百姓。但转念一想,如若真是这样,秦易从一开始就不会帮他。
渚阳县水饕餮一事则更让他放下了防备。如若秦易真是有所图谋,就不会让谢不迭送来带血的法器,任他死在林子中算了。虽然谢不迭这只鸟精也颇为古怪,但总归他们从未伤害过自己。
终究还是自己多虑了。
如此一来,司徒棘便逐渐放下了对尤逸的戒心,踏踏实实同他过着波澜不惊的同居生活。直到某天他们被找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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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成是快中午时敲开司徒棘家的门的。
他长得精壮,一看就是个能干的,话说得也利索,进来就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
“小人叫张成,是颖县赵员外家的。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们府上最近不太平,招了不干净的东西。不瞒您说,我们老爷也请了好几个道士、和尚、捉妖师了,可都不管用。听说您是有真本事的,我们老爷便差我来这儿请您。”
说罢,张成双手捧上来一个木匣子,在司徒棘面前打开,里面躺着五锭金子。
“这是预先支付给您的,只要您肯跟小人回府看看,成与不成这些您都收着。我们老爷说了,事成之后另有重谢。”张成满脸堆笑。
到底是酒香不怕巷子深。
虽说俞阳县闹妖怪的事被全县人捂得严严实实,但在渚阳县报备的时候他向主簿亮明了身份。也正是这么一亮,一传十,十传百,司徒棘的名声就这么散出去了。
要怪就怪渚阳县已经被妖怪折磨了几十年了。如今这桩公案一破,渚阳县也终于平静了。喜的主簿恨不得通告全国这一喜讯,才连带着司徒棘迎来了这笔买卖。
司徒棘看看金元宝,又看看尤逸,对自己如今声名在外还没有真实感。
自己现在已经这么有名了吗?居然都开始有人拿钱砸他了。
钱可真是好东西。任谁不会动心呢?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总得先弄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没去接那木匣子,张成倒机灵,直接将木匣子放在了旁边的案几上。
“你倒跟我说说,你府上的是个什么样的妖怪?”
张成见他问话了,觉得这事有戏,忙回:“这倒还真不好说,来的几个和尚老道有说是妖精的,有说是鬼的,也没个准儿。”
“哦?那他可有害人?”
“倒不曾害人,就是每天晚上出来,轰也轰不走。”
司徒棘注意到张成开始一个劲儿的眨眼睛。
“既不伤人,与你们有何干系?”
“这……他毕竟不是人啊,现在府上夜里都不敢随意走动,就怕碰上他。”
“可是那妖怪长得吓人?”
“这个您倒问倒小人了,小人胆儿小,倒不曾遇到过他,府里有见过的都说他是个挺好看的男人样。”
好看的男人。
司徒棘又看了眼尤逸。
不知是不是相处久了,他觉得他越发好看了。
“你们怎么知道他不是人的?”在一旁的尤逸忽然问道。
“哦,对,瞧我这脑子,怎么把这事儿忘了。他是从梳子里变出来!那梳子邪门得紧,扔也扔不掉,烧也烧不坏,我们是真没办法了,求先生跟小人回府看看吧。小人笨嘴拙舌的一时也说不明白,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那妖怪肯定逃不过您的法眼!您要是能把他赶走,我们全府上下一辈子都念您的好!”
说着便跪下要磕头,司徒棘忙扶住了他。
这事儿倒挺有意思,倒是可以过去看看。
司徒棘又向尤逸看去,见他对自己轻轻点了点头,心下会意,便对张成说:
“这事儿我应下了,不过我捉妖得要个帮手,我这位朋友须得与我同去。”
张成喜出望外,忙道:“好说好说,您二位与我一同回府,我家老爷定会再加报酬。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颖县离俞阳县可不近,大约相距一千公里,坐马车也得要五天,他和尤逸少不得准备准备,司徒棘想了一下,便对张成说:
“我且得准备降妖的东西,今儿是走不了了,明天己时你再来找我吧。”
“得嘞,小人明儿一定准时来接二位公子。马车小人都备好了,您想带多少东西都行,一路上食宿您也不用担心,小人一定给您二位操办好。”
张成欢欢喜喜的走了。
门一关,剩下司徒棘和尤逸,两人一时沉默,都觉得赵员外家这买卖不简单。
“这赵员外可真大方。”
司徒棘坐到案几旁,从木匣子里拿出个金元宝把玩。这木匣子是金丝楠木的,做工精巧,上面雕着八仙过海,每位人物都栩栩如生。别说里面放着金元宝,就单这匣子也能值不少钱。
“阿易,这事儿你怎么看?”
自打两人住在了一起渐渐熟络,某天司徒棘就叫起了“阿易”。第一次叫的时候,尤逸一时恍惚,还以为他叫的是“阿逸”,竟有些无措。而后才意识到他叫的是“阿易”。
尤逸搓搓手,搬了把椅子在司徒棘旁边坐下了。
“我只知道那张成没说实话。”
“我也这么觉得。”司徒棘把金元宝放回了匣子里。“依他的说话,那妖怪既不伤人,也不难看,只是晚上出来溜达溜达也不至于吓成这样,弄这么大手笔千里迢迢的来俞阳县。”
“你是捉妖的,早见惯了这些,自然与他们不同。”尤逸垂下了眼眸。“毕竟人妖殊途,怕也是情理之中。”
司徒棘见尤逸变了脸色,忽想到他之前刚能看见妖灵的时候也被吓得够呛,当下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他原本也只是个普通人,如今因为自己才被卷入其中。其实他大可以选择不帮自己的。如今倒是自己更需要他。于是话锋一转:
“张成说请了好几个人都不成,想那妖怪也是有些本事的,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行。”
尤逸听了这话倒是笑了,“你怎么还没去就灭了自己威风。那张成不是说了吗,成与不成这五锭金子都是你的,怎么你都不亏。就当是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司徒棘倒是没想到金子的事。张成虽那么说,但无功不受禄,如果不成,他是定不会要这些金子的。倒是能借这个机会出去玩一玩更让他心动。他知道秦易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渚阳县。现在他身体好了,正好可以出去走动走动。
确实不亏。
于是司徒棘和尤逸便分头收拾行李,准备明天中午就出发。
司徒棘的东西不多,首当其冲的当然是他的大木箱。回俞阳县后,他给木箱重新换了新的皮绳。现在外出的时候这箱子又能背着了。
那木箱是杉木的,已经很是破旧了。有一尺半长,一尺多宽,打开后里面分三层。
第一层主要放一些对付低等妖怪的法器,比如降障的八宝伞和打三花的火磷鞭。
第二层是降中等妖怪的法器。
最下面一层则是高等法器和几个葫芦。黑葫芦是化妖灵,化内丹用的。红葫芦则是装丹药的。每只葫芦上都系着不同颜色的绳子用来区分具体用途。
此外就是一些符。
除了大木箱和一些衣服外,司徒棘还带了几个布袋,里面是各种坚果,都是给谢不迭准备的。
谢不迭起初对司徒棘无甚好感,觉得他一介凡人,不配与他主人来往。但没想到后来竟被坚果收买了。
他变成鸟后,口味也跟着变了,以前他不太吃硬的东西,如今却是无坚果不欢。尤逸才懒得给他弄这些东西,也就是司徒棘变着样儿的给他买。渐渐他就觉得这傻子也是有优点的。
不仅如此,司徒棘还给他挠毛,而且每次都挠得他非常舒服。不像他主人清心寡欲,不会和他有任何肢体上的互动。以前做螃蟹的时候也就罢了,可他现在是鸟啊,还是纯手养的那种,手感特好。这主人都不摸他,真是说不过去。
比起司徒棘的大包小裹,尤逸的行李就简朴许多——只有一个小包袱,以及谢不迭。
第二天快到己时时,张成的马车到了。
临走时司徒棘环视了下整间屋子,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当初自己一个人来到这里时本以为会在这里孤独终老,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离开俞阳县。如今他竟然也能以捉妖师的身份走出去了。
而且,不是他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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