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成的马车赶得很稳,两人一鸟在车中倒也颇为舒适。
此时已是深秋,过了正午,司徒棘便把马车车窗的帘子放下,生怕尤逸受了风。
尽管如今披着病鬼秦易皮的尤逸已经全无病色,但在司徒棘心中仍然觉得他先天底子弱,还是应该好好照顾。
司徒棘又从小布袋中拿出一颗榛子递给谢不迭。榛子已经开了口,谢不迭叼过来,嘴脚并用的拨开外壳,从里面叼出了榛子仁,咔吧咔吧的嚼了起来。
尤逸冷眼瞧着,觉得谢不迭现在有点愈发蹬鼻子上脸了。让他当个鸟是为了带出去方便,现在他倒是心安理得的当起宠物来了。也不知他记不记得自己是只螃蟹,记不记得他主子不是凡人。
谢不迭又吃了几粒榛子,吃得美了,就开始吹起口哨来。他口哨吹得挺好,完全自学成才。
司徒棘觉得养个鸟精也挺好,起码省心,省得调/教了。而且谢不迭也很干净,从没见过他随处拉屎,身上也总是干干净净的,没什么异味。
谢不迭吹完了口哨,卡吧卡吧眼睛,觉得这小日子惬意极了。除了马车小点儿,这一路其他的都挺好。
他抖了抖毛,蹦到车窗边,用嘴叼开了窗帘一角,歪着小脑袋往外看。他们已经出了俞阳县,现在也不知道是在哪儿,反正出了城感觉风景都差不多,不是树就是土路,谢不迭看了一会儿就腻了,问道:
“这还要走几天啊?怎么感觉这马车跑得也不快啊。”
司徒棘和尤逸对视了一下。他们其实也发现了这点。张成的马车稳是稳,但也真慢,一点不像是着急请他们回去捉妖怪的样子。照这走法,五天肯定是到不了颖县。不知道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果然,天还未擦黑,张成的马车便停了。司徒棘揭开窗帘一看,马车正停在一家客栈前。
张成从马车前绕到后面来一脸堆笑的对他们说:
“二位公子,天色不早了,今晚就在这歇息吧,明儿一早咱们再接着赶路。”
司徒棘抖了抖衣服上的坚果碎,跳下了马车,转身向车内伸过去一只手。这当儿,谢不迭刚巧从车里飞出来,见司徒棘伸着只手,以为是接他的,扑棱棱飞过来就抓住了司徒棘的一根手指。司徒棘一愣,甩甩手想轰他走,谢不迭一惊,伸长了身子,展开翅膀扑棱扑来,愣是没飞走。
什么情况?这傻子手痒了?
“啊!啊!”周围有人,谢不迭不敢说话,只能胡乱叫了两下。
他主子在后面等得不耐烦,清了清嗓子。谢不迭闻声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忙忽扇翅膀飞走了。
尤逸这才躬身出来,水葱一样的手搭在了司徒棘手上,司徒棘忙握住,将他扶下了马车。
目睹了全过程的谢不迭自觉没趣儿,耷拉着脑袋自己先飞进了客栈。
张成给司徒棘和尤逸每人订了一间上房,两间房挨着。又点了酒菜,吩咐小二给送到房里,就告退了。看着像是很体贴,不打扰他们休息,但司徒棘和尤逸却总觉得他是在故意躲他们。
“这张成是什么情况?”
司徒棘看着满桌子酒菜满腹狐疑。离到颖县至少还有五天的路程,张成白天在前面赶马车,晚上给他们塞房里,自己往外一躲,好像故意避免和他们多接触。
尤逸却不以为意,笑吟吟的给司徒棘倒了杯酒。
“既来之则安之。总不会把我们给卖了吧。”
司徒棘接过酒杯,不经意间又碰到了尤逸的手指。
他的手不像以前那样凉了,司徒棘忽然想到。
司徒棘没怎么喝过酒,几杯酒下肚便觉得有点晕乎乎的,坐在他对面的人似乎也看不太清了。
秦易以前是长这样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以前的秦易是好看,可没有现在好看。以前他是病恹恹的苍白,现在却是剔透的白,衬得两片薄唇更加娇艳了。
眼睛也好看,细长的丹凤眼,瞳色是不常见的淡灰色,窄窄的双眼皮扫过微微上翘的眼尾,有种雌雄莫辨的妩媚。
尤逸此刻倒是清醒得很。龙族千杯不醉,他活了几千年也不知道醉是个什么滋味。他知道凡人是会醉的,却不曾亲眼见过凡人喝醉的样子,眼下瞧着司徒棘满脸通红的样子还觉得挺有趣。
司徒棘脸黑,多喝了几杯后添了红更显得憨憨的。
长得好看的人大抵有两种类型,一种是尤逸这种娇俏俊秀的类型,一种就是司徒棘这种浓眉大眼满脸正气的类型。司徒棘长得其实特别周正,而且肩宽腿长,该瘦的地方瘦,该壮的地方壮,加上皮肤黑,这种先天条件本应该走健康阳光路线。可不知道怎么就想不开走了老妈子路线。
这傻子平日里像个保姆一样事无巨细的照顾尤逸和谢不迭,对自己倒不怎么上心。司徒棘一向对外表不太在意,正是所谓的美不自知。以前自己过的时候能凑活就凑活,现在日子有了奔头,就一门心思的伺候尤逸和谢不迭。
离得这么近,尤逸都可以看到司徒棘袖口上磨出的白边儿。
尤逸正看着那袖口有些出神,却不想司徒棘忽然伸手过来捏住了他的下巴。尤逸错愕的抬起眼睛,正对上司徒棘的那双大眼睛。司徒棘真是喝多了,眼睛湿漉漉的,倒更显得清澈纯良。他倒是没什么歪心眼,只是越看越觉得对面的人好看,忍不住上手摸了摸。
他喝了酒,手的力道稍重了些,尤逸虽没觉得疼,却觉得他的手指滚烫烫的,不自觉的一抹红晕就爬上了他的耳朵。
司徒棘可能并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但是谢不迭明白了,大惊之下尖嘴上去照着司徒棘的爪子就是一口。
“啊!”
谢不迭用了狠劲儿,司徒棘缩回了手,见手上已经见了血。他虽吃痛,脑子里却还是懵的,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谢不迭,只见那鸟气得毛都立起来了,冲自己张牙舞爪的叫骂。
他晕乎乎的,谢不迭嘴快,骂得又急,一时也难以分辨他具体骂得是什么,但总归都不太好听。
后来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早上收拾东西的时候司徒棘才发现手背上破了个口子,他隐约记得好像是被谢不迭咬的,但具体原因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只知道再见到谢不迭时他黑着个脸,尤逸倒是神色如常。
就这样张成带着他们又走了几日,依旧走得不急不慢,且惜字如金,和去俞阳县找他们那天判若两人。
司徒棘听尤逸的,静观其变,于是该吃吃,该睡睡,多一句话也不问。
一路上张成安排得倒是很妥帖,吃得好,住得好,一点不亏待他们。只是几天下来,倒让他们发现一件怪事。
问题出在他们住的房间里。
从他们离开俞阳县的第二晚开始,每天醒来房间里都能闻到一股香气。
他们每晚住的地方都不一样,但每天早上闻到的香气却是一样的,只是越来越浓。
这香味不太寻常,不是熏香气。客栈也一头雾水,因为只有司徒棘和尤逸住的房间才能闻到。张成对此也是一无所知。
后来,司徒棘才想起,这香气似乎是槐花的香味。
一连走了六日,这天应该是在客栈住的最后一天了,司徒棘与尤逸一同吃了晚饭后便回房了,自上次喝完酒莫名其妙被谢不迭咬了一口后,他就不敢再喝酒了。
尤逸和谢不迭这几日也有点别扭。那天谢不迭咬了司徒棘一口,又骂了半天,最后却被尤逸狠狠敲了下头。谢不迭觉得又气又委屈,觉得主子被调戏傻了,竟是非不分的打起自己人来了。
可后来瞧着主子对那傻子竟然还和从前一样,不见有半分生气的样子,慢慢就品出点别的来了。于是这几日也不太敢对司徒棘吆五喝六了,态度收敛了许多。但他总觉得和他主子之间好像生分了。
这天主仆两人相顾无言,早早就准备躺下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忽然一个几不可闻的声音让尤逸和谢不迭同时睁开了眼睛。
是窗户纸破裂的声音。
有妖气!
谢不迭和尤逸交换了下眼神,便运气冲开窗户,飞了出去。
尤逸房间窗户外是一片林子,谢不迭眼尖,飞出去便找到了目标。
是一只黄雀。
“想在你爷爷眼皮子底下捣鬼,还嫩了点!”谢不迭放了个结界,当下将那黄雀困在了里面。
黄雀没头苍蝇似的在里面撞来撞去却始终冲不出结界,最后不得不告饶。
“哥哥行行好,就放了我吧。”那鸟委屈巴巴。
“哪个是你哥哥,别在这跟我攀亲戚。”谢不迭不屑。“说说吧,谁派你来的,大晚上不睡觉上你谢爷爷房里看什么!”
黄雀在结界里上不去下不来,又没有落脚的地方,只能在里面扑扇翅膀,于是便更加识时务起来,“好爷爷,您高抬贵手放了我吧,我就是闻到您的仙气儿想来沾沾光,真没谁派我来。”
“我信你个鬼!当我傻吗?”谢不迭嘴上挺硬,心里却被那声“好爷爷”叫得美滋滋。
“真没骗您我的爷爷,骗您我不得正果!”黄雀放了狠话。
“就你这点本事,量你也修不成正果。”谢不迭翻了个白眼,“不给你点厉害,你不说实话是不是?”
谢不迭说着,便收紧了结界。黄雀在结界里跟着被收缩,瞬间觉得五脏六腑都跟着绞了起来,却还是一口咬定没人指使它。谢不迭本其实就是想吓唬那鸟一下,可没想到那鸟硬是死也不肯吐口,莫非真是自己多想了?正犹豫要不要放了它时,忽然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竟划破了他的结界,黄雀登时脱了困,趁机飞了。
那东西飞来得太快,谢不迭一时没看清是什么,此时扑过去找了一圈,竟发现是一片叶子。
谢不迭把叶子给他主子叼了回去。尤逸看着那片叶子,手指哒哒的点在桌上。
椭圆形,大约两寸长,是槐树叶。
有趣。
尤逸留下了叶子,叫谢不迭先别和司徒棘说这事,他倒要看看明天等着他们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第二天中午,他们终于到了颖县赵员外家。
张成搬着他们的行李,进门便招呼人道:“快去通报,我把俞阳县的司徒先生请来了!”
他这边乐滋滋的招呼司徒棘和尤逸进门,可还等没去通报的人跑到内院,赵员外就从里面奔了出来,见到张成当胸就给了他一脚。
张成猝不及防的被踢了个四脚朝天,抬头只见赵员外指着他骂道:“你还知道回来!少爷都快断气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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