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大木箱,司徒棘和尤逸此次更是轻装上阵。阿雪原本想给他们雇辆马车,但尤逸觉得他们又没有多少东西,成日坐在马车里还气闷,于是便换了两匹马来骑。
两人骑马就走了官道,一路上颇为顺利,行了两日便到了京城。
司徒棘以前曾随父亲来过京城,记忆中京城是陈国中最繁华的地方,大街上永远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歌舞声和沿街的叫卖声昼夜不停。这是个黑夜与白昼永远不停歇的地方。
因为还在年节中,京城较之以往更加的热闹。几日后便是上元灯节,街上还时常可以看到有歌舞坊排练歌舞表演,更是热闹非常。
司徒棘和尤逸找了间客栈落了脚,另给了小二些钱让他帮忙喂马。
两人赶了两天的路,虽说不是快奔也有些疲乏。司徒棘本想先吃饭,但尤逸骑马出了些汗,想先洗个澡,司徒棘只得先去给他准备洗澡水。
屏风后的方寸之地很快便雾气氤氲,尤逸站在浴桶边正欲宽衣,忽又转过身来对司徒棘说:
“要不一起?”
司徒棘原本正打算走,闻听此言忙一个箭步退到屏风后,“开什么玩笑!”说着便满脸通红的快步出了门。
尤逸笑着除尽了衣衫,抬脚迈进了木桶 。洗澡水的温度刚刚好,泡在水里很是舒服,可他却微微皱着眉。近来尤逸不知是怎么了,总是贪恋水泽之气。按理说他借用凡人之躯本应褪了水族的习性,可不知为何他却似乎已开始渐渐露出本性。
尤逸低头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如今他已完全没有了秦易的相貌,和以前自己的相貌已毫无二致。因此阿雪才能一眼将他认出。
起初刚得了这副身子的时候他还一度担心它承不住自己的元神,却没想到如今元神和这身躯竟融合得堪称完美。最近他甚至有种错觉,仿佛自己本应就是这个样子,那雷劫不过是一场大梦。
不仅是元神业已稳固,如今在他体内甚至更有欲凝神聚丹的势头。然而他却未曾做过什么修炼,元神却日渐精益,这个变化让他忧喜交加。喜的是依照这个势头,不出三五年他便可以再聚起颗内丹。到时甚至不用槐树所说的散丹之法,只靠修出的这颗新内丹便可以再造蛟龙之躯。
而忧的是这变化来得太过迅猛,严重不符合常理,也未知是福是祸。而且一旦再聚合起内丹,他的身份便是妖了,到时总不能常留在凡间。
尤逸泡在水里,深觉只有水汽才能让他身心放松,头脑明晰。他将坠到俞阳县后所发生的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遍。
先是遇到了司徒棘这个捉妖师,托他的福才让自己稳住了元神,更让谢不迭恢复了些修为。之后误打误撞吃到了水饕餮的蛋。遇到了槐树精后知道了散丹之法。
后来虽被狐狸精所伤却又遇到了阿雪,不但知道了司徒家袭承捉妖之力的真相还让司徒棘有了新的法器。这一切似乎都太顺了。
而且为什么只有自己的血才能帮司徒棘开启法器?他感觉阿雪也是有事瞒着自己,这其中又不知道又有何玄机。
司徒棘等了尤逸许久却不见他出来,肚子已是饿得咕咕直叫。这都进去快一个时辰了怎么还不见出来?他推开门,见屏风上还搭着尤逸的衣衫,却又听不到水声。
“阿易?”司徒棘隔着屏风试探着叫了一声。
然而屏风后并无回应。他又叫了几声,仍是无人应答。司徒棘有些急了便绕过屏风,却见屏风后尤逸竟泡在浴桶里睡着了。
那桶里的水早就凉了,这时节泡在凉水里岂不是要生病?司徒棘忙去推尤逸,经这一推尤逸方才睁开眼睛,只见司徒棘一张脸正贴在自己面前,面露焦灼之色。
“阿易,你怎么睡着了?”
尤逸初睁开眼,一时还有些恍惚,司徒棘这一问他才想起自己原是在泡澡,可不知道怎么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或者说是入定了——他竟然在不自觉的时候入定了。
尤逸未来得及多想,便从水中站起身,水珠纷纷从他身上划落,这才觉得身上有些凉意。
司徒棘没想到他会直接站起来,猝不及防的就把尤逸看了个遍。这画面的视觉冲击力太大,竟让他一时不知道往哪里看才好。
尤逸这才意识到自己正□□的站在司徒棘面前。“抱歉,失礼了。”其实他倒没什么,只是看司徒棘有些不自在,便又想坐回到桶里。
“别!水都凉了!”司徒棘忙道,继而转身走出了屏风。
尤逸笑了笑,开始擦拭起身上的水珠。
片刻,尤逸便穿好了衣衫。“饿了吧?吃饭去。”说着拉起司徒棘走出了房间,似乎对刚才的事并不以为意。唯司徒棘脑内依然残留着方才的画面,一时还未缓过来。
二人下楼草草吃了几口饭便各自回房睡了。这一夜,尤逸大概是泡了澡的缘故,睡得格外得安稳。司徒棘却是辗转反侧,直捱到后半夜才睡着。
翌日,尤逸收拾完自己便去敲司徒棘的房门。敲了半天司徒棘才红着一双眼出来。
“昨夜没睡好?”尤逸有些诧异。
“嗯。”司徒棘不敢去看他,生怕又想起那一幕。
吃过早饭,尤逸本想出去转转,可见司徒棘没什么精神便想让他先回房补个觉。司徒棘心想这觉是睡不着了,还不如出去转转分散注意力。
京城就是京城,连街道要比其他地方都宽。年节中的京城则更是热闹喜庆,这几日正值庙会,大街上不仅有各色美食更有歌舞表演和舞龙舞狮。
司徒棘和尤逸随着人群往前走,沿路看到摔角、戏法儿就停下来看看。
有一个玩杂耍的摊位围得人最多。两人过去一看,只见人群围成的圈子中有一个虬髯胡子的壮汉正在表演吐火。
吐火这类杂耍原本不是什么新奇玩意,然而这壮汉的表演却又与众不同。只见他手持一个火棍,口中一喷,顿时在口前形成一串火焰,惹得正对着他的人群连连后退。那火焰忽而发黄忽而发蓝忽然又发紫,极其炫目,围观的人群不住叫好。
这时那壮汉从地上拿起一个铁盘,铁盘中还有一颗鸟蛋。他左手拖着铁盘,右手持着火棍,左手在后,右手在前,呈一条直线。继而又朝那火棍一喷,一股蓝色的火焰霎时喷薄而出直冲着那鸟蛋烧去。只见那鸟蛋在火焰中渐渐破裂来开,一只雏鸟竟破壳而出。
它不像寻常的雏鸟一样皱巴巴没有羽毛,而是一破壳就长着鲜艳的红色羽毛。那壮汉收了火焰,那鸟从蛋壳中慢慢站起,最后仰天长啸,拍打着翅膀竟一跃而起,在人群上方不断绕圈飞翔。人们这才看清那鸟的尾羽甚长,貌似锦鸡,却比锦鸡的尾羽更加的飘逸。此时人群中有人惊呼:“凤凰!”众人方初梦初醒,皆道这浴火而生的是只凤凰。
那“凤凰”绕着人群飞了几圈忽又向那壮汉手中的铁盘飞去,只见它刚一站到盘上周身便燃起火焰,人群中见状不断有人惊呼,而那壮汉却神色如常。
他口中含水,只一喷便将那火焰熄灭,铁盘上却空空如也,再不见那“凤凰”。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壮汉手托铁盘向人群鞠躬施礼,好一会儿才有人反应过来拍掌叫好,继而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声。壮汉托着铁盘在人群中绕行,随即人们便将各种铜板银两朝那铁盘中扔去,一会儿便堆成了一个小山。
司徒棘丢了块碎银,拉着尤逸挤出了人群。
“这倒有趣,既是杂耍也是戏法儿。”尤逸对刚才的表演也称赞不已。
司徒棘也觉得这节目颇为新鲜,若不是来了京城,恐怕还见不到这种新奇玩意。许是刚才的表演太过精彩,又有许多人朝他们的方向涌来,想去看那凤凰涅槃。司徒棘和尤逸有了在颖县集市的前车之鉴都眼观六路生怕再撞到别人。可偏就是这么巧,有个人和司徒棘擦肩而过的工夫,只互相碰了一下人就一矮,竟倒在了地上。
司徒棘有些纳闷,怎么天子脚下还有人碰瓷儿?
可那人倒下后却并无反应,后面不断有人往前涌,就在这当儿有人一个没留神竟踩在了那人身上。司徒棘冲来人一瞪眼,那人忙赔罪,却又慌忙向前奔去,竟不去看倒在地上的那人一眼。司徒棘只得蹲下查看那人的情况,却见他双眼紧闭,气若游丝,身上穿得还是单衣。司徒棘忙将他扶起,去搭他的脉。
“病了?”尤逸也俯下身。
司徒棘一皱眉,“饿的。”
两人将那人扶到路旁,刚巧那边有个包子铺。司徒棘要了五屉包子,将那人坐靠在靠墙的位置,掐他的人中,那人幽幽转醒。正好这时包子也来了,那人看到吃的双眼放光。司徒棘将包子往他面前一推,“吃吧。”
那人听了也顾不得烫,忙两手去抓那包子往嘴里塞,宛若饿鬼。
司徒棘见状又给他要了碗汤。可那饿鬼满眼只有包子,哪里还肯喝汤。只一会儿工夫五屉包子便全没了。饿鬼显然还没吃饱,抬头去看司徒棘,眼中满是渴望,司徒棘便又叫了五屉。
十屉包子下肚,饿鬼打了个饱嗝,终于缓了过来。
他一抬头,见司徒棘和尤逸两个正盯着自己,忽然如梦方醒,忽地起身跪下冲二人连磕了三个响头。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司徒棘来不及反应便受了他三个响头。
“两位恩公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来世愿做牛做马报答二位的恩情!”
司徒棘忙扶他起来。“快别这么说,这我们可受不起。”
尤逸上下打量那人,见他虽衣衫单薄却并无油污,胡须虽多日未剃,鬓发却还梳理的整齐,于是便问道:“你可是遭了难了?”
那人听了眼圈微红,叹了口气,说道:“鄙人姓张,名守义,家住渭县。原是来京参加会试的。”
陈国每年的会试都在三月间,也称春闱,只在京城设立考点。
张守义的家在渭县,离京城甚远,因怕在路上出什么问题,误了考试,便早早从家里出发想先在京城落脚。届时还能有空余的时间踏下心来再温习功课。
他和三个同乡结伴而行,因觉得人多安全,也为了省些盘缠,便没走官道。可就是这一念之间,半路上竟遇了山匪。张守义和同乡狂奔之中便跑散了,只他一人跑得慢,被山匪抢了包袱。
包袱里是他所有的盘缠和衣物,所幸考试所需的浮票他贴身收着,不然失了这凭证,他怕是连试都考不了了。因就快要到京城,张守义只得硬着头皮独行,好在路上遇到进京贩货的商队,领头的见他可怜便让他随着商队带他进了京。
原本张守义进了京是想要找那三个同乡的。他们中有一个去年春闱落榜的,此前已经来过京城,这次来之前便将客栈都与他们商定好了。可张守义一路打听到了客栈却发现同乡们还没有到。他一人在京城无亲无故又身无分文,只好把身上的棉衣当了,换了点钱买了吃的果腹。
他不敢乱走,生怕见不到同乡,只敢在那间客栈周围活动。伙计见他是个读书人又没有衣穿便让他晚上去柴房里睡,他自是感激不尽。
捱了两天又冷又饿,他也不好意思去伸手讨饭。这日他本在街上闲逛,却不知不觉被卷入了人流,这才遇到了司徒棘和尤逸。
司徒棘和尤逸见他实在可怜,只穿着单衣还不住发抖,于是便想带他回客栈先给他找件衣服穿。张守义闻听忙又要磕头,却被司徒棘按住了。
三人回到司徒棘和尤逸所住的客栈,司徒棘见他无依无靠,帮人帮到底索性给他开间房暂时给他找个落脚之地。却被告知客房已经满了。原来临近春闱,各地的考生都陆续涌入京城,客房一时也是十分紧俏。司徒棘和尤逸对视了一眼,只得让出一间房给了张守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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