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闻一白的训诲,冷素心显然十分认同,默默点了点头。
楼长清不着痕迹的瞥了李无涯一眼。
方才,天崩地裂之际,若他没有看错——
此人也同时向素心伸出了手。
……
机缘传承幻灭后,青衣真传神色恹恹地挥了挥手。
“走了。”
身影化作一道青光,径直往秘境入口遁去。
冷素心和楼长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意外。
这一关,竟过得如此轻易。
关于张驰下落,其实仍有诸多暧昧模糊之处,比如他是怎么误触禁制的,为什么冷素心安然无恙。
可闻一白像是失去了一切兴致,不再追问。
而那李派领袖李无涯,也不置一词。
冷素心思忖片刻,心中渐渐明朗:张驰既已被证实在此现身,便已犯下隐瞒不报、私自探查之罪。若他身死,便是咎由自取;若是苟活,则是诈死潜逃,罪加一等。
若李派想证明张驰是被引过去谋杀,则需要拿出比她这个现场证人更有力的证据。
这个道理,看来李无涯也能想明白。
返程的飞舟上,闻一白不再跟他们说话,一个人自顾自雕着玉石。
冷素心心下渐定,还想着此番风波已过。
直到飞舟降落在山门。
闻一白收起飞舟后,状似随意地朝她道:“冷素心。”
声音平淡,仿佛临时起意。
“你,随我来洞府。”
她怔在原地,看着这位真传脸上平静的、不容置疑的表情。
一开始,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数息之后,脸上血色尽褪。
楼长清忍无可忍,上前一步:“闻师兄,今日所查诸事尚未回禀执法堂,师兄若有疑问,何需同素心私下相商?不如同往执法堂当众厘清,以示公正。”
闻一白眼风都未动一下:“本真传要带一个外门弟子走,还需向你交代?”
此时,李无涯也上前一步,姿态恭敬:“闻师兄,此案仍有未尽之处,还需冷师妹先往执法堂录口供。师兄若有事,不妨过后再议。”
闻一白冷哼一声,金丹的威压如山一般落下。
“区区筑基,也配跟我讨价还价?”
青石地板寸寸龟裂,二人身形一晃,灵力疯狂运转,堪堪稳住身形。
内门两位天骄,面容已紧绷至极。
“别忘了,你二人还不是真传。”
金丹与筑基之间,实力之差何止天渊,闻一白想打杀这两个小辈,不过举手之间。
但眼下将这二人打杀了,只怕下一瞬掌门就要把他给打杀了。
他目光落在静立的冷素心身上,眼神幽微:“走。”
冷素心低下头,身姿如蒲柳般纤弱、柔顺。
说出来的话,却不是他想听的。
“闻师兄垂青,弟子惶恐。弟子修为低微,唯愿潜心修行,以报宗门……此身,怕是要辜负师兄厚爱了。”
闻一白定定地看着她,忽而轻笑一声:“好,好得很。”
这般资质,再修个百年又能如何?
当真……不识抬举。
真传拂袖而去。
待至执法堂录了口供,果然只是例行公事,冷素心并未遭到为难。
可从执法堂出来,她眉间的沉郁久久不散。
金丹真传。
其威其势,远比三年前那内门金丹更令人窒息。
越是深思,心头便越沉。
……
“素心?”
冷素心恍然回神,才发觉自己已随着楼长清回到他洞府之中。
一路心事重重,被他牵着手引到这里,浑然未觉。
也并未察觉,一路上,楼长清同样沉默不语,眼底凝着几分暗沉。
“抱歉,我……怕是有些倦了。”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眼下,她再无残魂傍身。楼长清固然倾力相护,可他又能护到几时?
楼长清静静看了她片刻,温声道:“昨日你神魂还未稳定,今日又经历这一番动荡,确实耗神。今日便仍在我里这歇息吧。”
冷素心默然应允,于临窗的蒲团上悄然落座。
窗外疏影横斜,映在她素净的衣袂上,随风轻轻晃动。
她闭目凝神,呼吸渐匀,沉重与惊惶的心神随着每一次吐纳渐入定境。
楼长清凝视着她沉静的容颜,面上的温和笑意却渐渐收敛起来。
他早就知道,觊觎她的人从未少过。
冷素心十三岁那年,便已出落得婷婷袅袅,花容月貌,引来无数暗中窥视的目光。
他未及弱冠便修炼至筑基,如此急切提升修为,大半是为了争一分护住她的能力。
那些暗中伸手的宵小,被他寻机废去修为、逐出宗门的,不知凡几。这些污秽之事,自然不必让她知晓。
可今日一看……还是不够。
远远不够。
……
入定之中,冷素心识海深处,再次浮现那暗金色的书页。
因神魂恢复了不少,这一次,她所见更为清晰,蓦然察觉到两处异状。
“五月六日”一格中,一点朱砂般的赤芒幽幽浮动。
而“五月八日”一格,似乎比其他格子更为明亮。
……昨日入梦时,此格有这般耀眼吗?
这书页上的历法纪年,与此界通行的截然不同,她无从推断日期。
下意识将一缕神念探向那赤芒。
触碰的一刹那,心念如电光火石般骤然明悟——
神念操纵下,那赤芒倏然一跃,从“五月六日”,径直落入那最亮的“五月八日”一格中!
……
天地骤然静止。
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瞬。
……
滴答。
似有一丝极轻微的声音,直接在她神魂深处响起。
如一滴露水坠入湖中。
那是一种她从未听过,也无法理解的声音。
就像是……时间本身的声音。
……
下一刹那,凝固的时间,再次流动起来。
冷素心睁开眼睛。
入目一切,依旧是楼长清洞府内熟悉的陈设。
不远处,楼长清阖眼盘坐,静心吐纳。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睁开眼。
“素心,可是调理好了?”
冷素心却问道:“长清,今日是何日?”
楼长清觉得这问题来得突兀,仍是耐心回答:“三月十二日。怎么了?”
三月十二日,仍是他们从秘境归来、在执法堂呈报完毕的这一日。
“无事。”冷素心摇摇头,嘴角几不可察一抿。
一切如旧。
那识海中感知到的种种异变,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她轻轻叹息一声。
大抵是听过此界不少仙缘奇遇,心底总存着一丝虚妄的念想。
今日或许是真传给她的压力实在沉重,让她魔怔中生出幻觉了。
“素心,为何叹息?”
楼长清不知何时来到她身侧坐下,目露忧色。
冷素心默然垂首,良久,才低声道:“我曾经有……一件秘宝。威能莫测,数次护我周全。”
“后来,我嫌催动此物的代价实难承受……设法弃了。”
她自嘲一笑。
“如今想来,又有些后悔……许是我太贪心了,既不愿付那代价,又妄图获其庇护。”
她睫毛轻颤,眼波中漾着迷茫……与脆弱。
冷素心看似柔弱,实则很少露出这样脆弱的姿态。如风雨之中颤动的几近飘零的玉兰,让人忍不住拢入掌心呵护——
更想,独占这惊心动魄的丽色。
楼长清眸色愈发深沉。他沉默注视她良久,掠过她蝶翼般颤抖的睫,微抿着的轻粉的唇,还有那截因低头而露出来的、白皙脆弱的颈。
一只手,揽上她纤弱的肩。
灼热的气息随之而来,朝她一寸寸逼近。缓慢,无孔不入地渗入,温柔,却不容逃离。
只听他声音低沉道:“嫣嫣,你我……结为道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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