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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乡情

老家的院门虚掩着,门轴上锈迹斑斑,推开时发出嘶哑冗长的“吱呀”声,像一声疲惫的叹息。院子里,那棵老槐树比我记忆中更加虬结苍老,枝叶却依然茂盛,在地上投下大片摇曳的碎影。空气里弥漫着旧日尘埃、植物**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煤烟味,那是小镇特有的、时光沉淀下来的气息。

母亲并不在这里。

堂屋的门锁挂着,锁孔冰冷。我趴在窗户玻璃上,手搭凉棚向里张望。家具都蒙着白布,像一个个沉默的幽灵,在昏暗的光线里保持着静止的姿态。没有一丝近期有人活动过的痕迹。一种混合着失望和茫然的空洞感迅速填满了胸腔。

齐聿商安静地站在我身后半步远的地方,目光同样掠过这熟悉又陌生的院落。他的存在像一层薄纱,稍稍柔化了眼前景象带来的尖锐失落。

“她没回这里。”我低声说,声音干涩。

“或许去了别的亲戚家,或者老朋友那儿?”他轻声提议,语气里没有催促,只有陪伴式的思索。

我摇了摇头,心里一片混乱。母亲在老家的社交圈早已随着年月流逝而淡薄,能投奔的人屈指可数。

我们退出院子,合上那扇沉重的旧门。隔绝了院内的景象后,一种更深的无助感包裹了我。小镇变化很大,许多老房子被拆毁,盖起了样式统一的楼房,街道拓宽了,熟悉的店铺也换了好几家招牌。行走其间,仿佛踏在一片熟悉的陌生地上。

我凭着记忆,走向镇子东头,母亲一位表姐曾经住在那里。阳光炙烈,烤得柏油路面微微发软,空气扭曲。齐聿商走在我身侧,他的步伐轻盈,似乎完全不受这酷热的影响,反而像一道移动的荫凉。

就在我们拐过一个巷口时,一个迟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温闵?是……是你吗?”

我猛地顿住脚步,转过身。

一个穿着朴素碎花衬衫、推着一辆老旧自行车的女人正惊讶地看着我。她皮肤微黑,是常年劳作的痕迹,眼角也有了细密的纹路,但那双圆睁的眼睛里透出的神色,却瞬间与我记忆深处某个活泼爱笑的女孩重叠在一起。

“林薇?”我几乎不敢确认。

“天哪!真的是你!”她脸上瞬间绽开一个大大的、极其灿烂的笑容,推着车子紧走几步来到我面前,上下打量着我,“多少年没见了!我刚才从后面看着就像,没敢认!你……你几乎没怎么变样!”她的声音爽朗,带着小镇特有的质朴腔调,像一阵带着阳光和尘土气息的风,吹散了我周遭一部分凝滞的焦虑。

“林薇……”我喃喃着,一时之间有些无措。林薇,我童年和少女时代最亲密的玩伴,我们一起爬树掏鸟窝,一起在河边捡石子,一起分享偷偷攒钱买的零食,也一起在无数个夏夜的星空下,并排躺在凉席上,说着漫无边际的悄悄话和幻想。时光仿佛在这一刻被猛烈地压缩又弹开。

她的目光好奇地越过我的肩膀,落在我身后的空处——那里只有被阳光照得发白的墙壁——短暂地停留了一瞬,又迅速回到我脸上,笑容依旧热情,却并未对那片空无产生任何疑问。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回来看看?”她熟稔地问着,一只手还扶着自行车把。

我喉咙发紧,寻找母亲的话在舌尖滚了滚,却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起这复杂的状况。齐聿商就站在我和林薇之间,他的目光温和地流连在我儿时玩伴的脸上,带着一种沉静的观察,仿佛也在回忆那些久远的、与他无关却因我而存在的时光。

“我……我来找我妈。”我终于说出口,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她和我……闹了点矛盾,离家出走了。我猜她可能会回老家……”

林薇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了,转化为真切的关切和担忧:“阿婶不见了?怎么回事?严重吗?”她下意识地朝我靠近一步,眉头拧了起来,“我没看见她回来啊?这几天都没听说。你别急,别急,我帮你问问!这镇上好多老邻居我还熟着呢!”

她立刻拿出一个屏幕有细微裂痕的旧手机,开始翻找通讯录,一边拨号一边对我说:“你先别慌,阿婶那么大个人,不会有事的。估计就是心里憋闷,找个地方静静。我给我妈打个电话,她消息灵通,说不定知道点什么。”

她对着电话那头急切地询问着,语速很快,带着浓重的乡音。我站在一旁,看着她为我焦急忙碌的样子,心底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时光仿佛倒流,我们又变回了那两个可以互相依靠、分享所有秘密和烦恼的小女孩。

齐聿商安静地注视着我,他的眼神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林薇很快挂了电话,脸上带着一丝失望,但很快又振作起来:“我妈说没听说阿婶回来。走!我带你去找陈婆婆,她以前就住你家斜对面,现在搬去儿子家那边了,但她几乎认识镇上所有人,门清儿!”

她推着自行车,示意我跟上。阳光依旧猛烈,但因为有她的陪伴,脚下的路似乎不再那么茫然和无措。

我们并排走在变得陌生的街道上,林薇不停地指着沿途的变化,告诉我哪里拆了,哪里新开了店,谁家搬走了,谁家老人去世了。她的叙述鲜活而具体,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像一根线,将我飘忽的焦虑暂时拉回了地面。

齐聿商依旧走在我另一侧,沉默地听着这一切。他的存在和林薇鲜活生动的陪伴,形成一种奇特的对照。

林薇偶尔会转过头,笑着对我说起我们童年的趣事:“记得吗?那次我们偷摘张伯伯家的柿子,被你妈发现了,罚我们站墙角,还非得让我们把摘下来的生柿子吃完,涩得我们龇牙咧嘴的……”

我忍不住弯了弯嘴角。那段记忆清晰起来,连同母亲当时又气又笑的表情。

“阿婶那时候虽然严厉,但心肠最软了,”林薇感叹道,语气里带着怀念,“晚上还不是偷偷给我们熬了甜甜的南瓜粥,说怕我们胃不舒服。”

我的心像是被轻轻捏了一下。是的,母亲就是那样。

林薇的话语,像一块块拼图,逐渐拼凑出母亲更立体、更温暖的影像,那不仅仅是我记忆中因我的“病”而焦虑忧愁的母亲,也是一个会对孩子心软、会默默关怀的普通母亲。这份来自他人的、客观的回忆,比任何自我的辩驳都更有力地敲打着我的心。

我们穿过大半个小镇,找到了陈婆婆家。老人家的记性果然很好,但她也确认,最近并没有看到我母亲回来。

线索似乎又断了。

告别了热心的陈婆婆,夕阳已经开始西沉。林薇推着自行车,坚持要送我回老宅看看,说也许母亲晚点会回去。

走在回老宅的路上,气氛稍微沉默了些。林薇看了看我疲惫而难掩失望的神色,忽然轻声问:“闵闵,你……你后来过得怎么样?好久好久没你的消息了。”

我张了张嘴,千头万绪堵在胸口。

齐聿商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无声的抚慰。

最终,我只是含糊地说:“还好……就是,可能让妈妈太操心了。”

林薇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手臂,这是一个极其自然又充满安慰意味的动作。“父母都这样。我妈现在还整天念叨我嫁太远呢。阿婶肯定是太担心你了,一时钻了牛角尖。等她气消了,想通了,肯定会联系你的。你别太责怪自己。”

她的安慰朴实而真诚。我点了点头,心里却知道,我和母亲之间的问题,远不是简单的“操心”二字可以概括。

我们回到了老宅院门外。院子里依旧空寂,母亲没有回来。

林薇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我:“要不,你去我家住吧?老宅这么久没人住,没法待人。”

我摇了摇头:“谢谢,不用了。我想再等等……也许她晚点会回来。”

林薇犹豫了一下,没有强求:“那好吧。我给你留个电话,你有什么事,随时打给我!千万别客气!我让我妈也再帮忙打听打听。”

她认真地把电话号码存进我的手机,又叮嘱了好几句,才推着自行车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巷子里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和无声陪伴着我的齐聿商。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投在斑驳的老墙上。邻居家的炊烟袅袅升起,空气中飘来饭菜的香气,衬托得老宅愈发冷清孤寂。

我靠在冰凉的院门上,望着影子尽头那抹虚幻的轮廓,轻声问,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她到底会去哪里……”

齐聿商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望着巷子尽头那片被夕阳染成暖橙色的天空,那里,归家的鸟雀正成群地飞过。

他的侧脸在夕照里显得有些透明,仿佛下一秒就要融入这黄昏的光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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