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到客栈,一路无话。店小二依旧是热络地笑脸相迎,问二人玩的尽兴了吗。祝梵襄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进了正屋阿凌正坐着,见二人回来,阿凌起身低声对平祈楚道:“主子,京城有消息了。”
这应该是机密消息了,祝梵襄识趣地先行告退,却被平祈楚拦下:“无妨。进来说吧。”
三人在屋内坐定,阿凌道:“在您离京第三天,太子去庆远侯府了。”
平祈楚手执茶盏喝下,睫毛遮住眼底深深的情绪,那一瞬间祝梵襄不知道他的心中在想什么。
是多年对他的漠视,在他终于夺得军功成为最有为的儿子之后,毅然决然站队太子,与他形同陌路?
恨吗?
片刻,平祈楚冷声开口:“他们都谈了些什么?”
阿凌摇摇头:“这次他们严加防范,我们的人没能听到什么风声。”
平祈楚点点头,好像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什么时候见的?”
“夜里丑时,太子只带了两个人从侯府后门进入,待了两刻钟就走了。”
平祈楚指尖轻轻敲击桌案,看向祝梵襄:“你怎么看?”
祝梵襄:你们老平家的事我怎么知道?
但她还是认真想了想:“你离京的前一天,太子下属跟西戎使节在逢樽楼会面被我们撞破,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太子又做出这样秘而不宣的举动,可能和西戎有脱不开的关系。”
祝梵襄抬手斟满一盏茶:“你说令尊庆远侯会不会和西戎有牵连?”
平祈楚面色凝重思索片刻,摇摇头:“依我对他的了解,多半不会。他纵着那几个儿子干了些令人不齿的事是真的,可他在皇权面前做低伏小也是真的。正因如此他才急着向太子投诚,把我当弃子抛了出来。”
宁可让皇帝觉得自己庸碌无能,也不去当出头鸟。
庆远侯怎会不知皇帝绝非仁君?当出头鸟兢兢业业的后果,就是和如今的平祈楚一样。打了胜仗不仅没有封赏,还要远离朝野避祸。
但若是平祈楚没有在朝野上争得一席之地,便会被他几个兄弟把权利侵吞殆尽。
祝梵襄想起平祈楚大哥的胡作非为暗自咬牙:“等我回京,非会会你大哥不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恶人还需恶人磨。虽然我不是恶人,但我也可以给他个教训。”
平祈楚很认真地听了进去:“好啊,到时候咱俩就把他的家产分了。”
……?
你来真的?
祝梵襄点点头:“保证完成任务。不过现在还没到那步棋。既然你这么说,我又想到,令尊也有可能对太子勾结西戎之事毫不知情。否则以他的胆小,知道这事之后就不敢站队太子了。也有一些别的可能,比如像令尊借钱,太子不是正缺钱吗?”
平祈楚眼神流露出一丝赞许:“若说是为支钱,倒也在我的意料之中。只是站队太子如今算是共识,我之所以离京继续查找证据,就是因为单凭一条私通西戎,不足以扳倒太子。”
单凭一条私通西戎?
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还是小事吗?
祝梵襄嘴角抽动:“皇帝真爱太子,就像令尊爱令兄。”
“祝小姐难道不知太子何许人也?”
确实不知道,系统里也没有人物信息这一条。
平祈楚摇摇头:“太子乃中宫嫡出,皇后陈氏一族在陛下登基之前竭力辅佐,陛下登基后陈氏在后宫一手遮天。加之陛下子嗣单薄,太子的地位岂是轻易能动摇的。”
没有知与不知,只有信与不信。
就算太子做了错事,只要皇帝属意他,终究会当作没发生。
“对了,祝家贪墨案进展如何?”
“祝修礼还未提审,不过也快了。还有一事,由于抄家的时候祝小姐跑了,现在京城内已经挂上了祝小姐的画像。”
“你是说我的大头照被贴在大街上?”
阿凌和平祈楚虽然不懂“大头照”是何意,但换上了怜悯的目光看着她。
“那个画像……真的像我本人吗?”
阿凌看着祝梵襄的脸迟疑两秒,郑重点了点头。
祝梵襄眼前一黑。
“没事,等过些日子回了京城估计就撤掉了。最多也就是在城内张贴。”平祈楚示意她别慌。
又喝过一盏茶,平祈楚宣布今日碰头结束,命阿凌继续留意京城消息。
云来客栈的客房不大,布置还算雅致。屋内最显眼的就是一张挂着天青色帷幔的雕花架子床,右手边是一张香樟木梳妆台,上面立着一面铜镜。
靠墙边是一副桌椅,上面放着茶壶茶碗和烛台。
看起来这个客栈的硬件设施比一路上偏远镇县的客栈要强上一些,却也值不上十两银子。
祝梵襄躺在床上陷入沉思。到底有没有办法改善一下清源镇百姓的生活?
半晌目光瞥到行李包里的纸,她眼睛一亮。
祝梵襄换上新买的水蓝色裙子,敲响了平祈楚的房门。
没人回应。敲第三次的时候隔壁房间阿凌探出头来:“祝小姐,主子去外面了。”
“哦?好,谢谢你啊!”祝梵襄一溜烟地跑向门外。
后院里平祈楚坐在树下石桌旁,面前摆着一副棋盘。黑白子都已入局,唯独没有对弈之人。
“少将军下棋怎么不叫我?”
祝梵襄笑得有些谄媚,也有些诡异。
平祈楚觉得今日的祝梵襄甚是奇怪,但是视线还是在她身上多停留几秒。
不得不说,这个颜色确实很衬她。
祝梵襄未施粉黛,肌分二冬雪,腮凝三春桃,配上如此颜色,可以说是清冶出尘。
“我怎么不信你是为下棋而来?说吧,何事?”
“我们来算一笔账怎么样?”祝梵襄眨眨眼睛。
“什么账?”
“你看,我们合作了这么久,你虽然各方面都提供了我不少,但还应该给我一些薪俸是不是……”
祝梵襄声音越来越小,边说边偷瞄平祈楚。
平祈楚拈起一颗黑子落下:“哦?看来我对祝小姐还是亏待了,让祝小姐觉得和我合作是个亏本生意。”
这怎么有点醋味。
“当然不是了,你确实没亏待我,但是眼下我确实需要一笔银子。”祝梵襄凑近几分:“就当是预支的,好不好?”
“可是祝小姐还没翻译几张文书。”
“那还不是因为你没给我布置。如果有需要我翻译的,尽管拿来。只怕是少将军还没查获太子的新证据吧。”祝梵襄拈起一颗白子,落在黑子旁边。
“好啊,那祝小姐需要多少银子?”
“租一间小铺子,再雇上四名工人,再买些纸墨材料……需要多少银子?”
平祈楚把手中棋子放下:“咱们的合作虽算不上同舟共济,可看祝小姐这意思,是要下船另起炉灶了?”
“不不不!”祝梵襄摆手:“非也,这是我的计划。”
“你也看到清源镇那些百姓了,我想为他们做点什么。这些天空余时间我写了本书,”祝梵襄把身后一大卷纸放在桌上:“计划的第一步,我打算发行这本书,先在清源镇开个印刷铺子,也能给他们提供一些谋生办法。”
平祈楚接过用麻线装订的纸页:“可是这个办法最多只能惠及在印刷铺子谋生的几个人。”
祝梵襄微微一笑,翻开第一页。
只见第一页上用秀丽的簪花小楷写着:目录——豆花、豆芽、豆浆、豆皮、腐乳、辣条……
平祈楚扶额:这都是些什么?
但还是忍不住又翻开一页。
祝梵襄:“我记录了一些食物的做法,如果他们学会了这些技术,保证可以自力更生。这几页都是豆制品,此地的土地适合大豆生存,生产成本低。”
平祈楚指向“辣条”两个字:“这是?”
“辣条,你没吃过吧?用米饭、面粉和香料就可以做成,那叫一个麻辣鲜香,有机会我做给你尝尝!”
望着祝梵襄亮晶晶的眸子,平祈楚点点头:“那这本书先放在我这,具体可行性需要考察再议。”
祝梵襄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好吧,一定要尽快出结果呀,马上就要离开清源镇了。”
平祈楚扬扬下巴:“陪我把这盘棋下完吧。”
“要是我赢了,就给我开店的银子?”
平祈楚略带笑意地说了声“好”,执起一颗黑子。
祝梵襄也屏气凝神,全神贯注盯着棋盘。
祝梵襄其实并不通晓下棋,只是对棋法略知一二。可即使如此,气势上不能输,也不能被平祈楚看出破绽。
平祈楚不语,只是跟在白子后面落棋。没有多余的思考时间,落棋果决迅速。祝梵襄坐在他对面总觉得被他的视线看得不自在,抬头又发现平祈楚的目光始终在棋盘上。
只是唇边的笑意仿佛把祝梵襄的棋技看透了一般。
下了十二步,白子的路被黑子封住,祝梵襄有些懊恼状:“你赢了。”
“可是白子前面的路都是你下的,如果换成我从头下,未必……”祝梵襄有点编不下去了。
“如果换成祝小姐从头开始下,确定会赢而不是输得更早吗?”
平祈楚指向棋盘一处:“其实你走的第五步,白子就已经输了。”
“这是一百两银子,足够开一家印刷铺。明日我们去租铺面。祝小姐,往后的路是自己走的。放手去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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