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盆噼啪作响,跃动的火舌将最后一点布料吞噬,连同那个模糊的“囚”字,一同化为灰白的余烬。
萧彻冷硬的面庞在火光映照下晦明不定。他目光扫过流放名单,那个熟悉的名字。
“将军!”亲卫陈虎掀帘禀报,铠甲撞得叮当响,抱拳行礼:“查获一北朔探子。正往外递消息呢,被巡逻队按那儿了!”
“嘴撬开了?”萧彻未抬眼,声线平淡无波,只将名单收入了阴影中。
陈虎挠了挠后颈,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上前几步,将几根青黑色的羽毛放在案上:“那厮滑不溜手,刚摸到窝点,他就把海东青放了。人....当时就咬破毒囊自尽了——不过您瞧瞧这个,”他用指尖戳了戳羽毛根上细得快看不见的金色纹路,“驯兽营的老马头说了,这是北朔王庭用雪山金雕和草原鹘杂交的异种,金纹越深,血统越纯,驯一只得两三年呢,寻常人根本养不起!”
“海东青……”他低沉的声音在帐内回荡,捻起羽根,碾碎上边沾着的冰碴:“成本最高,训导最难,非十万火急的军国机密不用。”
左军副将赵擎往前挪了半步,从军报里抽出已落网的暗探名单,摊开到案上:“自沈临渊伏诛,朝廷严令肃清其党羽,军中清洗了三次,剩下的暗桩都藏得极深。”他指了指军报上的日期:“盯了一个月都没动静。如今竟不惜动用此物,甚至暴露行踪……北朔所图,必然极大。”
他目光如炬,扫过帐内诸将:“日前那伙手段狠厉、训练有素的‘山匪’,恐怕亦是为此事而来。”他转向陈虎,“那些被‘劫’走的流放女眷,可有下落?她们是此案唯一的活口线索。”
陈虎忙禀:“府衙刚传来消息,在东郊野地找到了大半冻死的尸首,另外有十几人自己在边州城内抓获,先收押在府衙大牢。”
副将王冲猛地锤了下桌:“府衙那帮龟孙子!人一旦入了他们的地界,早被玩残了。等咱们能插手时,还能剩下几个?!”
萧彻一记冷眼扫过,王冲即刻噤声,讪讪补充:“将军,末将绝非那个意思……我是说,经了那帮胥吏的腌臜手段,还能有几个神智清醒的证人?”
赵擎叹了口气,语气无奈:“府衙的理由也站得住脚。死的解差是他们的差役,剿匪安民亦是其份内职责。眼下边州非战时,军政分离,我等……无权强涉。”
萧彻指尖在桌沿敲了敲,笃笃的响:“为一队流放犯,府衙态度如此强硬,甚至不惜与军方生出龃龉……此事,没那么简单。
陈虎补充道:“听闻死的解差头目中,有赵府尹的一房远亲。”
“放他娘的屁!”王冲忍不住骂道,“赵老抠那个只认钱的玩意儿,怕是连他那远亲叫啥都不知道!”
萧彻眼神制止了王冲的怒骂,帐内陷入短暂的沉寂,只余炭火轻微的噼啪声。
他目光再次扫过流放名单上那个名字——沈荞。
北朔人兴师动众,府衙一反常态,所有蹊绕都指向那队本该无声无息消失在人间的流放队伍。
而流放队伍里最大的变数,就是她!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闪过:莫非……府衙也听到了什么风声?他们抢着扣下这些女眷,并非为了什么远亲之仇,而是想抢先一步……找到沈荞?
看这架势,他们还不知道人已“顺利”到达军营。只是那只飞走的海东青,到底带了什么消息出去?
他捻起那根带金纹的羽毛,羽尖划过指尖,泛起点凉意:她凭什么?难道是拓跋珩那边……
真是有趣。那位“清竹君子”,大难临头时弃之不顾;如今坐稳了王位,倒想起要彰显他的情深义重了。
他指尖在“沈荞”二字上重重一叩。
“陈虎!”他声调陡然拔高,震得帐幕为之一颤。
“末将在!”
“即刻持我手令,前往中军大帐,面见韩帅。呈报北朔密探活动猖獗,恐已触及边防核心机密,我左军申请协查府衙一案,共同审讯所有涉案女眷及山匪尸首!”
“得令!”陈虎抱拳领命,转身欲行。
至帐门处,他刚掀帘又顿住——后营阿兰托他问的事还没说。他缩回了脚,挠着头,轻声问道:“将军,还有一事……末将日前从雪地救回的那位姑娘,已苏醒多时。您看……该如何安置?”
他略作迟疑,又补充道:“那日发现她时,看那模样......像是刚遭了山匪……反正也醒了,要不一并问问?说不定知道什么线索。”
萧彻攥着暗探名单的手忽地一紧。“她伤势如何了?”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微怔一瞬。
见陈虎愣在原地,他旋即恢复冷峻,语气淡漠:“既如此,待她伤愈再议。省得没审几句就审死了。”
——她岂能这么容易就死了。她的命,还得留着,钓更大的鱼。
他将视线重新落回查出的探子名单上,左军也抓的差不多了,北朔人收不到消息,难免会病急乱投医。
他转头对陈虎道:“前往中军帐时,一并禀报韩帅,北朔暗探或有联合行动之嫌,提请三军各营加强戒备,严查内务。”
“是!”陈虎领命,躬身退出了大帐。
待走远了,他才敢嘟囔:“将军到底是个啥意思?”他边走边挠头:“人都醒了,留是不留?也不给个准信儿。”
他可清清楚楚记得,几日前自己把这冻僵的姑娘背回来,就搁在主帐里,等将军发话。
将军当时正从校场回来,听说他擅自带人回营,那脸比涂了锅灰还黑。
可将军掀帘进来,一见着榻上的姑娘,竟猛地顿住了脚步。就那么站在原地,足足看了有一炷香的功夫,眼神复杂得他根本看不懂!
那模样,哪里还是那个威震边关、冷面无私的萧将军?倒像是......
好半天,他才说:“她身份不明,还需仔细盘查,先让人先看着。留口气就行。”
有戏!他就说有戏!
给右军的那帮孙子们瞧瞧,看谁还敢背后编排将军“不好女色”!
“哟,陈哥,啥事儿这么乐?又捡着宝贝了?”帐外巡逻的兵丁嬉笑着打趣。
“去去去!爷有紧急军务在身!”陈虎嘴上赶人,嘴角却不自觉地扬了起来,撒了欢儿往中军帐跑去。
那兵丁望着他匆匆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嘀咕道:“这陈亲卫,最近不对劲啊……”
小车:我终于出场了[柠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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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萧彻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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