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镜学园的教师休息室里，气氛微妙。
校长双手捧着一个印有“银座·九条”的精致纸盒，小心翼翼放到茶几上，目光略显谄媚，对瘫在沙发上的太宰治道：
“太宰先生，这是特地为您准备的，一点小礼物，”他的声音带着过分热切的殷勤，“我托人排队三小时，购得了这盒‘银座·九条’的限量版‘大福三昧’……希望您能感受到学园的诚意……”
话音未落，休息室的门突然向内弹开，发出凄厉哀鸣。
一个高大身影飓风般卷入，带起的风压，让校长精心打理的发型瞬间凌乱。
“哟，我亲爱的六眼告诉我，这里有好东西。”
五条悟完全无视现场的尴尬气氛，长腿一迈，走到茶几旁边，手指毫不客气，抓向那个精美纸盒……
“银座·九条限量版！”五条悟吹了个口哨，“校长，你终于做了一件人事，肯把经费用在正确的地方了！”
校长的手还悬在半空，表情凝固在方才的谄媚上，“等等，五……五条老师，这是给新来的太宰先生的……”
“太宰……治？”
五条悟的动作顿住了，他缓缓抬起头，墨镜滑下鼻梁，露出一双苍蓝色眼睛。
他的视线越过校长，落在了沙发角落，那个黑影上。
那人蜷缩在宽大的沙发里，几乎要被阴影吞没。最扎眼的那身绷带，让他看起来，像个刚从事故现场逃出来的伤员，或者，一个对时尚有严重误解的变态。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有些人的重逢，伴随着鲜花和眼泪，而他们的重逢，伴随着一个糟糕的时机和……不够分的一盒点心。
不是惊喜，可算惊吓；不是命运的馈赠，是命运开出的工伤鉴定。
五条悟脸上的笑容没有消失，但彻底变了质。
“呵……”一声轻嗤，从他喉咙里滚出来，恶意毫不掩饰，“我说呢，今天的空气，怎么透着一股子腐烂青花鱼和劣质绷带的晦气味道，隔着三条街我就该闻出来的，原来是你这祸害漂上来了啊，太宰。”
沙发里的人动了一下。
太宰治坐直身子，让光线落在他那张写满“生无可恋”的脸上。他打了个哈欠，动作慵懒：
“啊……这不是那位……”他鸢色眼眸半眯着，聚焦在五条悟身上，语气带着虚假的恍然，“……高中时因为大脑发育完全跟不上肌肉生长，而被门夹了无数次，却依然学不乖的……五条同学吗？”
他歪了歪头，露出无辜表情：“这么多年过去，终于进化到只用气味，就能进行生物识别了？恭喜你，在灵长类进化史上，留下了微不足道的一笔。”
“总比某些人强，这么多年，品味还是这么惊悚。”五条悟反唇相讥，他逼近沙发，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太宰治，“热衷于把自己包装成木乃伊，是想等待考古发掘吗？还是说，这是你新琢磨出来的，吸引变态怜爱的新招数？”
“好说好说。”太宰治笑眯眯地，“总比某些人强，明明脑子空空如也，却偏要用墨镜遮住，假装自己有什么深邃内涵。是眼睛太凶，怕吓到小朋友，还是瞳孔散光，看到的世界太扭曲，怕暴露自己傻逼的本质？”
“哇哦，好毒的嘴。”五条悟在他面前站定，居高临下，“看来，高中毕业没被人打死，真是横滨市民素质教育的伟大成果。”
“承蒙挂念。”太宰治仰着头，笑容不变，“比起我，五条老师更让人惊讶呢。居然能从事教育行业？是威胁了评审委员，还是干脆篡改了所有人的记忆？啊，后者听起来，更像是你会干的事。”
“总得给废物们，一个仰望天花板的机会嘛。”五条悟摊手，语气嚣张，令人发指，“不然，像你这种家伙，岂不是永远意识不到，自己是活在什么级别的阴影之下？”
太宰治轻轻笑出声：“所谓阴影，你说的，是你那个因为糖分摄入过量而快要崩塌的智商，投射下来的阴影吗？那确实挺有压迫感的——对于蚂蚁来说。”
“绷带浪费装置没资格评论我的智商。”
“无下限自大狂没资格评论我的绷带。”
两人语速极快，刀光剑影，每一个字都夹着毒似的。那盒引发血案的大福，暂时被彻底遗忘在了茶几上，变得微不足道。
校长张了张嘴，试图挽救一下气氛：“两位认识？真是巧啊，太宰先生就是……”
“不认识。”
“不熟。”
五条悟和太宰治打断校长，异口同声，视线却仍死死咬住对方。
五条悟忽然向前倾身，凑到太宰治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说：“我不管你是用什么坑蒙拐骗的手段，混进这里的，青花鱼。但是，给我听好了……”
太宰治毫不退避，同样压低声音接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你，白痴悟。别来妨碍我，追求宁静的永眠。”
五条悟直起身，轻笑道：“永眠么？放心吧，有我在，你顶多能体验到‘鸡飞狗跳、不得安宁’的日常地狱。欢迎来到空镜学园，太宰同学。”
太宰治重新瘫回沙发：“彼此彼此。看来我的履历上，又要增添一笔了——‘不得不和类人猿智商的白痴共事’。想想，就让人绝望得想立刻跳楼呢。”
五条悟咧嘴：“需要我帮你指路最高那栋吗？保证风景绝佳，摔得稀烂。”
“不劳费心。”太宰治闭上眼睛，“我对风景没要求，只对死亡方式有要求。和你推荐的东西扯上关系，连死亡，都会变得廉价起来。”
有些人的重逢，是为了再续前缘。而他们的重逢，是为了把前缘炸得灰飞烟灭。
五条悟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想起什么，而后转身，捞起那盒限量版大福……
“这盒甜点，就当作是……你为我无聊的教学生涯，注入新鲜噩梦的精神损失费了。谢了，绷带怪人。”他宣布道。
他拿着盒子，大摇大摆地朝门口走去，经过校长时，拍了拍他僵硬的肩膀：“甜点面前，众生平等——但最强的更平等一点，这不是常识吗，校长？另外，下次请买双份。毕竟，现在恶心人的东西，多了一份。”
门在他身后“砰”的关上，震得墙皮簌簌往下掉。
休息室里，寂静重新降临。
太宰治依旧闭着眼，仿佛已经睡着。只是无人看见，他缠绕着绷带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直到五条悟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那双鸢色眼睛才缓缓睁开。里面没有睡意，只有一片沉静的玩味。
太宰治侧过头，望着空荡荡的茶几，唇角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真贪心啊，”他用一种只有自己能听见的气音低语，“连糖分都要垄断的最强……果然，还是老样子呢……”
他重新合上眼，这次，似乎真的打算睡去。可是那抹浅淡笑意，却像幽灵般悬在嘴角，预示着某些绝非安眠的念头，正在悄然滋生。
无尽混乱的大门才刚刚打开，而这场重逢，显然只是预热。
毕竟，能无效化一切的男人，遇上了宣称“无下限”的最强——这本身，就是一场注定无法被“无效化”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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