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的余温在小县城的街巷里渐渐散去,距离新年伊始已过半旬,冬日的寒意裹挟着邻县疫情突发的消息,像一层薄雾笼罩了整座小城。
我们的学校率先拉起了封校的警戒线,这一封,便是半个多月的等待与坚守,每天戴着口罩、量体温,连带着期末的钟声,都比往年多了几分凝重。
这场期末考试因疫情变得特殊,不再是与全市学子同台竞技后,将试卷送往市里统一评阅,而是转为与部分学校联考,由校内老师亲自批改。
考场上,笔尖划过试卷的沙沙声,与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交织,成了那段封闭时光里最清晰的注脚。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心中没有往常的轻松,却多了一丝对未知的忐忑,只是这份忐忑,很快便被大家眼中闪烁的期待冲淡——我们终于能借着考完试的由头,奔赴那片暌违已久的县城繁华。
夜幕像一块被打翻的调色盘,将小城最热闹的那条街染得绚烂。我们戴着口罩,将大半张脸藏在温暖的布料后,只露出一双双被灯光映得发亮的眼睛,像一群初次闯入童话世界的孩子。
平日里车水马龙的街道,此刻虽不复往日喧嚣,却依旧保留着繁华的底色:沿街商铺的霓虹灯牌次第亮起,红的、黄的、蓝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在冰冷的空气中织成一张温暖的网;偶尔有几家开着门的奶茶店,飘出阵阵香甜的气息,引得我们驻足观望;路边的行道树缠绕着闪烁的灯带,像披上了一层星光织就的外衣。
我们沿着街道慢慢走着,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音符。口罩遮住了交谈时扬起的嘴角,却挡不住彼此眼中的笑意,挡不住那份“久违出门”的雀跃。
我们隔着口罩分享着看到的新鲜事,对着橱窗里精致的饰品轻声惊叹,偶尔拿出手机,用镜头定格下这难得的夜景。
时间在欢声笑语中悄悄流淌,直到手机屏幕上弹出10:30难得的提醒,我们才恋恋不舍地转身,朝着学校的方向走去。
回望身后渐渐远去的灯火,那片繁华像一场温柔的梦,短暂却足够珍贵。封校的沉闷、备考的疲惫,都在这晚的夜色与灯光里悄悄消解,只留下满心的温暖与对生活的小小期待,化作冬夜里最明亮的记忆碎片。
回到宿舍后,夜已深过平日熄灯的点,却没有往日的安静。2020年的这个冬夜,宿舍的暖黄台灯下,早没了按时入睡的规矩——李昭然捧着手机,屏幕里不仅有“和平精英”的枪声,更热闹的是她们正围着新出的“捏脸功能”忙活。
“你看我这脸,眼睛调大一点会不会更可爱?”李昭然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正对着游戏角色的眉眼细细调整,夏婧婷凑在旁边出主意:“肤色再白些!还有发型,换那个高马尾!” 平日里11点多就该沉沉睡去的宿舍,此刻被手机屏幕映得忽明忽暗,按键声、讨论声混着游戏音效,热闹得像个小集市。
云汀兰踮着脚凑过去,脸颊轻轻挨着李昭然的肩膀,目光落在屏幕上那张被反复雕琢的“虚拟脸”上,也跟着出主意:“鼻子可以再挺一点!” 看着角色在大家的讨论中渐渐变得鲜活,听着耳边叽叽喳喳的笑闹,屏幕光映在她弯起的眼角,满心都是考完试后,这份因“捏脸”新玩法更添几分新鲜的热闹与自在。这一晚,注定是107宿舍的不眠之夜。
第二天清晨,陈远岫一大早就被拉去当“苦力”,历史老师赶早来教室,见就教室只有陈远岫便叫他来数自己班的答题卡。
陈远岫一边数着一边竖着耳朵听着两位历史老师的对话,一位是年段长兼历史老师,一位则是我们的历史老师。
“这次年段最高在你们班级,叫什么名字来着?”年段长问。
“好像叫什么云,诶,等一下!”说着去翻成绩表,“对,叫云汀兰。”
“哦哦哦,是她啊,我和她舅舅是同学,开学那段时间,她舅舅怕她不适应,还叫我多关心关心她一下。”
陈远岫没再继续偷听,因为他想早点把这个好消息跟云汀兰分享,于是火急火燎地回到教室。
陈远岫先将答题卡放在自己的桌上,走到云汀兰面前对她说道:“云汀兰,你跟我出来一下。”
“啊?哦。”说着便跟他出去了。
“是有什么事嘛?”
“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你历史是全年段第一。”
“蛤?哦,不会弄错了吧?”
“没弄错,我偷听到的,你怎么看起来都不激动啊。”这么问其实是因为自己的反应比她还激动。
“因为我其他科考得很差,况且这次历史难,不会拉多少分,有点觉得一会儿在云边行走,一会儿在地狱历劫,而且我会觉得成绩还没出来就讲考卷,听也听不好。”
“我理解你的感受,但是考试不就是让自己找到缺点吗,你现在知道自己错哪了,可以及时补缺补漏,你畏惧老师提前讲题,你就想逃避问题,让自己永远呆在舒适区内,就是你对自己的成绩没谱,知识点掌握不牢,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实话实说。”
“那怎么办,你实话实话伤到我了。”云汀兰开玩笑的,她确实遇到事情最先选择逃避,而不是解决
陈远岫不知所措,他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真心办坏事。
看到陈远岫这副表情,云汀兰决定捉弄一下他,“所以我决定,讲考卷三天我不想理你,再见!”真就转身无情地走了。
陈远岫紧跟着进来,想解释又怕越解释越乱,于是选择一言不发,又默默给大家发起了答题卡,等发到云汀兰的时候故意递到她面前不给她,抽了一下没抽动,她也不恼,直接把陈远岫的答题卡拿过来,“你不舍得给是吧,你想要就给你了。”说完又留陈远岫一个人傻眼。
陈远岫懊恼回到座位,岑栖淮还贱兮兮地说:“呦!你怎么惹人家生气了,平时她脾气可是最好的,你完蛋喽!”
陈远岫这会有气没处发,偏偏岑栖淮还撞在他枪口上,极其幼稚把他堆在桌上的书扫到了地板上,发出“嘭”的一声,阮疏听到动静翻过身来,看热闹不嫌事大:“活该!”傲慢转头。
陈远岫觉得阮疏这声“活该”虽然对着岑栖淮说的,但更像是对他说的。
其实云汀兰并没有生气,反而赞同他的说法,她就想“玩弄”一下陈远岫,哪知道这个笨蛋偏偏上道了,那她就再装一会儿。
上课铃声响了,历史老师先是对整份考卷总体难度做了分析,再是分析在面对个别答案模棱两可的时候,看是否设问模糊、无法用史实推导;看是否存在史实错误,或表述有歧义;看设问和答案是否匹配、选项是否合理……其实在考试那种环境中即使代入以上方法,也没办法完全作对,有时候“邪修”——凭借感觉也未尝不可。
最后给了一些答客观题的模板,
影响、作用、意义类的答题角度:
①经济+政治+思想文化
②当时(直接影响)+后世(间接、深远影响)
③微观+宏观+价值观
④本国+世界
⑤积极+消极(一分为二)
……
历史老师的声音如旧卷里流淌的墨,缓缓铺陈着王朝更迭的兴衰,可陈远岫的思绪,早像断线的纸鸢,飘出了窗棂。老师cue云汀兰时把他拉回现实。
状态终于步入正轨,老师逐题分析客观题,刚刚的分神渐渐被密密麻麻的笔记代替,在还剩下两分钟下课时,由于讲评考卷是两节课连着上的,老师让同学们先消化刚刚讲的题。
陈远岫刚想开口说把答题卡换回来,就见云汀兰脊背微微蜷着,像一只安静收拢翅膀的蝶,几缕碎发垂落在桌沿,随着她轻浅的呼吸,极缓极缓地颤动。他看不见她的脸庞,却能从那放松的姿态里,猜到她许是累极了,连准备入睡的模样,都安静得像一页被风轻轻抚平的纸。
他顿住了动作,将那句未说出口的话悄悄咽了回去,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生怕惊扰了前桌这份无声的静谧。
第二节课的时光像被按下快进键的胶片,在他紧跟老师思路的专注里倏忽流逝。当老师开始拆解那道复杂的历史大题时,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面前的答题卡上。
她的答案如一张细密的网,将史料要点与逻辑分析稳稳兜住,落笔舒展大气,没有半分小家子气,反倒带着几分遒劲,像松枝在宣纸上划过。那些他尚未深思的角度,她竟用这般开阔的字迹一一列明,似流云漫卷,将思路铺得清晰又坦荡。他忽然恍悟,这便是男女思维里藏着的微妙差异:他偏于宏观的框架,而她总能捕捉到那些细腻的切入点。
这念头刚起,早上那句直男式的安慰便猛地撞进脑海——原来他当时自以为的“实话”,不过是用自己的思维去丈量她的情绪。心头的歉意陡然翻涌,但还是努力跟上老师的思路,心里只盼着下课铃快些响起。
云汀兰这边则看着这张答题卡,指尖不经意拂过纸面,目光却倏地顿住。
那上面的字迹,竟与他平日作业里的随意截然不同——落笔舒展张扬,笔锋带着几分不羁的锋芒,像惊鸿掠过纸面,每一笔都透着股藏不住的力道,好看得晃眼。她捧着答题卡,反复比对记忆里他潦草的草稿,一时有些发怔,心想着下次可以找他出黑板报。
45分钟悄然离去,他几乎是立刻起身,快步绕到前桌,将一张纸条放在桌上。指尖刚要触到她的桌面,目光却先一步落了上去——那份考卷被红蓝两色的笔迹填得满满当当,却丝毫不显杂乱。蓝色的笔迹如溪涧淌过,清晰勾勒着老师方才拆解的讲题思路,条理分明;红色的墨迹似烛火轻点,是她自己的总结与批注,字句凝练。两种颜色泾渭分明,他只轻轻一瞥,便将老师的引导与她的思考尽收眼底,连那些细微的标注符号,都透着她的认真。
他心头微微一动,原本急切的动作也慢了下来,目光在那张工整的考卷上多停留了两秒。
云汀兰看到折得整齐的字条,忍不住抬眼问他:“你考试的字,怎么跟平时写作业差这么多,判若两人似的?”
他闻言,指尖挠了挠后颈,唇角弯起一抹浅笑,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朗:“平常的作业嘛,写得随意点没关系,但考试不一样,得认真对待。”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再说,卷面工整可是实打实的加分项,可不能马虎。”
她看着他眼里认真的光,再低头望那张扬又工整的字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又多懂了他一点。
陈远岫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刚刚主动跟我说话,是不是不生我气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早上本来也没生气啊,我就是喜欢逃避的人,你说得对,你好笨啊,陈远岫,你别告诉我你还因为这事两节课都没认真听,我可不背这样的锅,这样让我瞧不起你。”云汀兰调皮说道。
“一开始确实被影响了,但是后面怪老师讲得太生动了,我不自觉被代入了,我想说的都在纸条里面,我先去食堂了。”说完拉着岑栖淮落荒而逃去了食堂,因为他不想云汀兰当着他的面看纸条,太难为情了。
利用第一节下课时间写了这封纸条:
“对不起。早上我不该用自己的男性思维,那么笨拙地去分析你的情绪,现在想来,确实太莽撞了。”
“我后来才明白,男女生的思维本就有差异,我以为的‘理性’,可能在你看来却是种伤害。如果我那些话无意中刺痛了你,我真的很抱歉。”
先触到他熟悉的字迹——和答题卡上如出一辙,张扬却工整,笔锋利落却透着几分郑重,没有半分平日作业里的随意。原来,给她写道歉的纸条,他也这般认真。
纸上的字句温柔恳切,而那认真的字迹更让她心头一动:他连写字的态度,都藏着对这份在意。她忽然觉得,自己是被他实实在在当成朋友对待的,这份郑重,比任何道歉的话语都更让人心安。指尖轻轻摩挲过纸面上的字迹,唇角不自觉地悄悄上扬,方才残留的那点不自在,早已在这张薄薄的纸条上,化作了满心的暖意。
讲卷的第二个夜晚,教室里的灯尽数熄灭,只有前方屏幕投出的光,在黑暗里铺展成一片流动的星河。《肖申克的救赎》里的台词低低回荡,云汀兰起身往门外走时,回头望了一眼——同学们或坐或靠,身影成了被电影光包裹的剪影,连呼吸都似与屏幕里的故事同频。
走廊的风带着夜的凉,她望着教室里那片朦胧的光海,忽然觉得这一刻格外美好:没有考卷的紧张,没有分数的牵绊,只有一群人在暗夜里共享一段故事,连空气里都浸着种难得的松弛,像被墨色夜色温柔裹住。
电影结束后,107宿舍一起回了宿舍,洗漱完之后,宿舍炸开了锅,行李箱滚轮的咕噜声、翻找衣物的窸窣声、叽叽喳喳的笑闹声缠在一起,每个人都手脚麻利地整理行囊、收拾着零食,连平日里最拖沓的夏婧婷,都哼着歌将校服塞进背包。“明天就能回家啦!”不知谁喊了一句,笑声撞在墙壁上,又弹回来,混着窗外的月光,成了考前最鲜活的期待。她倚在床边,看着这满室的热闹,白天在教室的那份静谧美好,此刻又添了几分归心似箭的暖。
答题模板是我之前老师整理的,这个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啦~不一定能用得上[摊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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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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