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雷斯差点没能赴约。
他甚至没能顺利完成今天的训练。
就因为脖子上那几个红印子。
又不明显,也没破皮,还不碍事,他不明白,但黑兹尔暴跳如雷。
“你们做了?”
宿舍门关了个震天响。
“什么黑兹尔、没有你先冷静...”
“他印都留你身上了,你说没做?!”
“不是加尔,”黑兹尔语气里的怀疑都摆在明面上了,“你知道'做'是什么意思吧?”
“我当然知道!”
他又不是虫崽!
“你知道个屁,你都被吃干抹净了还说没有呢!”
“就咬几口而已,黑兹尔你别大惊小怪,我什么都懂,你总是担心太...”加雷斯想离开,他心里还记挂着下午预约的训练,可门刚拉开就被推回去。
“就咬、几口、而已?”
那脸色几乎跟身上的黑色训练服一个色了。
“我大惊小怪?加雷斯你究竟有没有常识,你不会以为帝国结婚就是领张结婚证明吧?”
“怎么可能!而且这根本就不是常识,这是生理课里《侍奉守则》的内容,书上说,”他绞尽脑汁,虫神知道他生理课重修了多少次,雌虫老师对他耳提面命都没用,他是真的无法理解书上的遣词造句,精神海还好,但是雄虫的精神力、精神抚慰之类的那种高深莫测的知识在老师慷慨激昂的课上更加晦涩难懂,最后他把几本书磕磕绊绊背完才勉强及格。“书上说婚后雌虫需要服侍雄虫,要等待雄虫的灌溉。”
他搜肠刮肚也就想起来这点,可黑兹尔只是靠着门,双手抱胸,“怎么灌溉?”
“啊?”
“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
“我懂!”
他反驳。
“那你说怎么灌溉?”
“灌溉什么?”
“为什么灌溉?”
搜肠刮肚也找不出答案,加雷斯索性开始东拼西凑,书看不明白他又不是没见过,小时雌父身上夜夜不落的伤、同僚掩盖的血腥气甚至婚后再也没出现的同事他见得多了,久而久之他知道了这也会是他婚后的现状,是所有雌虫的现状——和小时候被囚禁在庄园的生活一样,他下意识的排斥,忐忑地拉着说雌父的手我不想结婚...我害怕,而雌父只是笑着看着他说那就不结婚,他说加尔,雌父用一枚星辰徽章的荣耀交换的是你的自由,你拥有做任何选择的自由。所以他对结婚的雌虫还只停留在鞭打的层面,至于要“灌溉...”什么?
“你不懂。”
终端扔过来。
乱七八糟的画面!
他不要看!
可黑兹尔直接划到某个位置,掰着他的脑袋指着画面说这叫灌溉。
啊?
进度条开始移动,糜乱的声音叠在黑兹尔的声音里,“也是抚慰的方式之一,和精神抚慰一样,对雌虫的精神海具有一定的安抚作用。”
这个...原来可以放在这里面吗?
他不敢相信。
“...虫蛋也是这样怀上的。”
难道不是结婚后打报告就可以拥有一个虫蛋吗?
“该死的你究竟知道什么!”黑兹尔顶着加雷斯震惊的眼神,又翻出下一个视频,“这是精神抚慰。”他直接介绍。
画面妖娆,精神力拱起衣服的弧度,放平常他早开始行动了,可现在,黑兹尔心如止水,甚至像个生理课老师一样一板一眼,“笼统讲,雄虫的精神力贴在雌虫身上都算精神抚慰,这种方式是雄虫通过精神力直接安抚精神海。”
“抚慰就这两个方式,一个是灌溉,一个是精神抚慰,两者可以分开,也可以结合,表现方式多种多样,这些,”黑兹尔指着暂停的小视频,“基本上把这些方式都涵盖...不对!”他突然想起什么,“他不会是那个雄虫皇子吧?你被深度标记了吧?你知道深度标记吧,他是不是二阶进化了?他骗你做他的引导者?还是你精神海暴动刚好碰上他二阶......”
“他不是,我问过首领了。”加雷斯抢答,他预约的训练室时间快到了,他想赶紧走,“而且我知道二阶进化,雄虫需要雌虫疏导,二阶进化期间雄虫会对引导者深度标记,而深度标记可以极快的安抚雌虫的精神海暴动,但是没有被深度标记的雌虫在临近精神海暴动或者精神海暴动时不能接受雄虫的精神抚慰,因为这会导致雌虫对雄虫的精神力上瘾。”
“好了你不要说了,”
没一句对的!
黑兹尔深吸了口气,“二阶进化期间雄虫浑身发热精神力溢出需要雌虫疏导,但最重要的是疏导过程中雄虫会不受控制地入侵身边雌虫也就是引导者的精神海,这才叫深度标记,并且深度标记过程往往伴随着灌溉,至于你说的上瘾,精神抚慰根本就不可能上瘾,是因为深度标记让雌虫只能接受标记他的雄虫的精神抚慰。”
“所以,”他往后拉小视频,指着画面上的动作问加雷斯,他有没有对你这样?
他真的没有这种癖好!
但他兄弟太傻了!
他能怎么办!
他也很绝望啊!
“没有没有,”加雷斯连忙摆手,“这个真没有。”
还自以为隐秘地低头看了一眼。
“也没有深度标记,我保证。”又加一句。
可还是没能出门。
他被迫看了一下午的小视频!
几十个!
乱七八糟的小视频!
黑兹尔美名其曰补生理课。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可生理课根本就不放视频!!!
-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夕阳落得飞快,橙红在瞬间被墨蓝沾染、糅杂又铺满,夜爬上枝头,连带着月光也越发澄澈,被树枝切割碎成几点银,零散散地拾不起来,人类索性捡片叶子打发时间,企图遮掩自己的恐慌,折成盒子箍住银皎皎的月,也由着小白蛋蹦跶造作,心里盘算着得先买个终端,不然都联系不到加雷斯,又随手折了只兔子,两只耳朵跟着风荡,他抬头,却恰好看见熟悉的身影出来,于是零碎的月光碎成斑斓的风,一股脑地裹向另一种绿。
可雌虫往后退了一大步。
“加雷斯?”
他不解。
“呐,小兔子送给你。”
雌虫尴尬地接过去。
“不好意思...”
他道歉。
但都怪那几十个小视频!
他脑子里全是千奇百怪的动作!
还好有玫森。
“没关系。”
人类没有追问,只是朝他伸出手。
“我们回家吧?”
指尖是一截月光,白的冷的,显得冰凉凉的,可他知道,周书白的手一直是暖的,他和荒星上的矿石不一样,人类是面包,是蛋糕,是店门口叮叮作响的风铃,是一切的舒适,他还是觉得黑兹尔大惊小怪,千奇百怪的动作里没有周书白说的亲吻,没有人类雏鸟似的依赖啃咬舔舐,更没有牵手。
红印子就只是红印子。
于是他顺从自己的心意,也伸出手。
手心相握的瞬间,小精灵的小手也搭上去,而铺满碎银的树林里,风掠过抽芽的枝,抚过崭新的叶,划着云摇着弯弯的的月,清淡的草木香沾上烟火气,荡着窗外银河蜷泡的尾羽,也吻过窗里的兔耳朵。
“累了?”
周书白洗干净手,换了身衣服也坐过去。窗台在床边,银翎搭的窝就在窗台,刚进门雌虫就看见窗户边的尾羽,吃饭的时候也一直盯着,所以吃完饭他让加雷斯去床上趴窗台上看,可雌虫不愿意,于是他拿出套换洗衣服说新的,让雌虫去冲个澡,换好衣服坐床上看,又说这会很晚了,与其回去再冲澡不如在这里洗好,等会回去直接睡了,所以等他收拾好厨房出来,就看见加雷斯穿着他的衣服,坐在他的床上。
“没有。”
可语气蔫蔫的。
周书白绕着他半长的黑发。
“怎么总看它?”
“雌父说遇见银翎意味着好运。”
“而且银翎喜静,一般栖居在深山,这只好不一样。”
周书白附和,说之前老板也说这只懒,明明再往南飞一点就是成片的森林,却看见雌虫手指按在耳侧。
“精神海痛?”
他伸出手。
“你划一下,”他示意,“我觉得比起刀,你的爪子不痛一些。”
“不要。”
雌虫拒绝,又转过头问他是谁说血液可以安抚雌虫精神海的?
“我都不知道。”
“怎么就不要了?你是担心有副作用?但玫森医生说没问题吧,他还说一只雄虫全部的血液就能救一只精神海暴动的雌虫。还有一只雄虫,他说抑制剂里都有雄虫血,还说雄虫还会用雄虫血,讲得可血腥黑暗了,而且上次我也用血把你救回来了,我只是有点怕疼,用刀自己下不去手,没事的加雷斯。”
“玫森都没跟我说过。”
雌虫还趴在窗台上。
“怎么了?”
他没听清。
于是雌虫又嘟囔一遍,还自己猜测说可能是项目需要秘密研究,他听了觉得好笑,绕着头发随意问你们星盗还搞秘密研究哦?
“那当然了!”
坐的板板正正,连头发都落下去。
“行行行,那现在能来一刀了吗?”
可雌虫按住他的手,说不用。
“我之前...记错了,精神抚慰不会上瘾。”
“啊?”
“嗯,”加雷斯信誓旦旦,“我把知识点记混了,精神抚慰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可你之前说不能精神抚慰?你不会是为了让我回去骗我吧?”
“怎么可能!”
“我从来不骗虫的。”
悄悄往后藏了藏终端。
[精神抚慰确实没有任何副作用啊]
于是一簇簇精神力冒出来,缠上雌虫的腰腹,几支绕着手腕划过手心,微光缝合起细小的疤,泛泛光点随着风乱飘,揉进夜色也揉进近在咫尺的星河,雌虫试探性的去碰,银翎确实是好运的象征,他想,于是连指尖都透着高兴。可精神力错会了意,只缠着扬起尾端讨雌虫欢心,但那条尾巴似乎长眼睛似的,每次都差一点点,几次三番没了兴致,手缩回来,精神力也跟着回来,几支缠着头发摇,几支小心翼翼地戳着蝴蝶骨。
“翅膀不行,那里治不好的。”
只能灰溜溜地回来。
周书白拨开缠头发的精神力,换成自己的手指,又绕上去,“我记得你之前是短发?”他问,加雷斯点点头,说短发轻松。
“不过在这一直没剪。”
雌虫由着他玩。
“你短发好看,”又缠一圈,“这样也好看。”
雌虫没理他,他没所谓好不好看,只晃了晃一直拿在手里的树叶兔子,兔耳朵上下晃,几点光点也跟着摇。
“这是兔子兽人?”
“嗯,算是吧。”
“它才好看。”
“你们都好看。”
但是加雷斯一本正经地跟人类解释在帝国,好看不是用来形容军雌的。
“是用来形容雄虫的。”
“可是在人类世界,好看就是用来形容喜欢的东西的,包括兔子,包括人类,”
他拨弄两下兔子耳朵,又用精神力弄了点光斑围着。
“也包括加雷斯。”
嘴角被轻轻贴了一下。
“你说'喜欢'了。”
暖金点点几乎要将旁边的银尾比下去,心脏的噪点好像比星耀闪烁的频率还快,他只能糊涂地道着不知所云的歉,是、是我的错,加雷斯...加尔,精神力不受控制地缠绕,蜿蜒着也贴上雌虫的心脏,妄想将雌虫也拉进鼓噪的世界,可事与愿违,轻微的拉扯感掐断鼓点的奏鸣。
“自己的礼仪都不遵守。”
“还有这里不行,又没有伤。”
“...好。”
“还痛不痛?”
加雷斯摇摇头。
于是精神力乖乖地收回去。
可等他把加雷斯送回宿舍,小白蛋又敲敲已经钻进被窝的周书白,白光一闪一闪地说[我觉得你作为一只雄虫,基础常识了解的太少了。]
“什么?”
[这样很难完成任务。]
然后郑重其事地开始罗列基础常识,长篇大论的趋势越来越不妙。
“等一下,现在十一点。”
他想睡觉。
[你常识太差!]
[你以为我愿意大半夜讲这些吗?]
[你给我好好听着,要不然以后被少尉骗了都不知道。]
“那要不你先说说之前说的意识融合是什么意思?”
[是远古虫族的结合方式。]
[互通心意的雄虫雌虫会将彼此的精神力和精神海相连,精神海会成为雄虫精神力的源泉,而精神力也是雌虫精神海的活力,你可以把精神力和精神海想象成河流和大海,雌虫的精神海问题就是因为大海里混进了杂质,但它只是一潭死水无法自主的排除杂质,精神抚慰只能清理表面的杂质;深度标记相当于放了个检测器,只要雄虫的精神力一直留在这里,那雄虫就能观测知道什么时候需要抚慰,等不需要监测了雄虫再收回精神力就行;而意识融合是直接将河流和大海相连,河流永远奔涌,而大海深不可测,雌虫再也不需要担心精神海的问题,雄虫也不需要担心精神力枯竭的问题。]
[不过,]小白蛋趴在窗台上,[意识融合后雄虫雌虫这辈子就绑在一起了,这种结合方式已经在虫族销声匿迹了。]他甩甩小手,斗志昂扬地问还有什么问题。
“有有有。”
大学生积极表现。
“我想问怎么区分雄虫、亚雌和雌虫?”
他第一次在一个蛋壳上面看见震惊的表情。
“怎么了我本来就..”
[你下来!]
他被赶到卫生间。
小白蛋敲着镜子一字一句地说[雌虫和雄虫有一种基因因子让他们可以判断对方的性别,这是基因的选择性,通俗来讲这种因子能够使得雄雌双方感应到对方的精神力和精神海来判断对方的性别。]
[但现在很少用这种方法了,而且亚雌是近千年培育出来的变种,远古是没有亚雌的,只有雄虫和雌虫两种性别,]小白蛋飘到周书白身边,敲敲他的肩膀,[亮出你的精神力。]
镜子里,灿烂的金色爬满腰腹,甚至蔓延到脖颈。
这分明是他丑陋的胎记!
[现在,雄虫有虫纹,主要集中在雄虫的后颈处而且是不会消失的,]小手拍拍他的肩,小白蛋宽慰似的说你不一样,你精神力收回去虫纹就会消失,然后又飘回镜子边,边敲边说[雌虫有翅翼,你可以观察一下少尉蝴蝶骨的位置,那里是翅囊的位置,和雄虫有明显的不同,而亚雌,他们什么都没有,没有虫纹也没有翅翼,但他们也没有精神海,没有精神海暴动的危险。]
周书白依旧盯着镜子里的他。
厕所里拖把头的硬度他都现在都记得,他们推搡他,撕开他的衣服狞笑着说他是怪胎,说他上辈子罪大恶极,说他就是个赎罪的恶鬼,一次又一次,最后是爷爷把他救了出来,替他出头,给他洗干净又领着他去后山山泉。
后来爷爷也常带他去山泉边玩,夏天的山泉尤其好看,傍晚,溪流蜿蜒而过,萤火虫一簇一簇。
和他的虫纹一模一样。
良久之后,周书白摁灭卫生间的灯,卷回被窝,缩着身子仿佛要找到什么似的。
“睡了。”
他说。
也终于找到最后那一丁点没来得及消散的味道。
别相信加雷斯的任何雌虫生理知识。
他学不明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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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萤火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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