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怪姐妹演奏的旋律还在礼堂中回响。
他们连续跳了好几首曲子，直到哈利感到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德拉科牵着他坐到角落里，金妮与西奥多也很快厌倦了舞池，向他们走来。
望着这一幕，罗恩不由露出惊诧的神色。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又是怎么和一群斯莱特林好上的。赫敏依然受邀成为了克鲁姆的舞伴，这使得罗恩在舞会上显得有些孤单。他与同样失去了舞伴的纳威待在一块儿喝着饮料。
德拉科最先注意到那道悄然离去的身影。
哈利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说道，“我认为，你还欠了‘我’一支舞，德拉科。”他的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老实说，那有点儿看好戏的意味。德拉科仍有一些踌躇，不过在哈利催促的目光下，他快步绕过舞池，穿过敞开的前门，在霍格沃茨城堡前的阶梯上喊住了那道身影。
“哈利——”
以佩弗利尔教授的身份作为伪装的哈利·波特停下脚步。他回头，只见德拉科·马尔福在月光下踩过那些阶梯，向他奔赴而来。
“要一起散会儿步吗，哈利？”德拉科伸出手。
哈利抿了抿嘴唇。由于虚假的年龄差，对方此时看上去比他矮上一些。短暂的迟疑后，哈利将指尖搭进德拉科的手心里。
一抹诧异从那双灰瞳中闪过，德拉科注意到哈利的手指上空空如也——他取下了他们的戒指。
周围是低矮的灌木丛，两人沿着装饰华丽的曲折小径向前漫步。远处的喷泉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吹拂而过的晚风有些阴冷。
他们穿越闪闪发光的玫瑰花丛，走到湖边的山毛榉下。德姆斯特朗的大船在黑夜里顺着波浪轻轻摇曳。
德拉科率先打破沉寂，“你要离开了吗？”
“是的。”哈利给出肯定的回答。时间转换器又回到了他的手上，哈利解释道，“我得去找罗夫。邓布利多从他的祖父母那儿打听到，他似乎正在斐济研究达库瓦迦。”
“那你……”
德拉科想问一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却又突然意识到眼前的人总是会消失的。一条时间线上不会存在两个哈利·波特——不，他们如今已经是同一个人了。
微凉的手心覆上德拉科的脸庞，紧接着是无比熟悉的柔软嘴唇贴上了他的前额。在触碰转瞬即逝的同时，德拉科感觉到对方将什么冰凉的东西塞进了他的手心里。
是那两枚被摘下的戒指。
“我不会回来了。”哈利说道。
德拉科屏住了呼吸。
“我会把时间转换器交给罗夫，让他还给西奥多。然后……”哈利顿了顿，他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我将步入死亡厅的帷幔，德拉科。”
“为什么？”德拉科瞪大眼睛。
哈利垂下头，“这也是逆转时间线的代价，或者……也可以说是分裂灵魂的代价。我曾和你说过，有个地方叫‘迷离幻境’，介于生与死之间。如果时间线最后没有将我抹消，那么，作为分裂灵魂的副作用，我们会被永远困在迷离幻境，不能‘往前’，也不能‘返回’。”
德拉科错愕地动了动发僵的双唇。
这都是他孤注一掷时未曾料想过的局面。至少不是应该发生在哈利身上的事，但哈利接受了。
“我很遗憾，”他捋了捋德拉科耳畔的金色发丝，“不能和你拥有更多的时间了。”
滚烫的液体一滴、一滴落在德拉科的手背上。
“我不属于这条时间线。我存在的每一秒钟都是一种偏差，只会缩短真正的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所以——”
德拉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是哈利的眼泪。
落在他手背上的，是哈利的眼泪。
他终于回过神，捧起他的脸，摘掉那双被泪水模糊的眼镜。毫无遮挡的湿润绿瞳一直是德拉科见过的最漂亮的风景。
德拉科凑过去，轻轻吻了一下哈利的嘴唇。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起了西里斯·布莱克为哈利取的称呼——小尖头叉子，小牡鹿，非常贴切。哈利此刻的表情就像是一头被暴雨淋湿的小鹿，似乎极度需要一些关爱。
德拉科忽然意识到，他或许会永远喜欢看哈利受点折磨的模样，然后期盼他带着颓丧又狼狈的表情慢吞吞地走到自己的身边来。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无论时间线被推倒多少次，他都热衷于欺负自己的爱人，与他成为敌对者。
德拉科必须成为这段关系中的强势者、主导者才能获得安全感。当然，这种劣根性的前提是他更需要哈利需要他。
然而，德拉科又很清楚，哈利足够坚韧，总是有办法克服所有的困难和障碍。硬碰硬是极其糟糕的方法，只会造成两败俱伤。于是，德拉科学会了用呵护和爱引诱哈利露出那毫无防备的雪白肚皮。
而他永远——
德拉科又吻了一下那张咸咸的湿润嘴唇。
——他永远会为哈利只在他面前表露出的对被爱的渴望而心动。
“它在发光。”德拉科说道。
低头望去，就见挂在哈利颈间的时间转换器正散发出强烈的光亮。
德拉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哈利摇摇头，茫然地揉揉眼睛，“我不知道。它有的时候会这样……”
“你不知道？”德拉科不由抬高了音量，面露荒唐，“你戴着它整整十四年，波特！你明明知道它……它和你的性命息息相关，却从没想过好好研究它的原理？”
“唔……我以为西奥多会知道答案。”哈利含糊道，“但我忘记问他了……”
“忘记？你说忘记……唔！”
赶在德拉科发出愤怒的吼叫之前，哈利及时捂住他的嘴，“安静！会把人引过来的！”他严肃地警告道，又疑似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四周，确定不会有人过来并且德拉科不会再大声说话后，哈利才松开手。
“我认为，这是好的现象。”他没多少底气地咕哝道。
“哦？”德拉科挑挑眉，“你的依据是什么，波特？”
“……我妈妈。”哈利轻声道，“自从知道一切后，她总是表现得很焦虑，也很难过，尽管她竭尽可能地不在我的面前表现出那些。直到有一次，我们吵架，我是说我和三十四岁的‘你’……”哈利转转眼睛，没详细描述那次争吵，只是说道，“那是时间转换器第一次发出强烈的光亮，我妈妈研究了一晚上。”
“然后呢？她得出了什么结论？”
“她没告诉我。她说还不到时候，但我觉得自那以后，她的情绪似乎好了许多。”哈利回忆道，“……也对‘你’亲近了一些。”
老实说，在那样的环境下，他们的出现对莉莉和詹姆来说并不是容易接受的事。真正的自己连一岁都不到，即使有血缘关系带来的天生的亲近感，但仍然——自己于他们而言形同陌生人，更别提德拉科·马尔福了。
在午夜到来之前，他们跳了一支舞。
又是山毛榉边，柔和的月光下，闪闪发亮的仙子从玫瑰花丛中飞来为他们伴舞。哈利笑得很高兴，“你知道吗，你曾在这里向我表白过。”
“我看到了。”德拉科注视着他单薄的身影，“然后你给了我一道昏迷咒。”
哈利不满地哼了一声，“因为那是我听过的最混蛋的表白。”
德拉科在他的跟前站定，牵起他的两只手，“我爱你，哈利。”
晚风徐徐，吹来远方黑湖里的潮湿气味，裹挟着冬日的干燥与阴冷。他们注视着彼此，如此邻近，又如此遥远。
德拉科发现自己有许多话想要告诉哈利。那些永远说不完的嘲讽、调侃、爱语，所有的一切都在有限的时间里涌向他的声带，而后堵在了喉咙口，不知道要该从哪里开始，也不知道要在哪里结束。
哈利同样凝视着他。于是，德拉科明白自己所有没说出口的话，哈利都知道，因为那也是他想告诉他的一切。
他们非常不同，却又因为过于了解彼此而变得非常相似。
“这不会停止。”德拉科说道，“我向你保证，哈利，我们之间的全部都不会因为‘时间’而停止。”
哈利闪过一丝诧异。旋即，他咧开嘴笑起来，“这话完全没有根据，德拉科。”他挖苦他，却依然笑得很开心。
午夜十二点，舞会结束。
德拉科没有再走进礼堂，他在门厅里等着另一个年少的哈利走出来。后者的情绪显然不太好，佯装没有看见似地，从德拉科的身边擦肩而过。
回到房间后，哈利指责道，“你把我晾在那儿大半夜，德拉科。没有比你更糟糕的舞伴了。”
德拉科无辜地耸耸肩，他解开衬衫的领口，“严格来说，我仍旧算是在陪‘你’，在你的同意之下。”
他看得出来，哈利只是想分散他的注意力。显然，他提前知道了另一个自己会在今晚离开霍格沃茨的事。
德拉科配合地坐到哈利的身边，“和自己吃醋？”他没法掩饰自己的得意。
“没有。”哈利倔强地别过头，半真半假地反驳。
德拉科起身，为他脱去不舒适的外衣，又用魔咒将那头黑发变回了乱糟糟的蓬松模样。
哈利懒洋洋地靠在沙发背上，享受着对方的服务。忽然，他感到指尖触碰到了两股冰凉，低头望去，只见德拉科为他戴上了那两枚不属于这条时间线，却具有太多意义的戒指。
“这可能不浪漫……”
德拉科以此作为开场白，哈利嫌弃地打断道，“非常不浪漫。”
“哦，省着点吧，波特。”德拉科翻了翻眼睛，“别摆出一副你很懂浪漫的样子。”他清清嗓子，找回几分庄重，“我想说的是……我们都不确定未来会发生什么，又会剩下多少时间，但我会爱你，哈利·詹姆·波特，它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停止。”
哈利怔怔地望着眼前正向自己起誓的男孩——男人，他的身影渐渐与记忆中的另一个身影重叠。
“我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又会剩下多少时间，但我会爱你，哈利，代替你的父母照顾你。”那个自称“朱利安·德斯蒙德”的男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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