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沉,暮色從雲層間垂落。
她拾起斗篷,轉身離開湖畔,靴底踩過落葉,發出極輕微的聲響。黑湖仍靜默如昔,唯有一隻水鳥振翅飛起,劃破水面的沉寂。
回城堡的途中,風比先前更冷了。她下意識拉緊斗篷,卻無法止住指尖的微顫——那不是寒意,也並非病痛,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預感,像某種被壓低的脈搏,在心底悄然敲響。
有什麼,正在甦醒。
她不敢確認,也不願細想。
只知道——若將那個名字說出口,一切熟悉的光影都將傾斜。而她,再也無法假裝不知。
霍格華茲在夕光中矗立如昔,塔樓高聳,窗燈漸亮。
她遠遠看見了那扇熟悉的大門,心中一絲鬆動。
卻在下一步,撞上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特洛伊。
他站在夕光交錯的石階前,彷彿早就知道她會從那個方向回來。臉上沒有情緒,只是低頭凝視,似乎在檢查她有沒有少了一寸影子。
「去哪了?」
語氣平平,卻掃得極細——她額前未乾的水氣,肩頭被風吹亂的葉子,還有那眼底倉皇未散的餘光。
她一愣,下意識想說謊,但又在他目光下頓住。
「湖邊。」她低聲回答。
「一個人?」
她點點頭。
特洛伊沒再多說,只淡淡道:「以後別一個人去那裡。」
「為什麼?」
「因為我說的。」
語氣太輕,幾乎像是一句隨口的命令。
可她沒有反駁,只是靜靜地望著他,彷彿想從他眼底讀出些什麼——卻只看見一道她無法觸及的沉靜與壓抑。
他沉默片刻,側身讓出路。
她從他身旁走過時,感覺到了一瞬微不可察的遲疑。像是他想伸手碰觸她,卻在最後一刻忍了下來。
她沒有回頭。
而他,則凝視著她的背影許久,最終才轉身離去。
地窖入口近在眼前,她卻猛然止步。
不知何時,奎里納斯·奇洛已站在轉角陰影中,一手抱著教材,身上的紫色頭巾在暮色中格外醒目,如同一枚不合時宜的標記。
「啊……啊,弗、弗利小姐,這麼晚了……妳、妳是從外頭回來的嗎?」
他的語氣與平日無異,結巴、顫抖,毫無威脅。
可她卻動彈不得。
那道視線——不屬於奇洛,而像是從他身後某處的陰影中悄然冒出——沉重、冰冷,深不見底。
像是有什麼東西正靜靜地凝視著她,明明沒有眼睛,卻彷彿能將她一絲不掛地看穿。
「……我只是去湖邊走走。」她強迫自己開口,聲音卻比想像中更虛弱。
奇洛沒有立刻回應,只是微微低下頭,像是在聽她說話,又像是在傾聽某個她聽不見的聲音。
那一瞬,她幾乎確信——有一道耳語從他身後的陰影中傳來。
不是幻覺。不是風聲。
而是什麼東西,在她腦海深處低聲說話。
但當她再抬起頭時,他只是對她輕輕一笑,抱緊手中的教材,像是準備從她身旁走過。
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你在害怕我嗎?』
那聲音低沉、緩慢,帶著一種近乎玩味的寧靜——
不是奇洛的聲音。
而是某個比他更深、更冷,也更古老的存在,在她腦海中浮現。
她睜大眼,幾乎下意識地就要拔出魔杖。
就在那一瞬,地窖方向傳來一道聲音——清朗、冷靜,卻隱隱帶著壓抑的不悅:
「教授。」
奇洛動作一僵,緩緩轉頭。
布雷斯·札比尼站在石階上,雙手插在長袍口袋裡,神情懶散,目光卻銳利地掃過他們之間的距離。
「這邊……不該是您今晚巡邏的路線,對吧?」
奇洛明顯一怔,嘴角的笑牽得有些僵硬。
「啊……是、是嗎?我、我只是……呃,走錯方向了……」
布雷斯語調未變,語氣甚至顯得隨意,卻不著痕跡地將話鋒壓了回去:
「不意外。這邊的光線一向黯淡,迷路也是常有的事。」
他聲音依舊平淡,眼神卻一刻不曾移開,像是在從對方的瞳孔深處,搜出某些不該存在的東西。
奇洛勉強笑著點頭,腳步卻不自覺地後退了半步。
「那、那我就……不打擾了。晚、晚安……」
他慢慢轉身,腳步微拖,像是有什麼東西仍在牽制著他,遲遲不肯放手。
布雷斯站在原地,目送奇洛的背影消失在長廊盡頭,這才轉過頭,看向西維亞。
「妳沒事吧?」
西維亞勉強點了點頭,指尖依舊冰冷。
她不知道那道聲音是否真的離去了,也不知道自己方才是不是又失控了片刻——
但她知道,布雷斯察覺到了。
他沒再多說什麼,只往她身後看了一眼,低聲道:「走吧。」
她下意識靠近了他半步。
而他也毫無聲息地與她並肩,走入地窖深處——
像是默契,更像是一種不需言明的護送。
地窖深處傳來水珠的滴落聲,牆上的燈火一閃一滅,將兩人的影子拉得斜長。兩人都沒有開口,腳步聲在狹窄的石階間回盪,彷彿連空氣都在等待其中一人先打破沉默。
直到踏入史萊哲林公共休息室,門後的蛇形浮雕悄然閉合後,他才斜倚在門邊,低聲開口:
「他剛才靠得太近了。」
西維亞點了點頭,嗓子有些乾澀:「……我知道。」
布雷斯沒有追問她為什麼會獨自在外,也沒提起方才的異常。
他只是看了她一眼,語氣平平地說:
「妳沒事就好。」
她微微一愣。
他語氣太平靜了,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可正因如此,那句話才更像一種確認——確認她還站在這裡,還能自己走回來。
西維亞沉默了片刻,低聲開口:
「……謝謝你,札比尼。」
而他只是抬手指了指沙發角落的毯子:「妳今天臉色不太行,最好喝點熱水。」
然後,似笑非笑地補了一句:「不然明天要是躺在床上,我可不負責照顧。」
她有些訝異,卻沒有反駁。當她轉身走向宿舍時,身後又傳來一句不輕不重的聲音——
「下次不准再一個人。」
她腳步微頓,卻沒有回頭。
只輕輕「嗯」了一聲,便悄然走入幽暗的宿舍走廊。
他藏身在離地窖有段距離的石柱之後,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從那個角度,正好能將整個畫面收進眼底——布雷斯替她擋下奇洛,並一路將她護送回斯萊哲林地窖。
他沒有上前。
也沒有出聲。
只是靜靜站著,目送她的身影被那面石牆吞沒。
直到牆面悄然闔上,整條走廊,再次只剩他一人。
他並不意外。
比起特洛伊那種會拚命忍住衝動的守護,布雷斯的「及時」從未出過差錯。
他總是能在最關鍵的一刻出現,如同一名擅長佈局的棋手,清楚每一步落子該落何處、何時該靜觀其變。
……就像現在。
伊凡緩緩抬手,摸向長袍內側。
那封瑪莉奈的信仍靜靜躺在最深的口袋裡,像塊壓著心跳的石,沉默,卻沉重。
她的語氣一如既往地冷靜,字句卻沉得讓人無法忽視。
其中一句,至今仍清晰得像剛寫上去——
「你若選擇靠近,便不要猶豫。不要在她最脆弱的時候轉身。」
他從未回信。
但他記住了。
今晚,風似乎更冷了些。
他從陰影中走出,披風微微一動,像一聲無聲的嘆息——
不知是風的,還是他的。
春寒未盡,湖面依舊沉靜如鏡。地底的火尚未熄滅,空氣中卻瀰漫著無形的靜默。
那些未說出口的話語、未解的誓約與遺留的目光,皆悄然埋入新季節的泥土裡,靜待下一場風起。
夜已深,舊局未破,棋子卻已悄然換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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