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通往府衙的官道上,马车辘辘。
车厢内,水沚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贾葳修长白皙的手指。
带着薄茧指腹在他敏感的指节上轻轻摩挲,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贾葳试图抽回手,却被对方更紧地握住。
“别闹……”贾葳无奈低语,话音未落,水沚脸色骤变。
电光火石间,一股巨力猛地将贾葳拽入怀中。
贾葳猝不及防,整个人扑倒在水沚胸前,鼻尖撞上对方坚实的胸膛,闷哼一声,正待抬头瞪视这突然发疯的家伙——
“叮!”
一声短促刺耳的金铁交鸣,几乎贴着贾葳的耳畔响起。
一枚细如牛毛、通体泛着幽绿毒芒的短小暗器,穿透了厚实的车帘,狠狠钉入贾葳方才倚靠的车厢壁板。
暗器尾部犹自嗡嗡震颤,绿芒映得车厢内一片诡异。
贾葳瞳孔骤缩,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毒针,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将脸更深地埋进水沚散发着清冽气息的怀里,只觉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敌袭!保护殿下、大人!”
“结阵!”
车外瞬间爆发出侍卫们厉声的呼喝,兵刃出鞘的铿锵声、沉重的脚步声、弓弦绷紧的吱嘎声混杂成一片。
疾驰的马车猛地刹停,巨大的惯性让车厢剧烈晃动。
“咻!咻咻咻!”
更多的暗器如同毒蜂般从外面激射而来,穿透车帘,带起尖锐的破空声。
车厢内顿时寒芒点点,毒气弥漫。
水沚一手紧紧护着怀里的贾葳,另一只手看似随意地在贾葳颈后细腻的肌肤上摩挲,眼神却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车帘因气流掀开的一角缝隙。
就在一道劲风再次吹动车帘的刹那,水沚的手指在贾葳发间轻轻一拂。
贾葳只觉得束发的簪子一松,满头如墨的青丝瞬间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铺满了单薄的脊背。
与此同时,一道银光如同划破夜空的流星,自水沚指间激射而出。
“噗嗤!”
屋顶之上,一个正欲再次发射毒针的黑衣刺客,动作猛地僵住。
他只觉额头一凉,仿佛被冰锥刺入,随即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鼻梁淌下。
他茫然地伸手一摸,满手猩红。
视野开始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制地后仰,重重地从屋顶栽落在地,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
周围的刺客低头看去,只见同伴额头正中央,赫然插着一根形制古朴雅致、尾端雕着如意的银簪。
簪身没入大半,只余尾部一点银芒。
那双瞪大的眼睛里,凝固着难以置信的茫然和一丝诡异的解脱。
“点子扎手!有硬茬!并肩子上!”
领头的蒙面刺客见状,瞳孔一缩,厉声喝道,知道再藏匿已无意义。
他手中狭长的摩挲刀寒光一闪,身形如鬼魅般从藏身的屋檐上纵身扑下,带着凌厉的杀意,直取车厢。
“待在车里。”水沚嘱咐一声,将厚实的羊毛毯兜头盖在贾葳身上,随即一掌拍开座下的暗格,一杆通体乌黑、泛着冷冽幽光的丈二长枪应手而出。
枪尖一点寒星,带着刺骨的杀意,人已如离弦之箭般出了车厢,迎向那扑杀而至的刀光。
“铛——!”
长枪与摩挲刀猛烈碰撞,火花四溅!
金铁交鸣之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水沚枪出如龙,身法飘忽,与那身形诡异、刀法刁钻狠辣的刺客头领瞬间战作一团,枪影刀光交织成一片死亡风暴,劲气四溢,逼得周围侍卫都难以近身。
毯子下的贾葳听着外面激烈的厮杀声、濒死的惨嚎、兵刃入肉的闷响,心脏狂跳。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恐惧,摸索着探向水沚刚才打开的暗格深处。
指尖触到一个熟悉的、冰冷的硬物。
他用力一拽,一张造型奇特、线条流畅、明显比寻常弓箭短小精巧许多的反曲弓被拽了出来。
旁边还有一小筒特制的、箭杆细长、箭头锐利的短箭。
这是他在国子监骑射课时,因体弱臂力不足,绞尽脑汁结合上辈子记忆设计打造的。
本以为能凭借这“巧思”惊艳众人,甚至得个御前嘉奖,却不料刚拿出来就被同窗肆意嘲笑:“连弓都拉不开,宁国公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那份难堪和屈辱,至今记忆犹新。
还是朱正华和柳江私下替他出了头。
贾葳咬紧下唇,弓着腰,小心翼翼地将车帘掀开一条缝隙。
外面战况惨烈,地上已躺倒了两三名侍卫,鲜血染红了青石板。
水沚正与那黑衣头领缠斗,两人身影快得几乎化作残影,枪尖刀锋每一次碰撞都带起刺耳的锐响。
贾葳握着弓的手指紧了紧,瞄准了水沚的对手,但对方鬼魅般的身法让他毫无把握。
虽然他上辈子不管事游戏还是真人CF都玩得很溜,但面对这样的情况实在不敢赌。
视线急转,只见另一边,一个黑衣人正挥舞着短刀,凶狠地追杀着狼狈躲闪的小南。
小南拖着刀连连躲闪,完全不知道要如何抵抗。
就是你了!
贾葳眼神一凝,屏住呼吸,手指搭上冰冷的弓弦,用尽全身力气拉开这为他量身定制的反曲弓。
弓臂发出轻微的呻吟,箭簇稳稳指向那追杀小南的黑衣人后颈。
咻——!
细长的箭矢如同毒蛇吐信,撕裂空气,精准无比地没入那黑衣人的脖颈。
“呃……”黑衣人前冲的动作猛地一滞,手中的刀“当啷”落地,他难以置信地捂住喷涌鲜血的脖子,身体软软栽倒。
贾葳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
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
杀人了……这是他第一次,亲手终结一个活生生的生命。
那箭矢入肉的触感仿佛透过弓弦传递到了指尖,冰冷而粘腻。
然而,没等他喘息平复,眼角余光瞥见另一名黑衣人的刀锋已砍向一名侍卫的后背。
“小心!”贾葳几乎是凭着本能,再次搭箭、开弓!
咻!
又一道死亡的银线射出,洞穿了那偷袭者的咽喉!
贾葳闭了闭眼,无视胃部的恶心,再次瞄准……
混乱终于平息。
最后一名刺客被水沚一枪挑飞,长枪抖落一串血珠,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红芒。
他掀开车帘,带着一身浓重的血腥气钻了进来。
一眼便看见蜷缩在角落,全身都差点被发丝包裹着的贾葳,以及他手中紧握的弓和旁边空了的箭筒。
水沚眼中翻涌的暴戾杀意瞬间收敛,化作一片深沉的晦暗。
他毫不犹豫地上前,长臂一伸,将贾葳冰冷颤抖的身体紧紧拥入怀中。
一手握住他冰凉僵硬、还死死抓着弓的手,另一只手拂过他的发丝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全然不见方才的狠厉:“没事了,茂哥儿。都结束了,没事了……我在。”
温暖的怀抱和熟悉的低沉嗓音,终于让贾葳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稍稍松弛。
他靠在水沚胸前,深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压下喉头的腥甜和胃部的翻涌。
身体的颤抖渐渐平息,但眼神依旧有些失焦。
片刻后,贾葳强行凝聚起精神,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紧绷:“翁御史……如何?可有受伤?”
水沚用下巴蹭了蹭他微凉的发顶,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和宠溺:“他?身边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精锐内卫,能有什么事?怕是连根头发丝都没伤着。”
贾葳闻言,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但眼神却陡然变得锐利而冷静。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水沚,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从现在起,对外放出消息:你我二人,因方才刺客凶悍,护卫不及,身受重伤,需在驿馆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扰。”
水沚何等敏锐,瞬间便明白了贾葳的意图。
他凤眸微眯,眼底闪过一丝激赏和了然的光芒,唇边勾起一抹危险而默契的弧度:“茂哥儿,你是想……金蝉脱壳?”
贾葳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是破釜沉舟的决然:“金矿之事,刻不容缓!袁鑫若知我们已疑心到嵩县,必会不惜一切代价毁尸灭迹。必须趁此混乱,你我轻装简从,速去洛阳!”
驿馆内很快传出六皇子殿下与贾少卿遇刺重伤的消息,府衙内外一片哗然,气氛凝重。
翁宴更是亲自前来探望,却被水沚的侍卫以“殿下与大人受惊过度,伤势不稳,太医严令静养,任何人不得惊扰”为由,硬生生挡在了院门外。
而就在这风声鹤唳、众目睽睽聚焦于驿馆之时。
第二日清晨,两匹矫健的骏马拉着一辆低调的马车悄无声息地从一处客栈驶出。
马蹄踏在空旷寂静的青石街道上,只发出沉闷的“嘚嘚”声。
车厢里,贾葳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他微微掀开车帘,紧紧抿着唇,望着前方通往洛阳的官道。
水沚与他并肩,侧头看了他一眼,朝阳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而期待的弧度。
车轮碾过黄土路面的声响被远远抛在身后,只有冷冽的风呼啸着掠过耳畔,卷起耳边的发丝。
洛阳,嵩县,那隐藏着滔天秘密与致命黄金的群山,正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