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采留下的青竹帕子压在账本最底层，药味混着墨香，像道若有若无的印记。
霜沉月一连几日闭门不出，只吩咐老掌柜将几条次要商路的货船暂泊避风港，主航道却增派了双倍护卫。
她坐在书房核对货单，算盘珠的脆响里偶尔夹着几声闷咳——那夜寒气到底侵了肺管。
? 侍女端来冰糖炖梨时，见她正对着窗台水仙出神。花苞仍青着，根须却比前几日舒展不少。
? “小姐，薛相府上送来两坛山泉水。”侍女搁下瓷盅，“说是……答谢那日的茶。”
? 霜沉月挑眉，掀开坛口油布嗅了嗅，泉水的清冽冲散了喉间黏腻。她舀半勺梨汁尝了尝，甜味刚好压住药苦：“把西厢库房清出来，那批南海香料改陆运。”
? 老掌柜闻言皱眉：“陆运成本要高三成不止……”
? “成本重要，”她敲了敲账本某处被朱笔圈红的条目，“还是命重要？”
? 窗外忽传来一阵马蹄踏雪的闷响。门房小跑着递进封信，火漆印是户部样式。霜沉月拆开，只有一行字：漕司王主事昨夜坠马，重伤。
? 她指尖发凉。王主事是薛采漕运新政最得力的执行者。
? “备车，”她抓起狐裘，“去济安堂。”
? 马车轧过积雪的街道，霜沉月掀帘看街边货郎叫卖冻梨。梆子声敲得急，她忽然想起薛采那夜叩门框的闷响。
? 济安堂后院里，王太医的孙子正在捣药，见她来了局促地搓手：“家祖出诊去了……”
? “可是去宰相府？”霜沉月递过一包糖渍梅子，“薛相的风寒可好些了？”
? 年轻人盯着梅子咽口水：“前日咳得厉害，换了方子加了三钱犀角粉……”他猛地捂嘴，药杵咣当砸进石臼。
? 霜沉月转身时，看见墙角晒着的川贝在雪光里泛着冷硬的光泽。三钱犀角粉——那是高热不退时才用的猛药。
? 回到别院已是黄昏。她盯着案头两坛山泉水，水面映出摇曳的灯影。忽然提起一坛走进厨房，舀水入锅时惊动了打盹的厨娘。
? “小姐要煮什么？俺来……”
? “不必。”她捻起一撮云雾针，茶叶落进滚水的声音像雪粒敲窗。
? 茶汤斟满两只天青釉盏时，门房来报薛相车驾已到。霜沉月端茶的手很稳，氤氲水汽熏得眼底发潮。
? 这次他披着灰鼠皮大氅，进门时带进的风雪气息淡了些。目光掠过她手中的茶盏，唇角似有极浅的弧度。
? “霜小姐的茶，”他接过时指尖擦过杯壁，“比上次更暖。”
? 她低头吹散自己盏中浮沫，听见窗外冰棱坠地的脆响。
灶火正旺，映得满室雪光都泛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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