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入江大人还在休息，沢田大人。”
切尔贝罗的声音死板得没有一丝波澜。
挂着青黑眼圈的沢田纲吉站在紧闭的金属门外，内心正在天人交战。是体恤下属让疲惫的技术顾问休息呢，还是为了自己厚着脸皮打扰？
“入江大人昨晚通宵进行设备调试和数据分析，睡眠时长约为2小时17分钟。近两天入江大人总睡眠时长约为6小时32分。”
正一是在挑战生理极限吗？！
“算…算了，”他叹了口气，对着切尔贝罗摆摆手，“先让他休息吧，等他……”
“咔哒。”
入江正一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橘红色头发，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他扶着门框，整个人像是下一秒就要原地散架，声音因为疲惫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纲吉君？抱歉让你久等。进来吧，我…我没关系。” 他强撑着精神打了个巨大的哈欠，侧身让开，身体还微微晃了一下。
纲吉看着他那副随时要英勇就义的模样，良心受到一万点暴击：“正一！你这完全不像没关系的样子啊！要不你还是……”
“没…没时间了！”正一猛地摇头，似乎想让自己清醒点，结果差点把眼镜甩飞，他手忙脚乱地扶住，“纲吉君的事情更重要！快进来！”
沢田纲吉像跨越雷区一样，小心翼翼的跨过地上那些藤蔓一样缠绕的电线，露出狰狞的电路板的服务器机箱，和无数闪着诡异指示灯的仪器以后，艰难的来到那张唯一干净整洁的沙发上 。
他好奇看着房间中央两台崭新的充满未来科技感的流线型游戏舱——其中一台舱门还敞开着，另一台连外部保护套都没拆，乱七八糟的线被放置在地上。
旁边有一小块空地，看来房间的主人从游戏仓一出来，立刻就地睡了一觉。
“纲吉君，”正一摇摇晃晃地走到一台闪烁着复杂数据流的终端前。
“关于你在那个时空乱流里见到六道骸的具体情境…能再详细描述一次吗？”
纲吉努力回忆。
“我是在西西里某个偏僻海岸醒来的。刚走到附近的村子，就看到…没完没了的黑手党火拼，非常混乱和血腥。”他皱起眉。
“感觉像是彭格列一世末期，或者…二世时期，因为那时候彭格列…有点…过于‘激进’。” 他斟酌着用词。
“然后呢？”正一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记录着关键词。
“然后…我就跟着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走，”纲吉试图描述那种奇怪的牵引，“不是戒指！虽然刚被卷进去的时候，戒指的反应很大，我也确实感受到了那股从其他时空涌进来的波动，但是很奇怪的是，后来完全感觉不到彭格列指环的气息，就像睡着了，或者被屏蔽了？我跟着那种奇怪的感觉，来到一间占卜屋，他就在那里。”
正一喃喃自语：“占卜屋…幻术伪装…彭格列指环气息被屏蔽…”他眉头紧锁，“从来没听说过有哪种幻术能强大到干扰彭格列指环的时间轴…这不可能…除非…”
正一看了一看游戏舱。
“听说瓦利亚的弗兰在游戏中见到了你？”
“狱寺说，根据弗兰的投影，是一间挂着衔尾蛇标志的破旧的木门，他们没能进去。狱寺后来找斯帕纳用技术手段进入游戏，找到了那个房间，但他说那只是游戏中给幻术师发布通关任务的地方，并没有什么19世纪的黑手党战争。”
正一思考着。
“那几天我倒是听斯帕纳提起过，但那家伙对游戏没什么兴趣，也没再继续研究。我和白兰先生也并没有在游戏中看到你们说的占卜屋，我们这两天都在打匣兵器。也许那是对特定幻术师才开放的副本？”
“你和白兰？”纲吉看了一眼旁边那台崭新的游戏舱。
“啊，对，那天过来，白兰先生突然对这个游戏很感兴趣，这两天我们都在里面。这台游戏机舱刚到，本来是给白兰先生准备的，还没来得及调试。对了，纲吉君还没有登陆过这个游戏吧？”
沢田纲吉内心泪流满面。
好羡慕啊……他倒是想登录，reborn像是能允许他玩游戏的样子吗……
而且现在是这个问题吗？六道骸把他的精神抓到游戏中囚禁了九天，这个事情怎么想怎么诡异吧！真的可以做到吗！
可惜正一并没有看到沢田纲吉内心的百感交集，他已经打开了那台崭新的游戏舱门，开始快速地调试起来。
“太多悖论了，还是直接实践吧！如果彭格列指环把你带到的地方跟这个游戏有关系，或者六道骸跟这个游戏有关系，你带着彭格列指环进入，说不动会引起某种共鸣，或者…至少能排除一些干扰因素！”
“诶？！带着彭格列指环进游戏？！”纲吉看着那个竖着放置的科幻感十足、内部闪烁着柔和引导光的“棺材”，内心一边流泪一边疯狂摇头。这玩意儿真的靠谱吗？！不会进去就出不来了吧？！
“对！这是目前最高效的验证方法！用户名…系统随机生成‘废材兔27’？哦，可以改…算了先这样吧，重点是数据！”他调试完毕VR头盔和复杂的虹膜验证，不由分说就往纲吉头上套。
“正…正一，这个头盔会不会太紧了点…还有这些线…”
“放心，安全协议都是最高级的！”
入江正一安慰他。
“目前你的账号权限只能进入新手区——【无花果园】。想去更核心的区域【乐园】，需要赚取足够的‘晶石’作为门票。”
他调试着同步率参数，解释道，“就是打游戏里模拟的匣兵器，完成任务，或者…呃，交易。不过纲吉君你的目的显然不是玩游戏升级，所以我们就先在【无花果园】里逛逛，看看你的指环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比如发热、震动、或者…突然指引你去某个奇怪的地方？”
正一终于完成了最后的调试，拍了拍纲吉的肩膀。
“好了，纲吉君，意识同步启动倒计时十秒！记住，在游戏里，如果你需要动用死气之炎…” 他刚想严肃地补充一句“请务必控制好输出功率，千万别像白兰先生那样，一上来就把新手村的守门BOSS当烟花给轰了，那会引发严重的系统警报和数据紊乱！”
然而，这句话终究没能说完。
就在倒计时走到“3”的时候，入江正一身体晃了晃，眼皮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地合上。连日透支的疲惫如同海啸般彻底淹没了他紧绷的神经。他甚至连一声“抱歉”都没能发出，就那么直挺挺地、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朝着旁边一堆蓬松的、看起来还算柔软的废弃缓冲材料包倒了下去。
“Zzzzz”
“诶？！正一？！正一你醒醒啊！倒计时还在走！等等！控制火焰？！控制什么火焰啊？！！怎么控制啊？？！！”
纲吉看着瞬间进入深度睡眠的正一，又看看头盔内部已经开始闪烁的引导光，内心只剩下绝望的呐喊。游戏舱的舱门在他惊恐的目光中，无情地自动闭合了。
“连接确认。欢迎来到《无花果种植划》，‘废柴兔27’号用户。祝您旅行愉快。”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密闭的舱内响起。
沢田纲吉：“……！！！”
——
乐园的街道色彩饱和得刺眼。
弗兰顶着他那标志性的巨大青蛙帽，正专注地啃着一个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焦糖牛角包，金黄酥脆的外皮发出令人愉悦的“咔嚓”声——即使是在虚拟世界，糖分和油脂也足以以假乱真。
贝尔在他身后，手指间小刀翻飞，百无聊赖地扫视着周围，最终精准地锁定在前方那颗圆滚滚的青蛙帽上。
“咻！咻！咻！”三把飞刀精准插在帽檐上，像三根突兀的金属羽毛。
弗兰脚步未停，眼神都没有给贝尔一个，低头又啃了一口面包。
“贝尔前辈，Me的帽子维修费账单会寄到您房间，请原价赔偿”。
“嘻嘻嘻～吵死了，青蛙！”贝尔召回飞刀。
贝尔现在心情非常不好——一
刚进乐园时，他想试试NPC的“逼真度”，小刀刚碰到一个卖花小姑娘的虚拟皮肤，那NPC就瞬间变成一团闪烁的彩色方块，警报响彻云霄，紧接着他们俩就数据流粗鲁的踹回了前期硝烟弥漫的【无花果园】。
眼前这只臭青蛙还敢给他甩脸色——
弗兰终于咽下最后一口牛角包，语气非常幽怨。
“因为贝尔前辈的人体探索行为，我们不仅被被强制遣返，还被乐园列入了‘可疑人员名单’。为了赚回那两张因为‘可疑’状态而涨价了250%的返场门票，Me不得不单枪匹马（因为王子前辈全程在抱怨无聊并试图引怪炸Me）多轰了两个巨型匣兵器。”
他青蛙帽下的绿眼毫无感情地瞥了贝尔一眼。
“如果贝尔前辈继续这么任性，要么是Me因为过劳导致系统下线（俗称过劳死），要么是无法赚取足够晶石让其他前辈（主要是白痴长毛队长和恐怖分子BOSS）进入乐园，导致被暴怒的队长砍成刺身，或者被BOSS一枪轰成番茄酱，无论哪种情况都会波及贝尔前辈，请务必三思。”
贝尔小刀寒光一闪。
“嘻嘻嘻～小青蛙，王子杀人不需要理由，再敢威胁王子，就把你扎成漏勺！”
他自知理亏，收起了小刀。
走过乐园大街后，他们来到了喧闹的集市。
一个个仿佛由彩虹糖霜浇筑而成的梦幻小摊排列的错落有致，悬浮的水晶球洒下萤火虫般的光点。
贩卖“梦境泡泡”的NPC身旁环绕着荧光水母，而“记忆丝线”摊位上的老妪正将游客的叹息纺成发光的绸缎——每一寸空间都在颠覆物理法则。
弗兰放慢了脚步，碧绿的眼眸映出这不可思议的瑰丽。
“啊咧？乐园祭典？”
当走到集市中心的小广场时，弗兰青蛙脑袋一歪，停住了脚步。
与乐园广场那梦幻的粉色小天使不同，集市广场中央有个巨大的全息投影。一个立体的圣光门户缓缓旋转，覆盖着一层金色的光辉。在门户中央，两个的身影一站一坐，轮廓若隐若现，他们的面容完全隐匿在光辉之后，不可窥探。
圣光门户下方，“投影”出下方广场的景象：无数模糊的、只有人形轮廓的光影，正挥舞着手臂向着圣光门户顶礼膜拜。投影精美绝伦，光影效果令人叹为观止。
悬浮在半空中的流液态光晕形成了优雅而妖异的字体，如同拥有生命般流淌，逸散出细小的、如同星尘般的光点：
永恒盛宴启幕
【国王】携【法师】
将赐福万民，共享不朽荣光
两人看着那三行字，齐齐沉默了五秒后，弗兰不负众望的做出了总结。
“咦，好差的品味，跟ME的前任凤梨头师傅不相上下。”
“嘻嘻嘻～发现玛蒙！”
贝尔敏锐地捕捉到了集市角落一个画风格格不入的摊位。只见那摊位布置得像个吉普赛占卜帐篷，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影坐在铺着深紫色的绒布的木桌后，帽檐挡住了半张脸，面前摆放着一个散发着幽光的水晶球，旁边有一块小黑板：
玛蒙大师窥命解惑
每次1000晶石
谢绝还价
售出不退
引人注目的是，摊位前站着一个十岁左右的蓝发小男孩，小脸上一副既好奇又带着点不以为然的表情。
贝尔大步流星地走过去。
“玛蒙！又在骗小朋友的零花钱了？”
玛蒙斗篷下的脸抬了抬。“好久不见，贝尔，这是等价交换。我的占卜，童叟无欺。”
戴蒙并没有理会乐园里其他愚蠢平凡的玩家，他认真地看着那个几乎比他的头还大的水晶球，没怎么思考就支付了这笔可观的费用。
“我要找到的木房子，藏在乐园的哪个地方？”
玛蒙没有多言，纤细的手指在水晶球上轻轻拂过，声音轻得像梦境中：“闭上眼…想象他，寻找他，触碰他…你心中的事物…就会出现…”
水晶球内原本混沌的光芒开始旋转、凝聚，模糊的影像慢慢清晰：
那是一片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洞穴，是一片望不到尽头深紫色壁垒。
壁垒前，站着一个身影。那人有着褐色的头发，额间燃烧着一簇金黄色的火焰，他一只手微微抬起，手套间凝聚着一团更纯粹的火，正冷冷地透过水晶球看着着他！
戴蒙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一股极其强烈的厌恶感没来由的攫住了他！
“喂！这什么鬼？！”戴蒙指着水晶球，小脸上满是嫌恶，“这破石头后面连个门都没有！而且这家伙是谁？一脸欠揍的样子！水晶球坏了吧？退钱！”
玛蒙的声音毫无波澜。
“预言只对提问者显现其命定相关的片段，我无法验证你看到的景象。根据摊位规则第三条：‘商品售出，概不退换’。”
“切！奸商！”戴蒙气得小脸鼓鼓的。
居然敢作弄本大人?岂有此理！
戴蒙看着这颗水晶球，目光聚焦在这个让他浑身不适的人身上。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他强大的幻术师精神力瞬间凝聚，化作无形尖刺，狠狠扎向那幽光流转的水晶球！他要强行读取！
就在精神力触碰的刹那——
“轰！！！”
一股冰冷、浩瀚、蕴含绝对威压的恐怖意志，如同深渊巨兽苏醒，顺着戴蒙的精神连接狂暴反噬！
戴蒙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像是被一柄巨锤狠狠砸中，眼前瞬间发黑，差点摔倒。他强行稳住身形，小脸煞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在他的意识深处，那片被反冲力震得一片狼藉的精神领域里，一只由无尽黑暗与血色凝聚而成的眼睛俯视着他渺小的精神体，瞳孔深处，一个猩红如血的数字【六】，如同烙印般清晰浮现。
戴蒙猛地喘了口气，紫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惊骇和一丝难以置信。
玛蒙慢悠悠收起水晶球。
“小鬼，看来你的问题，踩到了一些‘禁区’的尾巴。乐园里，好奇心太旺……容易引火烧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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