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如晦营囚帐,帐外墨云如涂。
守了一晚上的天策营卫笔直立在帐前,精神依然抖擞。
帐内长歌半蹲下身,用手指捻了捻中箭少年身上的红纱,很快便兴致缺缺地丢开了。
接到消息赶来的参军看了眼被拖回囚帐的两个人,又看了眼进来后就喜怒难辨的长歌,一下有些拿不定主意。
谢明芝出身五姓谢氏,早年投学长歌,很早入了朝堂。
安史之乱,狼牙大军直攻洛阳,东都留台官员皆奔逃而去,其师卢弈独居御史台,同留守的李憕一起誓死抵抗安贼,最后遇害。
当时谢明芝正伴驾东宫,突闻噩耗,向太子乞情,请东宫座驾先往,自己朝洛阳方向长拜行辞别礼。
如今太子登基,将他从户部调过来兼领御史中丞的职,也是存了他在狼牙问题上眼里绝容不得一点沙子的心思。
而此次天策接令出关查探黑戈壁,也是为了查清出现在黑戈壁一带的狼牙所图为何。
前几日探子回报,远在阴风峡的马匪似乎与狼牙有勾结。
谢明芝收到消息后设套擒匪,却逮回来这俩不相干的人物。
非要说有什么相干么……
参军觑了谢明芝一眼,又打量了这俩异邦人一圈,最后摸了摸下巴道:“谢御史,这毒或许真的是偶然。”
“马匪嘛,常常用毒坑害不交打点费的行商。”
“军医说这人更像是误食了被下过药的马肉。”
囚帐内静得压抑,参军为难地说:“当时地上不是还有几匹死马,或许……”
“你在担心什么?”谢明芝问。
看来是不能善了了。
参军倒吸一口凉气,叹道:“他们二人衣物看上去是明教样式,如今明教法王领着一队弟子驻扎在歌朵兰沙漠,大人若想强扣人——”
“原来是担心这个。”谢明芝发出一声嗤笑。
大光明寺之变到底已过去许久,当今陛下对明教的态度并不似先帝那么强硬。
夜帝此次前来,是为了教中东归的意图。
他用鞋履尖轻轻踢了踢其中一个人的肩膀,说道:“一个没了知觉,一个半死不活,这节骨眼上,白惹一身骚,明教会愿意认?”
“况且,”谢明芝眼底一暗,“扒了衣服就不是了。”
他直接了断道:“不会节外生枝的,你去回禀曹将军吧,阴风峡的计划一切照旧。”
事已至此,参军无话可说,只能称是离开营帐。
囚帐被离开的参军掀开又合上,被绑在柱子上的陆昭只剩下抬眼的力气。
这长歌的小白脸让手底下那群走狗拖了他一路,身上的衣服全被磨破了,露出来的胳膊和脚腕更是没一块好皮。
甚至在将他拖回营帐后,还犹嫌不够似的将他绑起来,熬鹰般熬到这时候。
“说么?”
谢明芝坐在营卫搬进来的椅子上,自顾自沏了杯茶,但没喝。
“酒……”
谢明芝挑眉,站起来将那杯刚沏好的野茶泼在陆昭脸上。
“看不出来还是个酒罐子,不过对不住,没好酒招待你,将就一下。”
“不够烈……找坛烈的来泼唔——!”
陆昭登时被灌了一嘴,谢明芝卡着他下颌逼他喝下去。
“罚酒饮不饮?”
陆昭一阵头晕目眩。
硬皮革的鞭身抵上了他的伤口,蜜色肌肤在刺激下渗出一层薄汗。
冰冷的鞭梢在薄薄的一层血痂上摩挲,谢明芝收敛了下力道,在陆昭眉头渐渐展开之际发狠按了下去。
血痂掀起,破裂,血珠渗出。
陆昭低着头用波斯语骂脏,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谢明芝没工夫在这跟他耗,气焰既然熬完了,便直接坐下切入正题:“他身上穿的是你的衣服。你是明教弟子,他不是。”
“但他身上有马匪窝里的毒,这毒说起来和你们明教还有些渊源,我记得是龙门血衣城传过来的。”
“你有什么想说的?”谢明芝用鞭柄挑起陆昭垂下的头。
却见他扯出一个混不吝的笑,嗤道:“阿萨辛做的事,和明教有什么关系?”
“既然知道我来自明教,就该把我送回歌朵兰营地去。”
谢明芝已然见识过了这人的硬骨头,见状也不意外,只冷笑:“夜帝此次前来是奉了明教教主的令。他是个谨慎的人,如今黑戈壁乍然出现了狼牙,断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让明教弟子做出冒充马匪的事。
“除非,他想重演大光明寺之变。”
陆昭将喉间涌起的血腥气咽下,吃了一路沙子,他现在浑身上下躁得很。
“我很好奇,要是你坏了东归大计,会遭到什么样的惩戒。”
谢明芝话说得随意,将重头戏放在了后面:“叛教?总坛的手段怕是更生不如死吧?”
陆昭深棕色的发丝黏连着酒液挂在侧脸上,浑身上下只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还闪烁着野性。
他看了眼对面的伊兹米尔,笑起来:“要说可疑,他不是更可疑吗?我第一次来边境,怎么会清楚马匪的底细。”
“毒也是在他身上,我不过是好心买下他。”
“怎么,如今这世道,好心反倒该死?”陆昭咧了咧嘴,露出两颗尖虎牙。
谢明芝装模作样地拍了两下手:“弃车保帅?真可怜,他被买下来就是为了这时候被你卖掉。”
他脸上露出两分嘲讽,收回腿。
素白靴履踢开白裾,谢明芝蹲下抬起伊兹米尔的下巴,喂了一颗清神丹到对方嘴里。
“装了一路也该醒了,毒是马肉没错,伤可是你故意扎的。”
“可惜今天箭尖只抹了麻药,毙不了命。”
谢明芝神情恹恹地唏嘘着,转而对陆昭道:“还当你有多喜欢他,得到了人家身子,却半点真心都没给。”
“你心疼他啊,那不如将他收了去,就当我耽误您时间的赔礼——”陆昭哼道。
谢明芝抚掌起身:“汉话没学多少,行贿倒是无师自通。”
“你现在不认没关系,问他也是一样。”
骨节分明的手抚过陆昭的下巴,陆昭似乎被他这番狎弄的动作惹恼了,作势要去咬对方的手。
谢明芝眯起眼尾,一把卸掉了陆昭的下巴。
“没多余的布给你含,受累张会儿嘴吧。”
不远处地上,伊兹米尔动了动身子悠悠转醒。
“醒了?”谢明芝走过去牵起伊兹米尔的手,笑意荡开,将人拉到了自己膝上。
伊兹米尔懵懂地望向他:“……是您救了我吗?”
谢明芝歪头,一点都不心虚地点头:“是我。”
陆昭想劝伊兹米尔别上当,奈何口中被塞满了布条。
只见谢明芝俯身将人抱起来,伊兹米尔没有一丝反抗。
从有记忆开始,伊兹米尔就待在楼兰城里。
楼兰城与中原丝绸官道隔着龙门的戈壁峡,安史之乱后唐军无暇再管玉门,导致峡谷之中马匪横行,除却冒死行商的汉商外,伊兹米尔几乎没见过汉人。
此时见到谢明芝,他才真正理解了为什么波斯商人会对中原的玉器赞不绝口。
伊兹米尔有些紧张地伏在谢明芝身上,被抱上来的时候牵扯到了大腿伤口,他的腰身不自觉地在长歌身上扭了一下。
谢明芝按住他的腰,将他的脑袋掰向陆昭的方向,低声问道,“认识他么?”
伊兹米尔的眼睛骤然睁大:“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把卡斯珀绑起来?”
“他劫了你们的货?”
他匆忙朝谢明芝解释,带上吻来恳求:“我认识他,他不是坏人,放他下来吧。”
谢明芝故作为难:“他是好是坏,你得告诉我他和你在一起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我才好分辨呀。”
“这样么……”伊兹米尔垂下眸,看了眼腿上干净的绷带,慢慢道,“他在楼兰城里买下我,给我穿他的衣服,吃他的食物,从龙门荒漠到这里,一路上都是他在保护我。”
“哦?龙门那样危险,他倒是好心护你一路。”谢明芝循循善诱,“怎么护的?”
伊兹米尔道:“马匪用金子和食物换情报。如果不守信用的话,他就把对方杀了再拿报酬。”
伊兹米尔思索了一下,好像也觉得这样不对,又补充说:“你们中原人讲究的‘一诺千金’他做到了,所以他是个守信用的好人。”
“哈,原来是这样。”谢明芝没纠正对方‘一诺千金’的谬用,接着问,“你们第一次出龙门么?”
陆昭突然“唔唔”起劲,伊兹米尔看向他,只见对方恼恨地剜了自己一眼,吓得伊兹米尔立即噤了声。
“你继续说。”谢明芝作势在伊兹米尔脸上亲了一下,故意混淆视听。
“他生气是因为在嫉妒,嫉妒你和我贴得近。”
伊兹米尔顿时羞红了脸。
他现在这样,违背神旨么?
陆昭曾对他说,自己已经占据了他身体,但他现在对却初见一面的人动了心。
好可惜,明明之前他也对陆昭这样心动过的。
伊兹米尔看了眼不远处被紧紧绑起来的陆昭。
日月该换天了。
寒玉似的指尖一路往下,点在伊兹米尔的后背,最后在连接腰臀的尾椎上不轻不重地叩了一下。
伊兹米尔遵从本能往谢明芝身上靠。
在手伸进他双腿之间时,谢明芝停下了。
伊兹米尔跪坐在谢明芝身上,听他问道:“这人没让你玩过前面?”
“什么前面?”伊兹米尔轻轻抓挠着谢明芝的肩,面露不解。
谢明芝打量他一眼,确认这人是真不清楚,转而望向陆昭:“啧,都打算物尽其用了还这么吝啬。”
然而陆昭只能发出几个音节来表示愤懑。
谢明芝没理他,低头剥下了伊兹米尔的裤子,耳边响起意料之中的一声低哼。
“好孩子。”谢明芝边夸边轻拍了下伊兹米尔的脸,一路抚下。
一到要紧地却停了。
“呜难受……再……”
伊兹米尔伸出舌尖求道:“求大人……伊兹米尔喜欢漂亮大人……”
情饵已下,谢明芝全然没了方才的温情样,冷冷问道:“我可以动,但你要告诉我,你们之前怎么和马匪做交易。”
“来了黑戈壁后有和阴风峡的马匪接触过么?”
“情报是否与狼牙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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