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忧?”
谢明芝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林曲霏,最后目光停留在林曲霏的右手上。
小指指根接连处有一道被甲套掩着的疤痕。
“莫问还是相知?”谢明芝问。
“都会一点,看谢御史要什么。”林曲霏低眉浅笑,走近了些,“我带了人来,谢御史想问什么事都可以问他们。”
话音刚落,两道身影显现出来,一左一右守在帐门旁——唐门和明教。
唐门半张冷峻的脸被面具遮掩着,依旧能看出来年纪比明教大上几岁。
明教抢话道:“我叫陆叁,您没听过我的名字没关系,但我师父您肯定知道。陆明霖,现在坐凛风堡的那个。”
陆叁歪头躲过营卫的一枪,玩似的,“龙门南戈壁前阵子老丢镖银,谷里原以为耗子闲得没事来龙门进货,一查才知是马匪和商会闹事。”
“不必警戒,放他们进来。”谢明芝扫了陆叁一眼,营卫闻令收枪。
“恶人谷都这么不着调么?”谢明芝冷笑。
林曲霏瞪了一眼陆叁,叫人收敛些。
陆叁不忿:“这叫逍遥。”
他兜帽一挑轻哼:“南戈壁可是恶人明教的地盘,在明教的地盘上劫明教,蛮有种的嘛——”
说罢一个流光闪到了陆昭身后,用雪亮的刀背勾起陆昭的脖子,列出一个吓人的笑:“好兄弟,给个说法,我可是白挨了郭统领一顿骂。”
“这年关也快到了,恶人年宴上我不好向师父交代啊。”
“他气昏过去了,你现在问没用。”谢明芝没心思搭理小孩,自顾自转了转扳指,对林曲霏问道,“萧白这是查了碛西的账,现在又想插手黑戈壁的事?”
“圣人知道这件事么?”
他说这话时语气很淡,甚至有些生人勿进的意味。
林曲霏眉目恭顺:“是东宫密令,此番前来也是师兄想提醒大人早做准备。”
谢明芝一下冷了脸。
林曲霏莞尔一笑:“当然,谢御史若要问师兄的意思,那他绝无意插手黑戈壁之意。”
“但若谢御史担忧神策与狼牙销赃再现,可与龙门据点一一对账。”
“早年王将军回朝,镖商出关困难,现商路重开,运镖者来往马嵬驿与龙门不必再经昆仑。”林曲霏抱琴介绍道,“这是世外坡管理军备收支的唐总司,扶风郡的走镖消耗也让他一并带来了。”
“唐由。”唐由并不想过多参与朝廷纷争,只朝谢明芝略一抱拳。
江湖朝堂本就两条路,谢明芝对此不甚在意。
林曲霏看着谢明芝道:“我们此行本来只为带回恶人在戈壁找到的矿石。”
“消息已然送到,我们这便离开了。”林曲霏扫了眼被陆叁拎起来的陆昭,笑意盈盈道,“这人,谢御史还审么?”
“若是没用了,不如交给我们。南戈壁的账,确实得好好算算呢。”
“那林客卿怕是讨不到债了。”谢明芝冷笑。
“你们同他有什么恩怨我不管,但此人我留着有用。”
“况且南戈壁的兵刃外流本就是萧白监管不力。若阴风峡剿匪不顺,我回朝定参他一本。”
谢明芝在说到“阴风峡”三个字时沉了脸,指尖不轻不重地叩了一下。
“我便直说了,阴风峡的马贼与狼牙暗通款曲,已经串通好南戈壁的马匪将前神策军备运走了。”
“这人坏了我埋的线,得先给我偿命,你们的江湖恩怨往后捎去。”
事关军备,林曲霏脸上笑意也稍减几分,不欲再找陆昭麻烦。
他示意唐由将账本给谢明芝,“如今走昆仑镖的不多,飞沙关与龙门镇的账便并做一处了。”
出门前师兄交代过,若是谢明芝不好相与,就将整理出来的账目交给他看,算作示好。
“这份是单南戈壁商道收支,待会儿陆叁和唐总司还要去黑石滩检查矿车,我会留下,若是谢御史有什么想问的,找我就行。”
“啊,当然,这明教谢御史既然留着有用,我们就不带走了。”林曲霏将账册递到谢明芝手边,转头对陆叁斥道,“别玩了,快把人放下。”
陆叁悻悻收回刀,雪亮的刀光交错着闪在陆昭脸上,有双豹子似的眼睛淬得像是镀了金。
瞬息之间,陆叁感觉手腕一下剧痛,一排整齐的牙印出现他手腕上,血涌如注。
“操!”陆叁大骂一声,随即后背一凉,那柄不翼而飞的弯刀居然出现在了自己脖子上,“我刀——”
林曲霏惊然抚琴,救急云生先落,总算护住了陆叁一条命。
“林哥他缴我械!”陆叁捂着脖子喊委屈。
“你明教被明教站脸上缴械?丢不丢人?”林曲霏恼道,“回去再骂你。”
谢明芝抚掌哂笑:“精彩。所以,林客卿这是把我的人放跑了?”
谢明芝虽笑着,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现在十分不悦,尤其是那对漆黑不见底的瞳孔,此刻更是沉了又沉。
“人还在。”
门口一直沉默不言的唐由开了口:“帐门我布了机关,方才没被任何人触动。”
“要找人,我可以开鬼斧帮你找,但营帐坍塌的账,不能算在我们头上。”
“可以。”谢明芝挑眉,随即将琴横在膝前,对着林曲霏问,“萧白教过你接圈么?”
“教过,是要接哪——”林曲霏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谢明芝已然先行一步拨动了一个音:“来分忧。”
孤影乍开,音波震荡,兽皮麻布搭成的帐篷摇摇欲坠,几乎不用鬼斧开就能坍塌下来。
一声闷哼从帐门右内传来,唐由当机立断,起了鬼斧。
刹那间兽皮撕裂,木架崩飞,林曲霏赶紧在自己这边隔了笑傲,以免殃及池鱼。
“啊!”伊兹米尔惊叫。
“这地上怎么还有一个?!”陆叁鬼叫起来。
“闭嘴。”林曲霏拍了一下他脑瓜。
谢明芝脸上头一次出现无语:“你这笑傲还能接圈?”
然时机不可废,只见他青霄凌空而起,徵音直冲右侧而去,已经暴露位置的陆昭顿时被他封住轻功。
随即迴梦江逐齐下,将人留了下来。
“大白天的发梦呢。”陆昭咳血啐道,随即以命换命般朝谢明芝攻来。
一旁观战的林曲霏暗道不好,大喊:“谢御史!背后!”
可惜提醒晚了,骤然跃起的身影已经流光到谢明芝背后,尖利的刀刃直直割向谢明芝的喉咙。
完了,谢明芝要是死在恶人手上,师兄肯定会被问责的……
林曲霏对着谢明芝焦急打羽,恨自己少给了身后害他分神的陆叁两下脑袋巴掌。
然而亡羊补牢无用,谢明芝几乎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弯刀就这么刺穿了他的身体。
林曲霏急得勾断了弦,斥道:“救人啊,愣着干嘛,就知道乱来,极乐荆棘一个不用,等我相知控局吗?!啊?”
铮然一声,琴中剑起——
一柄薄而细的剑刃裹挟着霜雪架在了陆昭脖颈上,刃入三分,只差一点削断颈脉。
陆昭咳血跪地,双手脱力地松开了刀。
“剑体?”林曲霏翻了个白眼,总算知道为什么打羽无效了。
他呼出一口气,翻琴拔剑,帮谢明芝封住了陆昭的后路。
“杀啦?”林曲霏眨眨眼。
俘虏这么不听话,现在总能算账了吧。
谢明芝持剑将陆昭往唐由那逼了逼,林曲霏给唐由使了个眼神,唐由从善如流地举起弩对准了陆昭脑袋。
“改主意了,你们把他带走,三天之后再将他带回来。”谢明芝收剑回本体,施施然坐下。
只有素白色外袍沾了一点血迹,宛如翎尾染血。
“什么意思?”林曲霏补了谢明芝位置将剑横了横,以防陆昭奄奄一息的样子又是演的。
“还是不杀?”
“我喂了他一点东西,每到巳时会发作,刚好我也去处理些事情。”谢明芝抬眉看向陆昭,面上一派讽意,“教过了还学不会,就吃点苦头吧。你们不是要查验商道么,封了他的经脉,丢你们营里去。”
林曲霏大概能猜出喂的是什么东西,“噢,蛊毒啊,那有苦头吃了。”
陆叁上来夺刀,“爷爷的刀用着还顺手么?喜欢缴械是吧,拎回去慢慢给你练。”
“行了,你也消停点。”唐由道,一手刀利落地将陆昭劈晕,准备带走。
陆昭早已是强弩之末,这下直接昏死过去。
谢明芝挑眉看向林曲霏的持剑手:“左手剑?”
“是。”林曲霏点头。
“他倒愿意为你去寻门主的左手剑谱。”谢明芝扯了扯嘴角,“世家居然真能出情种。”
林曲霏收剑入琴,低眸时眼底似有情动。
“幸凭师兄垂怜罢了,此生钟情,薄身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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