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裴砚是个尽职尽责的向导,虽然他一再强调和江思葭之间是执法者押送犯人的关系,但江思葭除了行动受限外,并未受到任何苛待。
一路上包吃包住不说,甚至能独享一间房,裴砚把她领到客栈房间门口,指着隔壁说:“有事就敲三声墙,我听得到。”
室内窗明几净,床铺都香喷喷的,她难以置信地转了一圈,回头问:“你不怕我半夜翻窗户跑了?”
毕竟她本来以为裴砚会让她打地铺睡在自己眼皮底下,起夜解手都得打报告,这才符合他口中的“犯人”应有的待遇。
裴砚闻言只是哂笑,抱着双臂上下打量她一眼,一个字没说,但江思葭读懂了。
她哼道:“知道你没安好心,”捋起袖子露出胳膊上一道可疑的黑印,“又偷偷点我穴了是吧?我才不跑,免得死半路上。”
裴砚目光落在其上,微微挑眉,留下一句“早点睡,明日卯时启程”便离去,身后的门无风自动,“啪”地一声合紧。
江思葭盖上被子躺下,迷迷糊糊想起了中午想吃却没吃到的荷叶鸡,裴砚让她随便点,但她说一个就否决一个,最后上了一桌子素菜,她抗议凭什么不让吃肉,裴砚淡淡地说因为他只吃素。
江思葭:“你不动筷子就是了,我一个人吃。”
裴砚:“你付钱?”
......算你狠。
她当然买不起荷叶鸡,兜里那点钱还要留着在成都和裴砚分道扬镳后用呢。长叹一声,她想,要是那个恶人谷小女孩在扬州就好了,让裴砚一路护送过去,又安全又不愁食宿,岂不美哉?
甚至还能找他借一笔钱买广陵邑地皮,她有一半的把握说服他,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他都愿意出面帮她找“仇人”报仇,借点钱怎么了,又不是不还。
江思葭闭眼抱着被子翻了个身,突然想起和裴砚情缘的那一会,他好像挺喜欢吃肉的?不仅喜欢,还是个烹饪高手,江思葭仍记得看见他朋友圈整整一页红烧肉照片的震撼心情。
说明此裴砚非彼裴砚,毕竟灵魂穿进游戏的只有她,裴砚八百年前就A游了,现在她碰到的,只是带着号主些许记忆和感情投射的一个游戏人物罢了。
说来也有趣,裴砚是个纯血竞技场玩家,连日常都是江思葭帮他做的,那么在裴砚本人A游之后,他的号就开始自己行走江湖,成为了万花执法者?
既然如此,那她也可能碰到其他A掉的亲友?
那真是......太棒了这个穿越!
翌日清晨,裴砚刚走到隔壁准备叩门,手指关节还未落下,门却猛然向内一缩,拉开了,江思葭穿戴整齐跨出来,对他说:“早上好,是不是该出发啦?”
她看上去有点不一样了,似乎兴致高昂,催着他去成都一样。
裴砚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这么高兴,从怀里摸出一个浊青色小药瓶,倒了一粒递给她:“把这个吃了。”
那药瓶没有标签,草绿色药丸闻上去也无色无味,江思葭的笑瞬间坍塌,虽然知道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但还是不死心地问:“这是什么,哪怕是毒药,也让我死个明白吧?”
裴砚挑眉,好笑地望着她:“昨天不是还很聪明,发现我点了穴,怎么会想不到这是什么?每日一粒,超过十二时辰不服药,后果你不会想知道。”
手段真脏啊食人花,江思葭嘀嘀咕咕,迅速把药塞进了嘴里,清凉凉的,确实没什么味,裴砚见她有点卡喉咙,倒还贴心地回房斟了杯水。
“谢谢。”她顺嘴道谢,但在意识到对面是裴砚后,马上决定改掉讲礼貌的现代习惯。
早饭依旧清淡节俭,江思葭吃了两张胡饼一碗面,摸完肚皮还叫伙计再来一张饼,打包带走。
裴砚看了她一眼:“想不到你胃口这么好。”
江思葭坦然看回去:“不吃肉没力气,只好多吃点饼咯。”
其实她是想攒点储备粮,这麦饼很扛饿,眼下天气不热,放上十天也不成问题,趁还没到成都,她高低要在裴砚身上占占便宜。
进了剑门关后,两人在一个小村庄的猎户家借宿,江思葭见日头还早,问裴砚今天怎么大发善心,这么早就停下来歇息了,前几天他可是冷酷无情的铁鞋王,非走到天黑才肯下榻。
“看来你还有力气,”裴砚淡淡道:“我改主意了,继续走吧。”
“没力气!我走不动了!”江思葭一屁股坐在条凳上,双手张开扒住桌角,可怜巴巴提醒他:“咱们该吃饭了吧?”
主人家是一对年轻夫妇,男人正打着赤膊在院子里给一头死野猪烫毛,一股腥臊味随着热气缓慢蒸腾,江思葭立刻开始干呕,裴砚看上去没什么不适,走过去关上了窗。
许是听见了这里的动静,包着头巾的村妇怀抱婴儿探进头来,脸上挂着歉意的笑:“真是对不住,我家娃刚睡着,你们稍等,饭马上就好。”
裴砚借宿是给了钱的,江思葭估摸着还不少,不然主人家怎会如此客气,嘿嘿,猪都是现杀的呢。
呃,不对,裴砚吃素,那她今天跟那头猪无缘了。
江思葭瞬间有了怨气,她站起来说:“我饿得慌,去村里转转,吃饭前回来行不行?”
裴砚正展开卷轴写字,这些天他经常收到飞鸽传书,每每都要拿出他的卷轴圈圈画画,江思葭知道是机密,不等他说就离得远远的,生怕自己多瞄一眼惨遭灭口。
她立刻扭头望向了门外,等着裴砚答应或不答应。
“你包里不是有胡饼?”
“呃,太干巴了,我现在不想吃它。”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免得一听就知道心虚。
“行,你去吧。”裴砚居然答应了,甚至没朝她看一眼,“三刻钟之内回来,不要让我去找你。”
为什么是三刻钟?江思葭很快就明白了,她在村口大树下跟一个卖铁器的汉子聊天,得知这里是灵泉村,再往上走就是攀云台,山顶还有两座巨大的古墓,至今还在闹鬼。
“我知道我知道!”她兴奋地接过话茬,“古墓附近还有一座天然的断桥,下面是瀑布,对不对?”
“对咯对咯,小妹子以前来过啊?”
岂止来过啊,我还帮你们村赶跑过吐蕃僧,上攀云台大杀四方,还进过古墓,杀智慧王救萧倩,就连那个断桥,我还见证过一段传奇姻缘呢!
江思葭感慨万千,说起江湖往事那是如数家珍,给卖铁的汉子都说得一愣一愣的,他乐呵呵地说:“小妹子从哪听来的吧?咱们村以前是遭逢过大难,但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你那时候恐怕刚学走路呢!”
她愣了,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搞清楚穿到了哪一年,卖铁的汉子道:“宝应二年,当今圣上才登基不久,咱们总算过上几天太平日子啦。”
江思葭急了:“那、那个,你有没有听说过陛下册封过一个江湖侠士,什么什么弘义君的,她可是有从龙之功呢!”
“弘义君?”汉子眼睛上翻思考了一会,“好像是有这个人,我听茶馆说书先生讲过,嗨,谁知道是真是假呢。”
卖铁的汉子开始收摊,江思葭呆呆地立在那儿,看见天边的云在缓慢吞没红霞,坏了,三刻钟!
她飞速跑回猎户家,裴砚已经坐在一桌菜前等她,蒸菜心、炒茭白、素面丸子,还有一碗红烧排骨?
江思葭揉揉眼睛,确定自己不是饿得出现了幻觉,拿起筷子后也不敢夹,问裴砚:“他们上错菜了吧?”
裴砚淡淡回应:“不吃就倒了喂狗。”
“吃!”江思葭一口气夹了三块,吃完肉还不忘把汤汁淋在米饭上,舒舒服服吃了三大碗,抹完嘴本来想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终于良心发现了。”但怕裴砚记仇又不让她吃肉了,就此作罢。
猎户家只有一间空房,还是临时收拾出来的杂物间,早早成亲生子的女主人想当然以为这一对赶路的小年轻是夫妻,布置房间时格外用心,一张床一条被子,桌上一个陶土罐子,清水插了一把瑞香花。
行吧,还挺有格调,就是香味太浓郁了,熏得她有点恶心。江思葭想开窗通风,又怕招来蚊虫,对裴砚提议道:“我把花放到外面吧。”
“怎么,你对花有意见?”
江思葭没想到裴砚这也要跟她呛,径直把陶罐拿出去,将香气阻隔在门外,这才硬气回答:“是,我一闻就头晕,怕死在你床上。”
等等,她是不是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虽然她早就纳闷裴砚居然默许了女主人的误会,但也没指望裴砚在一床被子的情况下发善心让她上床,她早就瞄准角落里那堆干草垛了,和衣睡一晚不要紧。
可是她刚才光顾着怼人,嘴一快,听上去就好像想爬他床似的。
“我睡那儿。”她涨红了脸,干巴巴地找补,扭身扑在那堆草上,脸朝里背对裴砚。
屏气凝神等了好一会,裴砚终于吹灭了灯,听动静也卧在了床上。
太好了,他假装没有听见,那她也可以假装没说过,正要安心闭眼,忽听得裴砚问道:“你出去见到谁了,为什么回来的时候不高兴。”
什么?江思葭脑袋转了个弯,才明白他是说吃饭前的事,卖铁汉子的话再一次涌上心头,淡淡的忧愁也流向了她。
“没见谁,就是随便转了转,”江思葭说:“也没有不高兴,只是怕回来晚了你生气。”
她想天宝年间果真大梦一场,其实道理很简单,假如她是弘义君,那么裴砚为什么不是?大家都是玩家,都触发过同样的剧情,在游戏外我们大可吹嘘自己有什么丰功伟绩,但真穿越到了这片时空,可能就会发现弘义君其实根本不存在,一个周旋于各路大佬之间的小跑腿,拔拔草打打架送送信,毫无背景,没有决策权,也从未改变过历史的动向,这样的人在任何时代都是一根牛毛,有什么特别的?
但或许是存在的,那也像彩票店横幅上挂出的“某某喜中五千万元大奖”一样,这个某某可以是包括你在内的任何一个人,也可能永远降临不到你头上。
总而言之,像卖铁汉子说的那样,嗨,谁知道是真是假呢。
她现在就是剑网3搭建的大唐时空里一个普通老百姓,不过好在安史之乱结束了,虽然王朝的颓势已不可挽回,但日子多少好过一些。没有主角光环、远离江湖与庙堂的人们,所希冀的都是过几天太平日子,不是吗?
裴砚没再追问,就像当初江思葭不愿说出“仇人”名字时,他也表示不勉强。
江思葭在梦里感觉到被一个人轻拍脸颊,那人紧贴着她耳朵,连温热的鼻息扑在她嘴唇上的触感都那样真实,“不管发生什么事,原地等我回来。”
后半夜她做了个不好的梦,醒来时天光大亮,床上的人已不见踪影,她迷迷瞪瞪爬起来,猛然想起半夜耳畔那句话,是裴砚,他去哪了?
江思葭摸摸被褥,冰冷的,四处搜寻一番,什么东西都没留下,她打开门,陶土罐子还原样贴着墙根放着,但瑞香花诡异地枯萎了,那副衰老的姿态,就好像妙龄女子陡然间变成了瘦骨伶仃的老太。
她提起罐子,里面的水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
是裴砚的仇家?
孤立无援的焦虑感立刻笼罩了她,裴砚嘱咐原地等他回来,她迅速将跨出去的一只脚收回来,正要关门,女主人用围裙揩着手从厨房出来,“妹子,叫你相公出来吃饭啊。”
江思葭警觉地盯了一眼她手上的动作,又看见院子里男主人在编篾条,夹在他双脚间的竹筐已初具雏形。
很和谐的家庭景象,和昨天一样。她神经稍微放松一点了,勉强挤出一个笑,问那女人:“你孩子呢?”
女人看上去有些难为情:“刚喂奶睡着,他哭了两声,是不是吵到你啦?”
“没有没有,我随口一问,这个罐子里淹死了一条蜈蚣,怕有毒,我给你倒掉。”江思葭说着,迅速拎起陶罐走出去,倒在背阴处的角落,又抓了两把土盖上。
洗干净手回来,女主人已经把早饭送进屋里,疑惑地问她相公去哪了,江思葭扯谎说他一大早有事出去了,说完自己都感到惊奇,她现在好像出奇地镇定,说谎都能脱口而出了。
女人说:“怪了,我们也起得很早,怎么没看见他。”
正当江思葭脑门冒汗,女人又自顾自帮她圆了回来:“不过你们江湖人总是神出鬼没啦,你相公武功高,肯定走路比猫还轻的。”
江思葭把门关上,桌上有两碗面,一碗是素的,一碗卧了鸡蛋,还铺了两片肉,她没有胃口,就坐在草垛上抱着膝盖等裴砚回来。
女主性格比较咸鱼,穿越回去没想干大事,所以对弘义君(也就是主线剧情里的玩家)发挥的作用保持消极态度,这事每个人观点肯定不同,别骂我乱写啊(顶锅盖跑)写着写着我都要爱上花哥了,不过没事,我的目标是写一个爱一个,男主们雨露均沾![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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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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