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把这通电话听得明白，却不知道对面一声未吭的人就是她的手足兄弟，与真相又一次失之交臂。
她把小替身使者放回地上，旋即消失在黑夜中。
虽然还是不明白队长要做什么，不过这大概算得帮上忙了。少女自作聪明，喜滋滋地颠了颠那个用胶皮密封的小玻璃瓶，揣进口袋里，回去找她的伙伴。
就福葛还在原地，酒气冲天地趴在点心架后边，瞧着形单影只、生无可恋的，身上都冒黑烟了。
见他无聊成这样，洛便很有点心虚。毕竟福葛向来不喜欢出席这种场合，是她非买那枚戒指，又需要一个熟悉流程的人为她打幌子，这才求他陪着来的。别人也就算了，她把他晾在这儿，和用完就把人丢一边的白眼狼何异？
想到刚刚忙着看戏磨蹭半天，完全没注意小精神病从什么时候一个人开始喝闷酒，洛有点后悔。
“嘿，醒醒，”自责归自责，大小姐虚张声势倒打一耙是做惯了的，伸手重重推了一把睡熟了的少年，“口水淌出来了，脏死了你！以后是想去苏格兰还是俄罗斯啊？醒醒醒醒！”
福葛惺忪睁眼，见少女娇嗔满面立在身前，一时怔怔。
“我不回来，你睡死在这儿也没人知道！”
“啊……那正好。”他揉着压麻的脸，伸手打开洛要招呼上来的手爪子，但因为手臂也枕麻了，成效不大，“你上哪去了，这么半天？”
洛心想，为了不打草惊蛇，倒叫兄弟们错过一场好戏，要是实话实说，他肯定问为什么不带他去看，回去再和纳兰迦米斯达一嚷，说不准要闹起来。罢了，连布加拉提那边，最好也推没见过才好。
“我要被烟味呛死啦！谁知外面也没好到哪去，风又冷又腥，下水道附近还返上来一股澡堂子的香波味，恶心死了！”
福葛脑后的血管因酒精而跳痛。他看着娇气包发脾气的模样，第无数次地感到守护与破坏两种**在他的思维里彼此厮杀，不得安宁。
美丽的东西，无外乎会引出这两种情绪，只是他既没做好人，也没心安理得做成坏人，显得格外扭曲。
他喃喃道：“你是傻子。”
“你不是傻子，”洛理直气壮地用醉鬼高烫的脸颊焐手，心狠手辣把他捏得再也装不成深沉美少年，哈哈一笑，“你是奶油，奶油小少爷。”
盛筵终有一散。属于晚秋夜风的寒凉，让每个走出甜暖气氛的人都激灵灵打个冷战。
布加拉提没见人影不提，米斯达这混球为了泡妞把车开走了，剩下三人望着他要妹不要兄弟的背影，吃了一嘴志得意满的汽车尾气，灰溜溜地步行回住处。
纳兰迦眼神好使，指着洛鬓边一点颜色问：“这是哪里摘的樱桃花哇？”
“樱桃花？”洛惊讶摸向头发，“这个季节哪有樱桃花？”
——她真的摸到一朵细嫩粉红的小花。
洛将花朵托置在没有遮挡的掌心上，发动能力细细观察几秒，见它依然娇嫩鲜活，并未枯萎，旋即笑道，“好逼真的仿生花，我也不知道怎么来的。”
少女吹一口气，单薄的花瓣随之飘落，三人不曾为这件小事驻足，说说笑笑离开了。
花影翩跹而去，于无人见得之处，落回黑发小男孩手中，化为一枚瓢虫形状的珐琅袖扣。
在卡普里岛的第三天清晨，布加拉提和米斯达前后脚回到旅店，个个瞧着神清气爽的。
福葛宿醉头痛；洛和纳兰迦打了半宿马里奥，打得骂骂咧咧，觉也没睡好；谁都没几乎熬了通宵的二人有精神。
红衣少年嘴巴一圈牛奶沫，举着奶油包道了句早，另两个仍在置气，异口同声打招呼后相互别过脑袋，用鼻子哼气来表示轻蔑。
布加拉提不想掺和菜鸡对啄，不动声色坐下吃早饭，他有更重要的事：“福葛，我……”
石破天惊嘎吱一声，淹没了他要说的话。
纳兰迦为了给米斯达倒地方，往洛那边挪了挪椅子，弄出了极不情愿的巨响。
布加拉提蹙了蹙眉，假装没听见这动静，“一会……”
洛看他一眼，气呼呼也往福葛那边扯椅子。
——嘎吱！！
纳兰迦恼了，“拉维尔，你什么意思！”
洛听见这么叫她，比他还恼，“你认为我什么意思，我就什么意思咯！”
纳兰迦指着洛的鼻子，火冒三丈，“你看不起我！昨晚在你房间时你就看不起我！”
米斯达噗一口笑喷了，“什么玩意？”
“是你先说我不行！”认真生气的两人全无所觉，洛扳着纳兰迦快比量到她脸上的手指，“你要和我打架吗，纳兰迦！”
“餐桌上不许打架！！”
看火.药味要升级，福葛像老母鸡扇翅膀一样跳起来，一手按住一个小鸡仔，“说到做到，这可是你定的规矩，洛！纳兰迦，你不能那么指着人！”
被叫停的两个人立刻收声，愤愤埋首回餐盘。
“布加拉提，你刚才说什么？”福葛呼一口气，坐下问道。
布加拉提往茶里丢了块方糖。说什么？他现在倒不知道说什么。
“没，下午我们去海边野炊吧，我和你一起去采办用具。”
“好耶！我也要去！”闻言，纳兰迦和洛举起双手赞成，对视一下笑起来，转眼又和好如初。
布加拉提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又耸着鼻子搁回去。糖加多了，难喝。
两个十四，一个十三，磕磕绊绊长在一块，眼见是难舍难分，仓促间拆掉一个，恐怕不是好事。
难呐。
他到底拿这几个孩子怎么办，还得继续看。
旅行用品店里，洛神神秘秘凑近队长。
“布鲁诺，我昨晚上看见你了。”她见布加拉提脸色一僵，撒娇卖好道，“可我没告诉别人。你怎么谢我呢？”
布加拉提心说死丫头该是你谢我，却不由自主眼神漂移，“我昨天根本没去你们去的地方，你怎么能看到我？”
“老谋深算啊小伙子，”洛小脸一皱，“那算了，那瓶‘糖果’我自己收着了。”
布加拉提的反应果然不再平淡，伸手严厉道：“给我。”
他昨夜费尽力气摆脱那个涎皮赖脸的雇佣兵后，立刻返回现场去找那瓶剧毒的金属盐溶液，但一无所获。
布加拉提确定醉倒的福葛没有去拿那个瓶子，却不能确定是什么人偶然发现顺手牵羊，如今见到这瓶药兜兜转转竟在洛的手里，颇有种啼笑皆非之感。
人事荒唐，好在眼前人足够幸运，老天不想让她死。
“你没打开尝一口吧？”他攥着密封小瓶，仍忍不住问道。
“哦，如果你再穿一次裙子，说不准。”洛翻个白眼转身就走，小声嘟囔着。
十一月初冬，气温已不算暖和，沙滩上仍有穿着清凉的年轻人在玩闹和拍照。
这些人里不包括洛。
几个男孩浑身上下加起来凑不出一套风衣的布料，她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乍一看要以为她是个中东人。
洛是不愿意晒太阳又十分怕冷的那类人中的极端典型，自我感觉良好，别人都觉得怪。
布加拉提在片鱼，福葛在支帐篷，纳兰迦在生火。
“趁没人打扰，来跳舞吧，洛尔。”帽子少年的笑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昨天你都没有邀请我。”
“哈？”洛正被晒得暖洋洋，连嘴都不想张，“很冷的，不想动。”
“来嘛！”
洛拽了拽披在头上的花餐巾，额前几柳碎发被海风吹得乱蓬蓬。她眯着眼睛打量他，金色的瞳孔在茶镜后隐隐变竖，像是条小狐狸。
“我是个不爱和同伴跳舞的人，盖多。而对于外人，我是个价格很贵，技术又很烂的舞伴，为何被趋之若鹜，其实我并不是很清楚。”
情话最多只能一个人觉得假，如果是两个同样滑不留手的流连花丛客，碰在一块未免腻味过头。
“不过若是你真想和我玩一会，其实我无所谓的。”小狐狸咧嘴笑了下，踩着沙子站起来，个头和少年一般高。
“不让女士受冷待是我的信条。”米斯达爽朗狡猾的笑容不变，似完全未听出话外之音，“天气这么好，不能让你在这里蹲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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