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圣方济教堂西。
基地里光线暗淡，有潮湿的灰味，比外面还冷。贝西想了想，没有脱掉外衣。加丘反跨在沙发上，不知忙活什么呢，他走近了看到被压着的那人是梅洛尼，震惊叫出了声。
“一回来就鬼叫，”加丘没好气道，“过来帮我按住他。”
贝西觉得很震撼，接着看到了他手里的眼药水。“哦。”
缃色长发的青年抬手拭去脸上湿润，对小毛头笑了笑，“你以为我们在干什么？”
贝西嘿然，扶住他的头。这小子劲太大了，梅洛尼挣扎不动，转移注意力向加丘问道：“晚上你真不去？”
“你要我说几遍，我要看球。”
“沙特对巴西……明摆着的结局，就别看了吧？” *
“非看不可，”加丘不开心道，“你搞完快点回来，我不想和洁癖自恋狂单独在一个电视机前待着。”
白光一闪。
像是一扇诡异的窗户，墙上镜子里无声无息扔出一把小刀，锋锐的金属尖端直指加丘银蓝色的卷毛后脑勺。加丘连头都没回，两指挟住丢了回去。
“队长应该会回来，”贝西迟疑道，“普罗修特大哥说，这次是小生意，用不着队长出手。”
“那就是让你去了？他好爱你。”梅洛尼撇嘴，刚刚上过药水的眼睛波光潋滟，满是恶意的憧憬，“不管怎样，今晚我是去定了。”——据说那位天天盯着环保问题的民主党议员，有一位非常美丽的夫人。
费迪南咖啡馆对过，普林茨餐厅。
暗杀组队长里苏特·涅罗，与其成员普罗修特及霍尔马吉欧三人，在此宴请采办组队长老山胡桃。
老山胡桃脸膛赤棕，生一头花白泛黄的短发，眼窝深陷，眉毛眼睛都往下耷拉着，一笑起来像颗烤得有些发糊的花生糖那么可亲。
前天海关宪兵截获的那批金新月的籽料，被暗杀组从美国人那收了回来，比爹还亲的宝贝灰粉儿一丝没少，安安稳稳歇在或糙或润的玉石原石的缝隙中，完璧归赵。
这份情他承了。“还以为是五十年前吗，挥挥美元钞票，吹吹淘金生涯，就能让最靓的欧洲妞和他一度**？不好使了这一套！是时候让那些鬼佬清醒些了！无论是女人还是宪兵，都还是在咱们手里的好！”
交杯换盏间，采办组与暗杀组达成明面上的协议，从此守望相助。
一时酒足饭饱，老山胡桃告辞离开，里苏特起身相送，一同离开了餐厅，余下两人留在原处，等待伙伴。
金新月地区的巨额供给，在那老狐狸口中，竟是几条线里最不起眼的一拨，足以见得这生意的全貌有多炙手。霍尔马吉欧和普罗修特碰了碰杯，心领神会，在彼此眼中看到金光灿烂的未来。
在那不勒斯，消息往往在理发店里传得最快。布加拉提头发剪到一半，就听说彭格里尔那边又死人了，不一会米斯达找了过来，神色悲伤。
“小香杉死了，布加拉提。我想给凶手一个教训。”
真是噩耗。布加拉提脑子里迅速转过许多念头，对熟人的叹惋，对朋友的同情，以及——
“我同意你做任何事来弥补遗憾，米斯达，放手去做。在这之前，回赌场通知洛，凶手被抓捕前，尽量别单独出门了。”
这番好心的指令注定要成为耳旁风。
被判定不宜出行的少女，正在医院冷库里和凶手其一厮杀，斗得天翻地覆。
赛可的替身绿洲，不是仅能将地面或建筑变得泥泞，而是直接将融化效果作用到他接触的任何物体上，眼睛被电击的疼痛缓过之后，藤蔓就绑不住他了。
洛在夜间视物的能力在停电的冷库中本是个优势，但当软成水的枝蔓散落一地难以收复时，这一点就是绝对的麻烦。黑暗的环境也并不能让她占到什么便宜——赛可那双习惯活在阴渠里的耳朵比蝙蝠还灵。
她是很快，可他也不差。青年呵出一口辛辣的酒气，不再轻敌的拳头势如骤雨向女孩劈来，女孩倏然分散肢体，避让对方堪比斗牛的冲击。
赛可果然如此的笑声响起，软化的地面于敌人重新跃起时瞬间凝结，反应速度最少被削弱三分之一的金灯藤软弱无力，反应不及，混凝土像蛋糕裱花奶油被抹平，牢牢吸附住零散枝条，藤蔓难以收成一束，再难起身。
“抓到你了，礼物小姐。”
冷藏间黑灯瞎火，正适合受伤的眼睛。礼物小姐上身是人，俊美似仙，下身化藤，柔诡如魔。丝如绸缎的肌肤触手可及，赛可怜惜地抹去上面一点泥星。
“我劝过你别这么失礼，你怎么不听话？”
少女嘴唇开合，不躲不闪，任由他的手流连于自己的脸庞，脖颈，甚至匠心独运地拢了拢她胸前的衣襟。
绿洲使一切变得柔软无害。
赛可不欲多言。小狗而已，声音挺好听，没有让他感到厌烦，随她叫吧。至于回应，他还没那个爱心。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洛身上泛出一丝毫不起眼的幽软磷光，顺着赛可严实包裹的指尖，渗了进去。
这件事得从月前说起。那会儿卡萨莱斯刚请洛吃了顿好的，还没等消化完，这傻妞转身抽了盒紫烟。
紫烟劲儿太大了，别说当时重伤未愈的她，小橘子也幸亏她捞得快，不然就不用给布加拉提说是贪凉吹风了，直接联系送葬人出殡吧。
洛低烧不退，每一个属于人类的细胞都在病变，衰凌，凋谢。她的症状比纳兰迦重得多，不是用生命力就能覆盖掉的小问题，细胞新生的速度，远比病毒占领的攻势慢。
人身斗不过替身，但替身或可与替身一战。
洛从里到外一个地方没留，所有依凭生命力而不腐的器官全部转化成了金灯藤。烧退了。
战局如赌池，先入为主，赢家通吃。
磷光自如地游走，以一种惊人的效率，开始吞噬和繁殖，凡是触碰到的衣物、毛发、指甲、皮肤、血管、肌肉，势如破竹，蔓延开花。
“迟了，还躲什么？”
没有人能将金灯藤铲除干净。
洛从容看着抱住发热手臂跳脚的敌人，悠然低语，“无根藤，催命索。这一招，叫寄生。”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夜幕低垂时，暗杀组几个成员在普林茨餐厅会合。
梅洛尼啧啧感叹着普罗修特和贝西兄弟（/母子）相会情深意重，瞥一眼霍尔马吉欧推过来的饮料，乐了，“哥们儿喝了多少啊，酱汁碗都分不清了？”
霍尔马吉欧一锤大腿，他就说这酒一股鱼露味。
新客人到了，服务员马上前来询问是否要添菜。梅洛尼全无胃口，只要了一碟苹果干薯片，贝西唯唯诺诺道：“我来一杯Latte……”
几个年长的恨不得把他头拧下来。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跟班。”普罗修特已是醺然，这下被气醒了，“丢人呐，太丢人了。”
在贝西的吭哧声和霍尔马吉欧的嘲笑声里，梅洛尼放轻了呼吸。
“喂。”他兴奋了，“目标出现了。”
目标太好认了，那对愚蠢的夫妇压根没进行任何变装，走进餐厅的模样就像初生的羔羊撞进了屠宰场。
结局已定。
喝得五迷三道的霍尔马吉欧站起来，向洗手间走去。
“我没有不支持你，亲爱的，可是话说得委婉一些，总是更安全的。”议员夫人果真美貌，莹润的面庞比颈上珠串更有光辉，“那位和黑手党素有勾结，我担心……”
她的丈夫摇了摇头。“几年前我没抓住机会，这次我无论如何都要推动这场变革。再说，我想他不会那么快盯上我，毕竟我不是他最恨的对头。”
“正因如此，才不容易被发现呀，我们自己知道仇人是谁，可别人想不到。”
霍尔马吉欧从洗手间回来，经过他们的餐桌。
“法尔科内*才死了几年？”议员夫人面有愁容，“你难道忘了？”
“我记得，亲爱的。” 两鬓霜白的议员这样说道，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二设考据：1997年12月12日21:15，沙特阿拉伯联合会杯，第一场沙特对巴西。结果0:3。
*法尔科内：和黑手党斗争到死的**官，乔万尼·法尔科内，最后一次遇刺于1992年5月23日。
这章出现的店铺名字和人名几乎都使用了刺杀梗。
从第一章开始，修改了很多东西。
这段时间我完全在病榻上度过，谢谢小天使们没有抛弃我。请多和我说说话，我写不动的时候全靠你们续命。 祝大家身体健康！（挨个举高高w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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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56.莫问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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