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日记 2
日期：一个被Excel表格和荒谬感淹没的深夜
窗外的东京依旧霓虹闪烁，但这片繁华之下，我所在的这个世界，却正在经历一场无声又极其诡异的裂变。指尖敲击键盘的声音几乎成了我这段时间的背景音，取代了以往任务结束后的枪械保养声和寂静里的心跳声。
今天，又是被“乌鸦”系统折磨到精疲力尽的一天，但此刻，一种奇异的、混合着茫然、吐槽欲、以及一丝……兴奋？的情绪，让我无法入睡，必须记录下来。
这一切的荒谬，还得从那个差点让我送命的天台说起。琴酒的怀疑，赤井秀一的枪口，Zero那颗救了我却也让我无比愧疚的子弹……所有惊心动魄的死亡气息，最终竟然被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线上会议通知给驱散了。我记得当时靠在墙上，伤口疼得厉害，但脑子里反复盘旋的不是逃生后的庆幸，而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问号：开会？绩效？在那种时候？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场会议，是“乌鸦-ERP”系统的全面启动会。而“ERP”这三个字母，从此成了盘旋在我，以及几乎所有行动组成员头上的新型噩梦。
最初是极度的茫然和不解——一个跨国犯罪组织，一个致力于非法研究、暗杀、情报窃取、甚至妄图掌控世界的阴影帝国，突然开始大张旗鼓地搞起了……降本增效？
朗姆那边派来的宣讲专员，用那种毫无波澜的电子合成音，向我们灌输着：“全球经济下行压力加剧，组织面临结构性财务挑战……必须推行精细化运营，优化资源配置，提升全要素生产率，以实现组织的可持续发展……”
我坐在屏幕前，脸上大概和其他成员一样，是一片死寂的空白和难以置信。经济下行？我们不是一直在给全球经济制造“下行”吗？可持续发展？我们可持续发展的难道是……财务报表吗？那一刻，我深深怀疑是不是有哪个竞争对手（比如FBI？）派来了商业间谍，用这种极其高端的方式从内部瓦解我们——让我们全都变成忙着写报告的社畜，从而没空去犯罪？
这种茫然很快被具体的、琐碎的、令人窒息的规定所取代。
日报、周报、月报、季度总结、年度规划……每一个任务都需要提前在系统里提交《行动计划与资源申请》，事后必须上传《任务总结与效能分析》，并附上必要的“佐证材料”（比如……监控截图？虽然模糊掉敏感信息，但这流程本身就够疯了）。弹药消耗要精确到每一颗，并说明用途；车辆行驶要记录里程和油耗，超出标准需要写《情况说明》；甚至连通讯时长都有预算，超了要打报告申请……
甚至还有打卡上班！所有不出任务的人！都要坐班！天哪！这是什么魔鬼规定？！
我，诸伏景光，警察厅派来的卧底，受过严格的格斗、射击、潜伏、情报搜集训练，现在每天要花大量时间，像个刚入职的文科生一样，研究怎么把报告写得“符合格式要求”、“突出工作亮点”、“数据可视化做得更美观”，以避免被扣“绩效分”。
绩效分！
是的！绩效分！
这个词每次看到都让我想笑，又笑不出来。它直接关系到我们能申请到的资源多寡，甚至……据说连续垫底会有“优化”风险。琴酒每次听到这个词，脸色都难看得像要当场杀人。伏特加倒是很认真，甚至有点……乐在其中？他大概是组织里少数能真正适应这种变化的人。但很可惜，他的‘天赋’浇灭了他的热心，据说琴酒不但要写自己的，还要替伏特加把关，以防止在审查员拿到手的那一刻就立刻判定负分出局（在此仰天长笑！！！！！）
而这一切的根源，据Zero……不，现在必须叫他波本了……据他私下（极其隐蔽地）透露，是因为BOSS那个追求“永生”的庞大研究计划，像个无底洞一样吞噬着组织的资金，加上日本乃至全球经济确实不景气，组织很多灰色产业的收入锐减。而朗姆这个家伙为了出位，于是提出了这套“向管理要效益”的方案，居然还得到了BOSS的首肯。
所以，我们一群亡命之徒，就因为老板搞科研太烧钱以及世界经济下滑，不得不开始学习如何节约办公用品和写PPT了？（但每一份报告都要求正一存二备一岂不是更浪费纸张？）这简直是我听过最冷的笑话。每次填写《办公用品申领单》时，我都在想，如果警校的同僚和长野的哥哥知道我现在的生活，他们会是什么表情？大概会以为我疯了，或者……他们疯了。
这种无处不在的、琐碎的管控，比直接的死亡威胁更让人疲惫。它试图将一切，包括杀戮和罪恶，都纳入可量化、可监控、可审计的框架里。它磨灭着人的意志，让你沉溺于无穷无尽的表格和流程中，忘记自己原本的目的。有时候，我真的宁愿去面对十个琴酒，也不愿意面对一份要求我分析“本次任务弹药消耗同比环比变化及优化方向”的报告。
然而，就在我被这巨大的荒谬感和疲惫感淹没，几乎要怀疑自己的人生时，转机出现了。而这个转机，恰恰也来自于这套该死的系统。
那次因为我子弹消耗“异常”而引发的审计危机，差点让我彻底暴露。是波本，他早就未雨绸缪，为我之前所有的行动都铺垫了完美无瑕的“电子痕迹”。他做的“账”，精细、合规、逻辑闭环，甚至考虑到了审计员的思维模式，硬是在琴酒杀人的目光下，把我从“叛徒”的嫌疑，扭转为“流程执行存在轻微瑕疵但总体合规”的“优秀员工”。
活下来的那一刻，巨大的荒谬感再次袭来——我活下来的理由，竟然是因为账做平了！
我劫后余生的活下来了。
我们之后开过短暂的会议，波本对这套系统简直是大受欢迎，一开始我当然以为他是失心疯或者被逼疯了。但稍后，他为我解析了这一套系统背后的逻辑——为了降本增效，这套系统几乎是后背大敞，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但这“新系统带来了新的规则，也带来了新的机会。朗姆想用数据控制一切，那我们就用数据反击。”
我瞬间明白了！这套系统，它集中了信息，也暴露了信息！它制定了规则，也创造了利用规则的可能性！
之前所有的茫然和吐槽，在这一刻化为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欣喜！一种在绝境中发现新路径的兴奋！
我们快速达成了新的策略：
1 扮演顺从者：我们要比任何人都更“拥抱变化”。认真写报告，努力提升“绩效”，争取获得更高的系统权限和更好的评价，让自己隐藏在“模范员工”的光环下。这不但能在关键时刻保护我（比如上一次），还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坑害对手。
2 利用规则挖坑：尤其是针对琴酒和他的铁杆手下。他们极度不适应这套系统，行为模式充满了“不合规”的风险。我们要像最挑剔的审计员一样，盯着他们的每一个流程漏洞——弹药来源是否合规？车辆保养是否超支？任务报告是否及时？然后，“不经意地”在提交自己的报告时，在备注栏里“客观”提及这些异常，让审计的聚光灯照向他们。就像我上次做的那样。
3 数据窃取：这是波本的主场。他的目标是利用权限，深入这套系统的数据库。那里现在集中了组织的成员信息、资金流向、物资储备清单、甚至部分任务记录！这比过去零敲碎打地搜集情报要高效千万倍！
4 制造内耗：挑动琴酒派系和朗姆派系的矛盾。让他们在无穷无尽的流程争执、资源抢夺、权限斗争中消耗精力，无暇他顾。
这个策略太棒了！它完美地利用了敌人自己打造的牢笼！我们从躲藏和被动防御，转向了主动利用和暗中操控！
而制定这个策略，并有能力执行它的核心，是波本。
说实话，我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知道他很厉害，警校时期就是全能第一。但我从未想过，他能厉害到这种程度。他不仅是个出色的战士、间谍，现在，他居然还能像个顶尖的财务分析师和流程优化专家一样，在这套荒唐的系统里如鱼得水！
他能迅速理解所有复杂的流程规则，并能找到规则的漏洞甚至反向利用它们。他做的数据报表天衣无缝。他能用那种朗姆喜欢的、充满管理学术语的方式说话和写报告，轻而易举地获得那边的好感。他仿佛天生就知道如何在不同角色间无缝切换：可以是阴险的情报贩子，可以是冷酷的行动成员，现在又可以是一个充满“进取心”的、致力于“帮助组织提升管理效率”的“优秀员工”。
这种适应力和学习能力，简直非人。他好像永远能比环境快一步，无论把他丢进怎样荒谬或危险的境地，他都能迅速找到生存甚至反击的方法。这种全能，让人感到安心，也让人由衷地觉得……牛逼！
有他在黑暗中运筹帷幄，我感觉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们有了新的武器，虽然这武器看起来如此可笑——Excel表格和PPT报告。但在这片新的荒诞战场上，它们可能比子弹更致命。
当然，风险巨大。一旦我们的操作被系统察觉，或者被琴酒那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直接物理破解，后果不堪设想。但这条路，比之前单纯躲藏和传递情报，要有希望得多。
现在，我也要努力扮演好我的角色了。一个经历了审计洗礼后，“深刻认识到流程重要性”、“积极改进”的行动组成员。明天还要提交一份关于“提升任务现场耗材回收率”的建议报告，顺便在附件里再次“友情提醒”一下某次联合行动中，琴酒小组车辆油耗的异常数据。
想到这里，虽然身体依旧疲惫，但精神却振奋了起来。这场对抗，进入了一个全新的、谁也意想不到的阶段。
晚安，东京。晚安，这该死的、荒谬的、却又充满新希望的现实。哦，对了，还得定个闹钟，明天早上九点，还有个“跨部门流程协同优化”的线上研讨会要参加……真是见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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