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贝此时居然还有旁人?!两人心中都不由大吃一惊,诧异地转头朝着声音望去。
那声音并不远,似乎是从广场边一条僻静的小巷口传来的。那条小巷的巷口距离广场也不过百来米的距离,可不知为何,迟迟也不见有人影出现。
安东尼奥站了起来,他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警觉地盯着黑漆漆的巷口,一边将正探身望着巷口的沈宜嘉护在了身后,一边伸手按向了腰间的剑柄。
“什么人在那里?还不速速现身!”又等了片刻,安东尼奥冲着巷口的方向大声喝道。
沈宜嘉没有防备,被他的大声呵斥吓了一跳,恍惚间似乎只觉得又回到了两人初遇时的场景。
可她也知道,在另一方立场不明的情况下,用声音来威慑对方,这恐怕也是身为军人的安东尼奥出自本能的反应。
这一次,她不再感到害怕,反而因此觉得心安。
安东尼奥的呵斥起了效果,片刻之后,几个人影慢慢挪动了出来。只是出乎安东尼奥和沈宜嘉的预料,竟是一对年轻的男女与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孩童。
“你们为何还留在城中,难道你们没有接到维尔图斯大人的通报,维苏威火山喷发在即,城中的居民不论是自由民还是奴隶都应动身撤向安全的地方吗?!”安东尼奥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虽然有些文弱,但行动如常,看起来并不是因为失去了行动能力而被迫滞留在城中等死的样子。
难道……是趁着卫兵都以撤出城中,想要趁机留下来偷盗居民们来不及带走的财务?想到这,安东尼奥的目光渐渐从困惑变得严厉,语气也不由生硬了起来:
“我是第五军团的统帅,马尔库斯·安东尼乌斯。你若再不向我说明滞留在此地的目的,恐怕我就代执政官行使他保护公民财产安全的义务了。”安东尼奥一边说,一边一手按剑阔步走向了他们。
沈宜嘉见状有些不妙,站在他们面前的那对年轻人与孩子似乎已经被安东尼奥的架势吓得呆住了,甚至忘记了言语,直视那样直愣愣地站在原地,都纷纷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显然,他们都被吓坏了。
她紧走几步跟上了安东尼奥的脚步,拉住了他轻声说道:“你语气温和些,万一他们只是寻常百姓呢?”
一时情急,竟忘了用敬语,可这似乎正合安东尼奥的意。他脸上神色稍缓,冲着沈宜嘉点了点头。
有了这点缓冲的时间,那边的年轻男子也缓过了神,他朝着安东尼奥行了一礼,恭敬地回答了安东尼奥的问询:
“回禀将军,我是在庞贝城中行医的医生,马克西米乌斯。我的一名患者生了病,我正要赶往他的家中为他诊病,并非歹徒或是盗贼。这两位便是患者的孙女与孙子,您若不信,可以问他们。”
虽然已经尽可能的保持风度的镇定,但语气里那轻微的颤抖还是暴露了他此时的紧张。
安东尼奥狐疑地看向了站在一旁仍又些六神无主的少女:“小姐,告诉我,他说得是否属实。”
少女看起来出身微寒,并不曾见过这样的大人物,忽然被问及竟是身子一抖便跪了下来。
“回……回禀将军,马克西米乌斯先生说的都是真的,我祖母患有哮喘,早上忽然发作了这才派了我与弟弟来请先生前去诊治……哦!您做什么!”
少女的话位说完,便见身份尊贵的将军打横抱起了自己的弟弟,忽然转头看向她:“你家在哪里,快走吧。”
哮喘……沈宜嘉当然知道这病若是发作起来颇为凶险,沈宜嘉猜测安东尼奥大抵也明白了始末缘由,且不管所言真假,也不管还有许多疑惑还未解开,但病情不等人,此时的当务之急是带着医生赶回患者身边。
可为什么要将这男孩抱起来呢?是觉得他年纪小,走路的速度太慢了吗?
可很快,沈宜嘉就注意到了男孩膝盖处的伤口,虽然只是些擦伤并不严重,但仍在往外渗着血。
看着男孩紧皱的眉头也知道,伤口恐怕正痛着。
这也解释了刚刚的那一声惊呼,以及迟迟未见几人出现的原因。大概是男孩刚刚在光线昏暗的巷子里摔了一跤,剧痛之下难以行动所致。
虽然对于这几人为何滞留在城中仍心存疑虑,但沈宜嘉对于他们的话已经信了几分。
而看安东尼奥的动作,想必他比自己更早想到了这些。
*
安东尼奥的脚程太快,即便怀中抱着一个孩子,剩下的三人也必须要小跑着才能追上他的步伐。
但也得益于此,众人似乎早于他们原定的目标,便抵达了少女的家中。
那是一处紧靠在街边的二层小屋,房间又些逼仄,光线也不好。才刚刚走进屋中,一阵沉重的呼吸声便传入了沈宜嘉的耳中。
那是呼吸极度困难的人才会发出的声响,好像一个破旧的风箱正在被人费力地拉动,旁人哪怕只是听着也会感到一阵窒息。
“露西亚,是你回来了吗?你把马克西米乌斯医生带来了吗?”一个苍老的声音听见了屋外的动静,自内室焦急地询问着。
“爷爷,我把医生带来了,还有……”少女胆怯地看向站在一旁的安东尼奥,此时的安东尼奥正弯身将男孩放在了外室的木椅上。
他的动作快却也轻柔,同时还侧头看向了正傻傻站在一旁等待着他示下的马克西米乌斯。
“还愣着看什么,快去救治病人吧。”说着,他又看向了一旁的露西亚叮嘱道:“你弟弟的伤口虽然不深,但还是要尽快清理一下才好。”
少女不敢反驳他的话,应了一声便慌慌张张去了一个陶制的水盆,看起来似乎是打算依照安东尼奥的吩咐,打了水来为弟弟清洗伤口。
这时,屋内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呼吸声,还有老人压抑地哭泣声,情势着实有些不妙。
“呜呜呜……奶奶,奶奶……”坐在一旁的小男孩听见了动静,担心起了屋内的祖父母强撑着身子,便想要进屋查看。
安东尼奥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按回了椅子上:“别动,你在这里等你姐姐清洗伤口。”
男孩有些惧怕地看着安东尼奥,可身子仍又些不甘心地挣扎着:“我要去看我奶奶!”
“别担心,我替你进屋去看看情况好不好?一会我问过了医生就出来告诉你。”沈宜嘉在这时走了过来,她蹲下了身子带着些商量的语气,与男孩温言提议道:
“你看,你现在受了伤,要是就这样走进去,你的爷爷奶奶看了一定也会担心你的。”
男孩渐渐安静了,歪着脑袋略一思考,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但是您别告诉我爷爷,我摔伤了腿。”见沈宜嘉抬脚要往内室走,男孩还小声地叮嘱道。他脸上担忧的表情又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成熟,就连安东尼奥看着也忍不住莞尔一笑。
只是沈宜嘉和安东尼奥都没有想到,内室里会是这样一番景象——
狭小的内室因为堆满了杂物而显得拥挤不堪,安东尼奥还是第一次走进贫民的家中。这样逼仄的空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但他脸上却不显,只是飞快地将屋中的人观察了一遍。
“将军!您怎么进来了?”马克西米乌斯听见门外响动,转过了头,看见了正朝着屋中走进来了两人,不由得吃了一惊,也不由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不必理会我,你快救人吧。”安东尼奥摆了摆手,面带不忍之色地看着那张破旧的木床上,并排躺着的一对老人。
躺在外侧的老妇相比就是这个房屋的女主人,也是马克西米乌斯正在拼尽全力救治的病人。而在内侧,则躺着一个老人。
他的发须皆白,听见了马克西米乌斯对安东尼奥的称呼,却仍是一动不动地躺着,看起来似乎已经无法动作了。
“将军?马克西米乌斯你是说有将军驾临了寒舍吗?”他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是的,努梅里老爹,是尊贵的安东尼乌斯将军驾临了您的宅邸。他听闻尤利娅婶婶哮喘发作了,所以特地来看看你们。”说着话,他又转头向安东尼奥与沈宜嘉解释道:
“将军,夫人,努梅里老爹以前随军征战受了伤,彻底瘫痪了,只能躺在床上动不了,请您宽恕他无法起身向您行礼。”
显然,马克西米乌斯误会了沈宜嘉余安东尼奥的关系,可此时,他们谁也无心去纠正这个错误。
他们的注意力都被这家人的惨状所吸引了,沈宜嘉忍不住看向安东尼奥,身为一名将军,想必眼前情景对他的冲击要比她大得多。
“不,这没什么好抱歉的。让一位为国捐躯的士兵的生活陷入如此的困顿之中,这是我的失职,该是我向他们道歉才是。”
这一家人为何没有在昨夜撤离的原因不言自明,已无需再言。
安东尼奥已经彻底忘记了这个狭小房间给他带来的不适,他几步走到了床边,向着躺在床上的老兵深深行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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