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这孩子又突然闹起来,我直接让他昏过去了。
虚淮倒也没阻止我的举动,只是神色怪异地望向我:“那些话你是和谁学的。”
我回忆了一下:“我爹。我小时候养的兔子死了,那个小老头就是这么诓我的。”
虚淮:“那位还真会讲。”
我呵呵两声:“那是因为我艺术加工过了,他怎么可能讲得这么有文化。”
虚淮:“……”
他伸手想要抱走风息,却被我拒绝:“没事,这么小一坨幼崽能有多重,很轻的。”
虚淮:“别逞强,你走不动了。”
听虚淮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了身体的异样。
尝试走了两步,结果直接跌倒在地上。
惨了,好像真的走不动了。已经感觉不到小腿的知觉了。
“呃……”我留起冷汗,“这下真的离化茧不远了,大概就是明后天。”
虚淮朝我伸手:“给我,抱着很累赘的。”
我抱着风息死命摇头:“我不管,走不动和摸幼崽又不耽误。”
虚淮:“……”
他叹气,只能蹲下来,将我抱到胳膊上。
捧着风息坐在虚淮的胳膊上,这个奇怪的姿势让不由得把我逗笑。
“手好冰啊,不怕把我冻坏?我现在可脆弱了。”
“不准抱怨T_T。”
“好好。”我连声应是。
走在回去的路上时,天空突然传来几声巨响。我抬头望去,发现夜晚此刻正在放烟花,五彩斑斓的亮光照在我们回去的路上,有种奇异的美感。我忍不住让虚淮停下脚步,想看完再走。
虚淮虽然听话照做,但趁我不注意时还把昏迷中的风息给弄醒了。
“来看烟花。”
刚被弄醒的风息还没时间思考情况,就被烟花那吵闹的声音给吸引抬头。
湛蓝的烟花在空中瞬间绽放,虽然不足以把黑暗的天空照亮,但却足够将四周的云朵都染上颜色。远远看过去,那就是藏在黑色里的一片冰蓝云海。
“好漂亮。”风息不由得感慨。
见这个小豹子满眼都是对烟花的欣喜,想指责虚淮的话语只能被我咽回肚子里。
“这也是人类的法术吗?”他转头询问我。
“这也是人类的智慧啦。”我无奈地解释。
不过好在没有我预想中的哭闹,他只是静静的看着绽放的烟花,很久后,一直下垂的豹子的尾巴缠上我的手臂。
“很漂亮的回忆,我会一辈子记得的。”
这孩子……
我垂眸,选择将虚淮拉牵扯进来。
他本来就矮,这下抱起我后,角的位置就更加好拿捏。我指着他的角问风息:“那烟花像不像虚淮?”
“像。”
虚淮:“……”
我戳了一下他的角:“你刚刚是不是在心里对我白眼?”
虚淮:“你猜错了。”
“姐姐真的和虚淮好熟,是很好的朋友吗?”窝在我怀里的风息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我:“?有这么明显吗?”
“有啊,虚淮明明表情都没变过,但是姐姐每次都能看出虚淮的各种想法。”
有这回事吗?
我看向虚淮。
嗯,这么说起来,好像确实是这样。
“正常,你现在才被虚淮养了五年,等以后再在他身边待个几十年几百年,你也会看懂虚淮的各种表情的。”对于这个现象,我只能这样和风息解释。
“那到时候姐姐也会陪在我们身边吗?”风息问道。
“?我过几天就死了,撑不到那个时候。”
“那,哪怕只是躺在棺材里陪着我们呢?”
我给听愣了:“你从哪里学来棺材这个词?”
诚实的小豹子乖巧回答我:“白天集市里,有人类在叫卖,我偷偷过去看了几眼。”
啊???我瞳孔紧缩。
我草神经病啊!哪个人会在白天叫卖棺材的!明天我就雇人去砸场子去!
“那,那可以吗?”风息还在那里一脸期待的看着我。
我觉得这孩子脑子有病。
虽然才五岁这算童言无忌,虽然我确实灌输了一堆歪理,但是突然守着一个喜欢的大姐姐的尸体过一辈子这也太惊悚了吧。难道是虚淮的教育有问题?
……不,也不能这么说,毕竟都是妖精了。妖精脑子不大正常,那才是正常现象。风息估计就属于那种比较执拗的偏执类型,嗯嗯。正常正常。
不过我不想答应,虽然我以前化茧时就喜欢躺在棺材里,但现在真躺进去了,就代表以后会被这个小豹子天天盯着。那到时候露馅的几率就更大了,我不愿意冒这个风险。
就在我想该怎么编理由拒绝时,虚淮把风息从我的怀里抱走了:“风息,别勉强。”
“可是……”
“她喜欢自由。哪怕是死后,她依然有权力自由,所以不要勉强。”
“不然只会越推越远。”
*
……虽然虚淮嘴上是这么说,但等到烟花结束回到客栈后,他就站在我的床前不肯走了。
我:“?你干嘛?”
“没必要。”
我:“啊?”
“没必要那样温柔。”
我:“说人话,我没听懂。”
虚淮指了指熟睡中的风息,意思不言而喻。
我无语了:“神经病吧,我要是对他凶你就又要闹了。”
“因为你会腻。”他冷静开口。
“我了解你,莫眠。现在对他宠,都是因为他还小,可爱。等他长大后不再可爱,你就会腻。然后冷落忽视,最后遗忘。”
“所以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对他好。”
我十分震惊,不仅震惊他竟然一次性能说出这么多话,还震惊于……
“在你心里我是那种人渣吗?”我惊讶捂嘴。
听到我这个疑问,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其实是喜欢睁着眼睛睡觉的那种类型时,他举起手指了指自己。
表情是说不出的屈辱。
我:“……”
哦,懂了。来兴师问罪了。
“我有冷落你吗?”我仔细回忆着。
“我这不是每十年就回来看你一次了吗?你看别的妖精哪有这待遇,就连那个小老头都没有。”
“四十年。”
我:“啊?”
他掰着手指头给我数:“距离上次离开,已经四十年了。”
我:“……”
我有这么久没回来了吗?
我也开始掰着手指头数,发现其实不止四十年,是四十三年。
妈耶,这下汗流浃背了。
怪不得找到他的第一天就在给我摆脸色……
他继续道:“好不容易回来,不是想起失约了,而是缺苦力了。”
我:“……”
那天原来是被气笑的吗?
这个我真的没法反驳,只能老老实实地道歉:“抱歉,我现在是长老,要处理的工作真的很多。所以就忙的有点分身乏术。”
“我知道,忙着和以前的相好拉拉扯扯T_T。”
我:“……”
说的好难听,不过这个确实算是事实。
但这个真的不能怪我,我怎么知道以前处过的那些家伙都这么有出息,加入会馆后不是当上了长老就是混成了执行者。我有什么办法,我身为长老,那肯定是要和他们天天打交道的啊,我只能按规矩办事接触啊。我怎么能想到每次还没聊个几句,对面那些家伙就开始“那年杏花微雨,你说你叫夏雨荷……”这样那样的煽情起来。
哦,尤其是那个叫池年的,真是阴险狡诈心机深沉。反正我就没见过谁追不到人了就去家长那里告状的,直接去找我爹那控告我玩弄他的感情。这下好了,得了那个小老头的准许可以天天都在我面前晃悠了,于是时不时就朝我呲个牙……啧,不就是不小心骗了他几年自己是人类吗?至于记仇那么久?
要不是天天被他烦,我怎么可能把回龙游这事给忘了。这事都赖他……嗯,等以后他收徒了,就和他的徒弟谈一场,气死他。
不过还没等我回忆完往昔,就感受到虚淮的死亡注视。
在这种情况下发起呆吗?好厉害。
他的表情在这样说。
我连忙摆手:“我没在发呆,也没在忽略你。”
他不吭声,就静静站着。
我咬牙,握住他的手说:“明天,明天你不用陪我玩,是我陪你玩。你想去哪我就陪你去哪,你想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什么要求都满足。哪怕是去那个鸟不拉屎的森林里都行。”
“你走不动路了。”
“我可以坐轮椅!”
“要求任意满足?”
“要求任意满足!”
*
呃……虽然我确实说过要求随便他提。
但是昨天刚说不行,今天就来买棺材,是不是就有点打我脸了?
我看着虚淮牵着变成人形的风息走进棺材店里,然后对伙计吩咐道:“一个棺材。”
他顿了顿,又进行补充。
“要粉色的。”
我:“……”
我感受到了侮辱。
风息还一脸懵懂:“不是说不勉强吗?”
虚淮:“没勉强,她同意了。”
风息看向我。
很好,这下轮到他要来踩我脚了。
虽然没真踩,毕竟我坐着轮椅,他也不敢。
我点头道:“是的。”
风息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我:“……”
不知道的人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父亲说动了母亲给孩子买糖呢,谁能想到是买棺材。
就连老板都有点看不下去,上前来询问:“小姑娘,家里的老人用粉色的棺材是不是不大好?”
我微笑道:“是我用。”
“啊,啊……啊抱歉。”他结巴起来。
“那,那您看要多大尺寸?货送到哪?”
我熟练的说起每隔百年就要重复一遍的要求:“直接给我定制个新的,要两米长两米宽,往里面铺满羽绒毛还有金丝棉被,到时候送到隔壁右转八百米那个叫做行歌的客栈里就行,放心钱不是问题。”
“啊,棺材做成正方形两米,这个……”
“能加钱。”虚淮补充道。
“最好今天就能完成,有点急。”
“……啊,啊,这么急啊……那,那我们快点……哦,这个定制加急款的定金价格是……”老板拿着算盘算了算,然后给虚淮看。
虚淮:“我没钱,也看不懂。”
“啊?”
他指指我:“她有钱,找她。”
我保持微笑:“我是大富婆,他是我养的小白脸,现在就等我死了继承我的全部遗产,所以他急。”
“哦,啊啊……哦……好,好……”老板擦着汗,看向我的眼光里充满敬佩。
“您真阔达。”
我:“哈哈,应该的。”
付完定金后,看着连算盘都在颤抖的老板,吃着蜜饯的风息突然问我:“我们现在这几天,天天逛街买东西,是不是就是人类嘴里的在旅游的一家三口?”
这小孩在说啥呢?而且说话能不能分分场景,也不看看这里是哪?
结果虚淮说了一句是。
我:“……”
我:“不是自称只是备用工具吗?”
虚淮盯着我:“不是说十年就回来看我一次吗?”
我转移视线:“那,那是吧。”
嘛,反正这个一家三口马上就要结束了。
不过还没等我忧愁多久,就听到里屋里老板和他人的交谈声 。
虽然隔着有点远,但我再怎么说也是混了妖精血肉的,听力还是比一般人类好的多。本不想偷听,很可惜,对方的刚讲的内容让我无比熟悉。
“昨天新招的伙计在那外面吆喝卖棺材时我还说他弱智,没想到今天真来了一个,那个买家也是个人物,老婆子我跟你说……”
我直接青筋暴起。
我草,竟然是这家店吗?这下不仅没砸他场子,还给他赚到钱了。
不行。
明天,明天必须得找人来砸场子。
*
很可惜,明天也没法砸了。
“天怎么黑了?”正吃着饭呢,眼前突然被黑色覆盖。
“现在是傍晚。”虚淮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哦,原来是我开始看不见了。
“风息呢?”
“在屋外扑蝴蝶,你应该能感应的到。”
这个倒是还可以。
我波澜不惊的往嘴里又塞了块红烧肉,变嚼边让外面的风息昏了过去。
“放心,只是睡几天。”
虚淮:“我知道。”
等我咽下最后一块肉,手已经连筷子都拿不稳了。
我只能感受自己被人抱起来,那冰冷的温度,无疑就是虚淮。
“棺材到了。”他说。
我:“啊……那行。”
他把我放到棺材里,里面早已按照要求铺上了被褥与绒毛。足够我化茧时不会被硬物挤压破皮。
在虚淮合上棺材前,我听见他问道。
“以后你不来龙游了吗?”
我:“?来啊?为什么不来。”
“那到时候和风息碰上了,怎么解释。”
哦,还以为啥大事呢。
我开始打起哈欠,感受到了困意袭来:“真遇见了我就说我是我的后代,所以长得像。”
虚淮:“……”
虚淮:“你用这招骗过多少人?”
虽然看不见脸了,但我还是能听出来他在说我借口用的真熟练。
如果不是没有力气,我真想举手发誓给他看:“以前就用过一次。”
而且还翻车了。
“算了……睡吧,眠。”
“几年后见。”
“嗯。”
我闭上了眼睛。虚淮好像还说了些什么,不过我连听力都不大灵光了,只能在睡前迷迷糊糊呢喃道。
“小孩子忘性大,说不定几年后就忘记了我,你别管了。”
*
很好,那家伙没忘掉我。
还把我挖出来了。
布满抓痕的棺材盖板被暴力丢弃到一边,一个大概**岁的紫发小孩硬是把我拉了出来。因为对方那熟悉的紫头发和还没收进去的豹子耳朵,以及一脸愤恨的表情。我嘴边的“你谁啊”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望了望四周,嗯。应该是在虚淮森林的某个山洞里。
身下是已经碎成渣片的茧蛹,四周是被冰被包裹严实的冰块,不过离棺材最近的几块已经被刨成了冰渣子。很显然,大概就是眼前这个小屁硬抓破了封住山洞口的冰。然后把我给从棺材里刨了出来。
“你骗我!你不是人类!你和虚淮一起骗我!”他尝试怒吼,但比起怒气最先流出来的是他的眼泪。看的出来这小孩已经在努力装凶了,可惜根本没一点威慑力。
看得我噗嗤笑了出来。
大概是连自己都嫌丢脸,他低头使劲去擦流出来的眼泪。结果这眼泪越擦越多。
模样可怜极了。
“几岁了?”我弯腰戳戳他的脑袋。回应我的是小孩尖锐的牙。他直接一口咬住我的手,力道很重,直接把我咬出血来。
不过比起我这个受伤的,反而是他这个咬人的更无措,似乎不敢相信我的身体这么弱,一时间连牙都缩了回去。
废话,是人类的身体,当然脆的很。
我实在不想和小屁孩解释太多,便直接让他睡了过去,然后扛着他走出山洞去找虚淮。
虽然早就感应到了虚淮的踪迹,但是因为该死的森林太大,导致我直接迷路。加上这小孩长大了不少,变重了很多,害得我跑了几个时辰就开始吃力。
好在最后虚淮主动来找了我。
“早感应到我了就早说啊,害得我一直找来找去。”我大口喘着气。
“我以为你是在逛。”
“扯,就是露馅了在想找什么理由骗我是吧!”我把怀里的小孩甩给虚淮,“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找到我的?”
虚淮接过风息,然后默默转过头,不肯说话。
“沉默是什么意思?不是约定好了我的事情谁都不说吗?你真以为我不会生气吗?”我气的直接过去上手把虚淮的脸给扭回来,硬逼他直视我,“你别说是这小孩天赋异禀自己发现我的藏身之地?啊?”
就算头扭过来了,他的眼睛还是往旁边瞟。
“嗯……嗯。”这声音连他自己都听着不自信。
“放屁!就算他再怎么天赋异禀!你的冰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弄碎?你就是放水了是吧!”我怒道。
他不说话了。
“好啊,你就这么搞吧。”我松开他,直接转身要走,“那行,那这辈子不见了。”
还没走几步就被他冰冷的手握住。
“风息天天哭。”他解释道。
“时间过了他自己会忘的。”我皱眉。
“……他真的是自己找到的。”
我冷笑:“如果你的解释是这个,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都说到这份上了,结果握着我的手还是不肯松,我开始思考以我的实力能不能正面放倒虚淮。
“对不起。”他选择低头。
不过还没等我讲道歉也没用,我就又听到虚淮说:“我道歉了,但你也得跟风息道歉。”
我:?
我:“哈?”
这家伙在说什么?
“我还是觉得,骗他可以,但不该用那个理由。”他不再如往常一样顺着我,而是选择教育我。“死亡确实很普遍,但是路人和重要之人的死亡,给人的感受是不一样的。”
“你那套理论就是歪理。”他坚定道。
我无法理解他:“开什么玩笑。才相处了几天,我怎么可能就成他重要的人了?”
“为什么不行?”他也无法理解我,歪头疑惑。“你和你母亲不也是这样吗?”
“……你说什么?”我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刚刚听到的话,一时气到揪住他的衣领怒骂道,“你提这个干什么?!要打架吗?你再说一遍?!”
虚淮:“你打不过。”
“你!”
“我觉得风息应该能理解你。”虚淮强硬地把我的手放在风息的脑袋上,让我去感应。
“因为他也和你一样,选择了隐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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