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好好休息,明天破晓就动身。”肖驰给工兵铲手柄缠上防滑胶带,紧致的肌肉线条在小臂上起伏,每圈防滑带之间的间距分毫不差。
陆星遥问:“去哪?”
“西边。”肖驰回答说,“根据病毒传播模型,山地地形能将R0值压制在1.3以下。”
“什么?”陆星遥有些没听懂。
肖驰顿了一下,说:“西边都是山区,地广人稀,能有效延缓病毒传播。”
陆星遥点头。
“我先去冲个澡。”肖驰收拾好东西,轻轻拍了拍陆星遥的肩膀。
肖驰脱掉背心,转身时背肌上那些蜈蚣般的疤痕猝不及防撞进陆星遥的视野,最长的一道从肩胛骨斜贯至后腰。
那些伤疤是在肖驰入伍后才有的。
“你背上的伤怎么回事?”陆星遥脱口问道。
肖驰脚步一顿,淡淡解释:“演习事故。”
说完走进浴室,关上了门。
划拉流水声中,陆星遥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了,从丧尸围城的噩梦中惊醒时,天光已亮。
他躺在卧室的席梦思大床上,智能窗帘正无声滑开。
下了一夜的暴雨已经停了,天依旧阴沉沉的。
厨房飘来让人垂涎欲滴的香味。
“去洗漱。”肖驰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五分钟后开饭。”
餐桌上,蒸腾的热气模糊了陆星遥的视线。他低头看着碗里,金黄的煎蛋在红油汤面上微微颤动,恍惚觉得昨夜的血腥只是一场噩梦。
“叮——”
“叮——”
两部手机同时震动,刺耳的提示音撕裂了房间内最后的宁静。
“为控制高致病性人流感进一步传播,保障人民生命财产安全,政府将组织全市人民进行安全撤离,请广大市民接到通知后,立即赶往就近撤离点等待撤离。”
短信后面附有各大撤离点的详细地址。
距离陆星遥他们最近的撤离点,是河西大学城。
肖驰放下手机:“十五分钟后出发。”
两人三下五除下吃完面。
“再检查一下,药品、口罩、食物、水。”肖驰的目光扫过陆星遥手边的教材,“充电宝全带上,书扔掉。”
陆星遥从一箱子教材底下翻出个巴掌大的铁皮盒,盒盖打开的瞬间,里面亮起一抹幽幽绿光。
肖驰问:“这是什么?”
“私人物品。”陆星遥迅速合上盖子,将铁盒塞进背包最里层。
“非必要物品都丢掉。”肖驰没有继续追问,顺手递过来个东西,叮嘱道:“把这个拿上,以防万一。”
陆星遥接住,是一根高压电棒。
肖驰再一次提醒:“学生证带了吗?”
陆星遥拍了拍胸口口袋。
戴上口罩,一切就绪。
肖驰侧身贴在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窥视,走廊空荡荡的,只有几滩干涸的血迹和散落的杂物,没有感染者的身影。
“安全。”他低声道。
两人小心翼翼地拉开房门,隔壁的防盗门大敞着,屋内一片狼藉,茶几翻倒,碗碟碎了一地,显然经历过一场混乱。邻居不知所踪,或许是逃了,又或许……
电梯停转,陆星遥和肖驰走消防通道快速下楼。
刚下两层,一阵沉闷的“砰、砰”声就从下方传来,像是金属敲击栏杆的回响,在寂静的楼梯间里格外刺耳。
陆星遥脚步一顿,压低声音喊道:“有人吗?”
肖驰立刻抬手示意噤声,眼神警觉地扫向下方。无人应答,只有那机械般的敲击声仍在继续,节奏缓慢而无力。
陆星遥按捺不住,加快脚步向下奔去,肖驰握紧折叠弓紧随其后,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楼道里,应急灯泛着惨淡的绿光。陆星遥举起手电筒,光束穿透黑暗,照向声音的来源——
一个瘦削的女人瘫倒在楼梯转角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她的左手无力地垂落,右手却仍紧握着一把锅铲,机械地敲击着栏杆,似乎是在求救。
“大姐!”陆星遥心头一喜,三步并作两步冲下去,伸手就要扶她。
“小心!”肖驰厉声喝道。
女人猛地抬头,枯瘦的手指如铁钳般攥住陆星遥的脚踝,张口就要咬下!
“嗖——”
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精准地贯穿女人的眉心。她的动作戛然而止,身体重重栽倒,锅铲“当啷”一声滚落台阶。
陆星遥跌坐在地,右手下意识撑住地面,却摸到一片黏腻。他猛地缩回手,手电筒的光束照向地面。
只见黑红色的血泊在女人的身下蔓延,她的左脚脚踝被咬断,血迹一路从紧闭的消防门后面拖过来。
肖驰面无表情地走上前,伸手将陆星遥拽了起来,马丁靴踩住女人的头颅,用力拔出箭矢,黑红色的血液顿时喷溅而出。
他甩了甩箭上的血渍,重新搭上弓弦。
陆星遥喘着粗气,刚要说话,却猛地顿住。
黑暗中,一阵“哒、哒”的脚步声从下方传来,缓慢而沉重,像是有人在一步步向上攀爬。
陆星遥探头向下望去,隐约可见一个扭曲的黑影正在楼梯上蠕动。它的动作僵硬而诡异,仿佛关节已经错位,却仍固执地向上爬行。
“走这边!”肖驰当机立断,一把拉开旁边的消防门。
陆星遥紧跟着冲进去,霎时全身血液凝固。
走廊上四处都是血,四名感染者正围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疯狂啃噬。它们佝偻着背,喉咙里发出贪婪的吞咽声,其中一人的手里还攥着一截断脚,森森白骨从撕裂的皮肉中裸露出来。
听到开门声,它们齐刷刷地转过头,灰白的眼珠在黑暗中泛着死气,嘴角还挂着碎肉和血丝。
肖驰反应极快,一把将陆星遥护在身后,同时弓弦一震,箭矢呼啸而出,直接贯穿最近那名感染者的咽喉。
剩下三名感染者嘶吼着扑来,肖驰来不及搭箭,猛地撞向旁边的消防柜,玻璃“哗啦”一声碎裂。他抄起消防斧,迎面劈向冲在最前面的感染者——
“噗嗤!”
斧刃深深嵌入头颅,黑血喷涌而出。肖驰一脚踹开尸体,顺势抡起斧头,狠狠砸中第二名感染者的下巴。它的下颌骨瞬间碎裂,身体踉跄着栽倒。
第三名感染者趁机扑来,肖驰侧身一闪,抬腿猛地勾住它的脖颈,随即一声暴喝!
“咔嚓!”
颈骨断裂的脆响在走廊里回荡,感染者软绵绵地瘫倒在地,再无声息。
走廊的危机暂时解除,肖驰拉上消防门,迅速扯下一名感染者身上的衣物,将消防门的把手死死缠住。几乎就在同时,门后传来“咚”的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上来。
门缝中,一只布满绀纹的枯手疯狂抓挠着,尖锐的指甲刮擦着金属门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走!”肖驰拽起陆星遥,两人冲向走廊另一侧的消防通道。身后的撞击声越来越猛烈,仿佛下一秒,门后的怪物就会破门而出……
整栋楼感觉不到一丝生气,期间碰到一两个游荡的感染者,都被肖驰果断解决掉。
车在昨晚上被肖驰停在了小区户外停车场。
两个人有惊无险地走一楼出了单元门,小区的花园里,还有零星几名感染者在漫无目的地游荡。
肖驰弓着腰背贴墙移动,脚步精准地避开每一片可能发出声响的枯叶,像只灵巧的猫科动物般潜行到小区门口,转身对陆星遥打了个战术手势。
陆星遥的喉结剧烈滚动,冷汗顺着太阳穴滑落。
在他右前方,一个穿着快递制服的感染者正机械地转圈,那张被啃噬得支离破碎的脸上,裸露的咬肌随着头部摆动而抽搐,摇摇欲坠的左臂仅靠几缕肌腱挂着,在风中像破败的钟摆般晃动。
感染者突然停住,那团烂肉般的面孔转向陆星遥,被啃掉一半的脚掌开始朝他藏身之处拖动。
陆星遥浑身肌肉瞬间绷紧。
肖驰挥手示意陆星遥蹲下,举起弓,瞄准。
感染者靠近,停在陆星遥五步之遥。陆星遥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张面目全非的脸上,暗红色的肌纤维像坏掉的琴弦般颤动。
好在感染者似乎并没有察觉到陆星遥的存在,踱了几步后转身离开。
陆星遥刚松了口气,就看到越来越多感染者从别的单元楼走出来。
“哐啷——!”
脚边突然炸开的金属脆响让陆星遥浑身一颤。那个被不慎踢飞的啤酒罐在花岗岩花坛上疯狂弹跳,每一声碰撞都像丧钟般回荡。
整个小区的死寂被瞬间撕裂!
所有的感染者像接收到无线电信号的傀儡般齐刷刷转向声源。
“嗖!”
肖驰的复合弓弦还在震颤,两支碳纤维箭已同时贯穿两个感染者的眼眶。
肖驰大喊:“跑!”
求生的本能战胜恐惧,陆星遥霍然使力,肩膀顶翻靠近过来的感染者,连带着后面的几名感染者同时栽倒。
陆星遥趁机突围至肖驰身边,两人在盘踞着数十名感染者的小区门口杀出血路,直到将那些非人的嚎叫彻底甩在身后。
车载地图上,前方的道路一片刺眼的红色。
陆星遥打开广播,交通频道正在循环播放政府组织市民撤离的消息,随后他身体猛地一倾,又在惯性下被安全带拉回靠背。
车子在一片拥堵中无比丝滑地挤进岔道,肖驰道:“走滨江路节比环城高架省7分12秒。”
河西大学城。
Z大、H大、S大——这三所承载着C市科研荣光的学府,陆星遥和肖驰曾在这里度过两年最美好的青春时光,此刻却被笼罩在末日的阴霾中。
路面上积满水坑和落叶,有大巴车辗过后留下的车辙印。
肖驰降低车速,前面的车子又排起了长队,正在以蜗牛般的速度缓慢推进。
昔日出入自由的Z大校园,已经被军方全面接管,通入学校里面的道路竖起了关卡,所有进入的私家车都必须接受盘查。
穿着迷彩作战服、端着冲锋枪的士兵拦住了车,陆星遥摇下车窗,在一片轰鸣声中扬声问道:“我是Z大机械工程专业研一的学生,现在能进去了吗?”
不远处的空地,停着一架武装直升机,舱门打开,持枪的士兵鱼贯跳下。
士兵的声音穿透引擎轰鸣:“学校路段全线封锁,禁止外来车辆通行!这位同学,请出示你的学生证。”
肖驰适时保持沉默,让身为在校学生的陆星遥去交涉。
陆星遥从兜里摸出学生证递过去。
“Z大机械工程学院,陆星遥。”士兵目光在照片和真人之间来回扫视,“学号2031……”
士兵仔细核对完陆星遥的证件,转向肖驰:“这位同学,你的?”
陆星遥急忙解释:“他是我室友,学生证落在宿舍了。”
肖驰沉默地递上身份证。士兵快速扫了一眼,摇头道:“抱歉,根据规定,大学城撤离点只接收在校师生。非本校人员请到那边等候安排。”他指向不远处临时搭建的隔离带,那里挤满了神情惶然的市民,有人正高声质问着维持秩序的士兵。
“他真的是我室友!”陆星遥声音提高了几分,“我可以现在就联系学校开证明!”
陆星遥说着掏出手机拨打导师的电话,忙音在耳边回荡,每一声都像在凌迟他的神经。
“同学,别浪费时间了。”士兵的神情更加严肃,“现在是紧急状态,没有学生证的外来人员必须留在指定区域,或者自行前往其他撤离点。后面还有人在排着队,请你们配合工作!”
“就两分钟!”陆星遥声音发颤,手指在屏幕上疯狂滑动,寻找其他能联系上的校方人员,“他如果留在这儿,万一——”
“没有万一。”士兵打断他,“政府会确保每位市民的安全,包括你的室友。学生撤离后,我们会立即安排市民转移!”
后方车辆的喇叭声骤然炸响,有人探出头怒吼:“磨蹭什么!赶紧走啊!”
肖驰忽然伸手按住陆星遥的肩膀,力道沉得让他一怔。
“你先走!”肖驰的声音很低,却像刀锋劈开嘈杂。
“……”陆星遥猛地转头瞪他:“你他妈说什么——”
两人视线相撞,肖驰的眼神冷静得近乎残忍,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们会再见的。”
陆星遥:“……”
肖驰没再给陆星遥转圜的余地,直接探身推开副驾车门。冷风混着雨丝灌进来,陆星遥死死拽住他的袖子:“肖驰!”
下一秒,陆星遥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出车外。他踉跄着栽向地面,被士兵一把架住。身后车门“砰”地关上,引擎轰鸣着碾过水洼,溅起的泥浆泼了他一身。
“肖驰!!”陆星遥的声音淹没在直升机的轰鸣声中。
牧马人径直掉头,原路驶离关卡,决绝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香樟路的尽头。
“他会没事的。”士兵拍了拍陆星遥的肩膀,宽慰道,“跟我们去隔离区,那里将会专业的医护人员和配备精良的军队保护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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