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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盏灯

*

至冬偏远的驿站里很少会有生面孔来——不仅仅是因为这里偏僻,几乎没有愚人众的人管辖。更因为至冬境内的住户都清楚,这里鱼龙混杂,是不干净的某种“交易场所”。

但凡是一个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来。

更别说带着个女人了。

当穿着菲林斯的外套在吧台前坐下时,周围各种若有似无的视线看得你心情烦躁。如果不是因为你如今的状态很差,你真想跳起来把他们都打走。毕竟,盯着女性一直看可不是绅士的举动…但也幸好,菲林斯在你身边,他护着你。

虽然不常来至冬境内,但菲林斯也混迹过各种场所。

道上该怎么做,他还是清楚的。

“来一杯今日特调。”说着,菲林斯在吧台上推过去几个摩拉,又放下了执灯士的徽记。他的脸上没有神情变化,但语气强硬,“我和我的妻子想要个房间,请尽快安排。”

酒保认得执灯士的徽记——或者说,至冬人没有不知道的。那群自发守护自治区的人,各大势力都乐意给这种好人一些优待。哪怕是在这种地方,执灯士也理应受到尊敬的。

…其他客人的内心想法不管,酒保的确递来了一串钥匙,他尽职尽责:“一层最里的房间,先生。今夜会有‘暴风雪’,记得锁死门窗,不要出门。若听见敲门声,那一定是‘雪妖精’来了——祝您和您的妻子有个愉快的夜晚。”

“请小心。”

虽然都知道说的是暗话,但恰好也是雪妖精的菲林斯忍不住抱住了胳膊。他接下钥匙道了谢,这才拉着你离开了。

你们去了房间里,刚坐下,这位雪妖精就着手把你顺平,摊在了床上。你很困惑菲林斯的动作,而他却立刻看向了你的手和脚…黑色蔓延的更多了,你的足尖和指尖也变得透明了起来。菲林斯是执灯人,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你要消失了。

亡魂能够在地上存在的时间不可能有几百年的,更别说你正在被深渊侵蚀——你彻底的烟消云散,几乎是必然的…

菲林斯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变化。他不知道自己该摆上什么表情,他一瞬间想了很多事…他觉得自己应该露出一个笑容,他需要先坚定自己,和你想面对的方法。他也觉得自己该难过起来,可实事求是的来讲,他更多的是迷茫。

是的,迷茫。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他甚至觉得自己还活在几百年前…那时的朋友们调侃他总是无所事事的孤身一人。那时的朋友也在醉意中和他说过如果看上了一个姑娘就要大胆的去追。菲林斯觉得这话很好笑,但他确实对你这样做了,可除了这些话,他的朋友、他的过去——那个克里洛老爷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失去你。

整个人停在原地,直到你微微动了一下,撑起身碰自己……菲林斯才挪动眼睛,他好像从梦里被你给喊醒了。

然后,你听见菲林斯喊了你一声。

你的名字被他轻柔的从舌尖吐出的同时,他也贴近你。

你感到他握住了你的手,带着你开始消散的指尖抚摸他的眉眼。你也感到有细腻的吻被他落在你的掌心…这吻断断续续的,好像在对你留下某种记号,可那些终究不会留下。

某一刻,你明白了什么。

你和他说“别难过”,你去抱住了他,他也抱住了你。菲林斯厚厚的衣服阻隔了你的脸颊,所以他就解开了上衣,将你给关进了他的怀里。随着他的温度盖到身上,你忍不住幸福的笑,又蹭了蹭他的胸口…在那里,他的心跳的很快。

你没有说出这一点——

你拉着菲林斯一起嘭的倒在床上。

他的头发落了满床,有些被你压着,那实在是不舒服,可偏偏他不敢乱动,倒是你依旧肆意妄为。你时不时亲亲他的眼眶,又时不时隔着衣服碰他的胸口。掌心下的肌肤很有韧性,某个瞬间你还有点想咬他一口。这种心情过分奇妙,明明菲林斯什么都没有做,可你就是想对他做点什么事情。

想着,你爬起来,又凑过去。

你的膝盖还压着菲林斯的头发,他就这样被你给控制着不能动。你趁此机会凑过去问他:“菲林斯,你为什么总是这副表情呢?”好像就连和你亲密时,他也是这样的神态。

为什么…?因为自己是妖精。菲林斯在心里想。

他很多时候都在装人类,以此求得最佳的方便。

因为自己是妖精,是非人的种族…所以菲林斯实际上没有人类那么多特别的表情——如果你需要,他可以对此表现出各种或悲伤、或痛苦、或坚定的表情,可你本就是已死之人,你比谁都平静。你好像不在乎,你好像只在乎着此刻。

“您现在也是这样的表情。”对此,菲林斯指出。

他的金瞳印着你的脸庞,你凝望他,就仿佛在凝望一簇火…不含**,只有纯粹的为温暖而幸福,眷恋着这个他。

而听到菲林斯的回答以后,你笑了。你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停了又停,才问菲林斯、问他现在的心情如何。被你询问,菲林斯的视线一点点擦过你的脸,最后不偏不倚盯着你的眼睛。他的话开始没头没尾说:“我以为我该难过。”

“可比起沉入海底的忧伤…我想,我反而很幸运。”

“为什么?”

“因为幸福。人类的生命短暂而绚烂…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眼睛,那些眼睛里有着人类的灵魂。当人类渴望时,眼中迸溅出贪婪的浴求。当不舍时,眼中流淌起哀伤的泪水…当幸福时…如此刻您这样,留下的是平静的、眷恋的幸福。”

雪国的妖精没想过自己会得到这样的注视,他因此惊叹:“您的存在,让我的孤独生出了一簇奇迹的火花。”

熄灭的苍焰好像也因此重燃了。

他偶尔会听见自己的灵魂在噼啪做响,和身躯里的心一样无声的摇曳——那是趋向你的焰火,是为你而起的动情。

菲林斯想,他一直在想。

等你靠近他时,他终于不再苦苦思考原由了。

菲林斯告诉你,他找到了一个答案。

于是他伸手拉住了你,将你从上头拉下来,带到他的身体前。他仰头来吻你,似在呼吸雪国的凉,也似得到了一个赏赐的吻。菲林斯体会和你的交缠,他又一次沦陷下来了。

他不记得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把你困在怀中的。

他只记得自己贴近你,他只记得他吻你…

然后,他贴着你的额头感受你。你和他并没有做更多的事情,你们的触碰只有唇和齿,手和心。你们的交缠只有牵连的发丝,只有那乱七八糟的爱…只有他不再冷漠的脸庞。

某一刻——

陷在他的阴影里,你看见菲林斯缓缓合上了双眼。

他的喉结滚动,咽下压抑的话。他的眼眸如此令你眷恋,你凝望着他步入痛苦的睡眠,又看着他在睡梦中不知不觉的大口喘气。他好像要溺死了,而在那梦里,他唯一能抓紧的唯有怀抱中的你…菲林斯唯一想要抓住的,只有你了。

*

“克里洛,天…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做。”

克里洛老爷在梦里沉默了,他猜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最近舔狗见多了的原因,这才导致他又见到了那个老朋友。在他的梦里,那个老朋友果然还在痴迷于他的人类女人。而克里洛对此抱有一种尊敬的感想,毕竟现在他也是菲林斯。

菲林斯不再是那个兴致缺缺的老爷了。

他在朋友身边坐下,语气真诚:“尤里,我的老朋友,我信你。”现在的他也愿意为了他的爱人去做尽所有事情。

妖精朋友一听到菲林斯的话,便转过了头。

他不知道为什么哭了——真是丢脸,堂堂妖精贵族居然就哭了。菲林斯眼前的妖精捂着自己的脸,他说他不想失去自己的爱人…为什么人类这样美好的事物像雪花一样脆弱?

为什么他的挚爱偏偏只绚烂过一回?

“克里洛,我从来没有感觉这么恐惧过,连陛下她离开的时候,我都未曾这样恐惧过。你知道吗?伙计,我根本无法想象失去她的样子,如果有那一天、如果…那我宁愿将自己给送回雪里,去化作沉默的冰晶永远的呵护她的灵魂。”

妖精友人的眼泪越流越多,他的话近乎是从齿缝里压出来的。身为过度长寿的非人种族,妖精很少会这样的伤心。

菲林斯在梦里喝了一口酒,他又给友人倒了一杯。他没有再说话了——他很清楚,一切都挽回不了。逝者终究会逝去,只有生者会活下来。而生还的人,必须承载一切继续。

生与死如此残忍,不是吗?

他明明是清楚的,也一言不发的接受了。

就像他曾经不知自己究竟该前往何方一般,菲林斯放弃了所有的希望。他知道自己做不到了,所以他沉默了很久。

直到眼睛友人在梦中和他告别,菲林斯才道:“珍惜眼前的时间吧,伙计,一切都会结束的。但至少你曾爱过…”

可听着他的回答,那个妖精友人却又哭又笑。

他将菲林斯倒的酒一饮而尽,最后彻底被醉意俘获。他绝望的扯出大大的笑容问菲林斯:“克里洛,难道你就能真的放下吗?明明现在——你比我露出了更痛苦的表情啊。”

菲林斯说不出话…

他的手指捏紧了酒杯,心里不是滋味。

梦里的友人也不说了。

他离开了、离开了梦。

菲林斯接着醒来,他拧着眉头抓紧了你的衣摆…这样僵住了好久,菲林斯才放松了自己的指节。他望向一动不动的你,缓缓挪开了眼。而恰好就在这时,你们房门外传来了轻微的咔嚓声。当然,那是锁芯被某种工具给撬动了的声音。

这位撬锁的伙计显然是个能人,他轻而易举的就打开了驿站的门锁,做了闯入他人巢穴的不速之客…“雪精灵”。

可命运注定了他的结局。

——这刚刚推开门,鬼鬼祟祟的雪精灵先生就深入了一片黑暗。他的手里提着小灯,畏手畏脚的往床边走。同时,他也摸出了刀……看得出来他对他自己的身手很是自信。

只是,一个假精灵撞上了一个真精灵…

当他真的进来时,一切都为时已晚了。

噼啪一声,火星跳动。

一阵有如灵魂被撕裂的音节突兀的在黑夜里挣出…

闯入者目瞪口呆的望向了黑暗之尽头。在那儿,一团诡谲可怖的火焰突然烧了起来。伴随着它疯狂燃烧的同时,也将整个逼仄的屋子彻底的照亮。闯入者因此看清床榻上合着双眼的女人,还有那个正怀抱着她,神情冷若冰霜的怪物。

是的,怪物。

大片的苍焰从那男人的口耳唇舌间溢出,流淌的烈火在跳动,从他的眼睛里窜上来时,就仿佛是焦灼的泪花…明明是火焰,可却如此的寒冷。闯入者甚至感觉自己的腿上结了冰,他的神魂都被这温度摄住,他完完全全失去了行动力。

惨叫已然被封入了喉中,猛烈的大火瞬间将他扑倒,如同一只野兽一样啃咬起了他的身体,逼迫他向它——俯首。

伴随着闯入者倒在地上,菲林斯的手指再度轻轻一紧。在某个刹那,他真切的对这个人起了杀心。可最后的最后路,他还是松手了…那些火舌从已经被吓晕的男人身上退回,房间也恢复了平静。菲林斯知道,这个人罪不至死。

菲林斯也知道…

他回头拍了拍你的后背,在你身边轻声说没事了。

虽然你并没给出什么特别大的反应,但你姑且也算是看了一眼菲林斯。你能够注意到的是,此刻的他露出了笑容。

这后半夜,菲林斯和你安静的躺着睡觉。

等天亮时,你正披好菲林斯的外套准备出去时…

你发现被捆起来的闯入者睁开了眼。

那个闯入者瞧着比你还外表还年轻,明显是个毛头小子。你在心里有点惋惜一个大好年华的年轻人做了这种勾当,同时,你也可怜他偏偏遇见了菲林斯…还是心情不好的他。这种稀罕事几百年都难得,可这人倒第一次就遇上了。

你有点可怜他,但你和菲林斯都不会对他心慈手软。

“早上好,先生。希望您现在还能正常说话,若是被吓傻了,我可没办法在法庭上轻松的说清您的罪行。”整理着自己的袖口,菲林斯微微侧头看向你,又看向地上的那人。

在面对你时,闯入者还只是警惕的目光。

但面对菲林斯时…

瑟瑟发抖是对他状况最轻的形容词,看来昨晚的事情他记得很清楚。菲林斯觉得这没什么好说的了,他表示接下来他会和你离开至冬境内,在挪德卡莱自治区前,他会把这闯入者先生移交给官方——闯入者没吭声,很好,他没异议。

菲林斯不再看对方。

他抬手给你理了理衣领,又吻了你的手背。

你们像是相敬如宾的夫妻,互相说了早安就打算出门去了。而被菲林斯捆成粽子的闯入者…哦不,这个年轻人可不能是你们那不听话的孩子。毕竟他胆大包天,你们容不下。

“你…你是苍焰克里洛?对吧!”

就比如说即将推门而出的瞬间,年轻人说道。

被这样喊时菲林斯的眼睛里真情实感的浮现了些许的惊讶,他牵着你回头,正对上那个闯入者眼中燃起的兴奋。

“我听说过你!你是几百年前就出现的妖精!你会指引雪原上的亡魂…!刚才,刚才我也看见了,那个女人的手脚是透明的,她没有影子。她也是你指引的亡魂,是吗?!”

如今的时代还有人记得他…这很难得。

可菲林斯摇了摇头,他这举动让激动的年轻时心里一紧,不安了起来。他生怕自己遇见的传说是虚假的…而结果…菲林斯心平气和道:“很抱歉,先生。虽然我想…您口中的苍焰应该已经迈入了坟墓,但真正见证了昨夜的烈火,您恐怕也不会信我的说辞…我对此应当倍感遗憾。但身为一名即将入狱的阶下囚,您大概很清楚自己该说什么吧?”

“综上,还请容许我向您纠正最重要的一点…”

“我身边的这位、其并非是我指引的亡魂——”

“她是我的妻子,她才是真正引导我的温暖。”

克里洛老爷大大方方的表示,脸上都不存在一点迟疑。

唯有你欲言又止的望着他。

而看着菲林斯握住你的手…回忆起昨天差点把自己送走的男妖精……这位即将被捕的年轻人一瞬间的彻底沉默了。

他:“难道苍焰销声匿迹就是为了谈恋爱…?!”

至冬的爱情故事不这样的吧?这一点都不至冬…

*

年轻人是驿站的常客。

他苦哈哈被带走时和角落里好几个同流合污的老伙计对视了几眼——那种眼神不是“兄弟快来救我”,而是“兄弟快逃,这是真的铁板”…因此没人敢动,他们只能在心里惊讶这个执灯士的水平,顺便为年轻人默哀,祈祷他能顺利。

被扭送监狱的手续当然顺利。

当年轻人被带走时,菲林斯还对他挥了挥手。

你感觉他还挺喜欢那个人的。

对此,菲林斯点了点头:“时间的河流很长,有人能在我面前拾起我的过去,的确也是一件有趣且美丽的事情。”

时间的河流很长,菲林斯总要失去很多的。

但至少…现在…

“能邀请您和我一起回墓里去吗?”和以前一样,菲林斯向你伸手。你则不假思索的掠过他的手,直接抱住了他。你用行动告诉他答案——这是当然的,那可是你们的家啊。

被你抱住的菲林斯也抱住了你。

他已经彻底习惯了这个动作,也习惯了牵着你一起走路。回至冬的路很长,偶尔你们会搭个顺风车,开车的路人见你们亲密,常说你们是非常配的一对。偶尔你们会一起在雪地里走…坎瑞亚那儿很少有雪,所以你玩的格外快乐。

你向菲林斯扔雪球,好几个雪球都砸到了他身上。

起初菲林斯记得要对你绅士,可你实在是玩的太闹腾。你屡次把雪糊了他满脸,最后他干脆低头轻轻挑开了你的衣领——对着那里吹着雪妖精的耳边风,不停给你制造冷空气…真不懂他这是哪里来的招式,你一个鬼魂都怕他的雪。

被他冻得吱哇乱叫,你屡次认输,屡次又再次犯案。

后来你还是折腾个不停,菲林斯就把你给抱了起来。

他不让你走开,你也确实不能再去折腾他了。

这可真是一个对待淑女的好方式,你调侃他。

菲林斯脸不红心不跳:“万分感谢您的夸赞。”你知道他又开始装傻了。真的,他实在是一个会达成目的的妖精。

…偶尔,他会特意带你去绕条远路。

你和他停在结冰的水面上,地上很滑,总是站不稳。你干脆选择飘起来…眼看着你作弊,菲林斯也不演了。你们二人干脆如履平地的在地上滑行,一些路过的至冬人见了都直呼白天有鬼有妖精。这话挺离谱的,但还真是没说错呢……

走去那段路的时候,你和菲林斯顺手抓了几条鱼。

一些鱼你们自己带走了,一些鱼留给了冰钓的其他人。就当是为了自己吓到人来赔罪好了——这时的你们不知道以后这儿会流传出一种传言。据说只要在白天冰钓就会得到妖精或鬼怪的馈赠…后来很多冰垫空军的钓鱼佬都爱来这里。

可惜这些尽是些后话了。

你和菲林斯花了一整个白天回到了挪德卡莱,刚一到终夜长茔,你们两个又去巡逻了…不过你们倒是委托了生前是执灯人厨师的鬼魂先生做饭,想来回驻地时就能美餐一顿。

如此的生活真是充实啊——

有你帮忙,菲林斯封印狂猎封印的颇为轻松。等他对着最后的魂灵说着“归去吧”三个字时,你也忙完回了他身边。正好碰见他说着少见的话,你突发奇想就让他也对你说说这三个字……菲林斯问为什么,你便和他说提前练习下。

“还是希望是你送我离开。”

你告诉菲林斯,而他望着你摇了摇头。或许你和他都很想说声抱歉——请他原谅你的自私吧,时日无多时,你期盼他放下,你也期盼最后眼前的是他——也请你原谅他的私心。身为执灯士的他应当一视同仁,可唯有你是他的例外。

他不愿你一人走进温和的良夜。

他不想你安心,不想你带走他重燃的心。

…菲林斯知道人类都是狡猾的,可妖精也很聪明。他几乎从来没有吃过憋,只有在你这里,他屡次“上当受骗”。

哪怕,他心甘情愿。

在海滩边说完这些后,菲林斯又握住了你的指节。他带你回了驻地,你们回到了灯塔里,一起享用了一顿晚餐。

然后,夜又深了。可你们依旧没有入睡。

现在,菲林斯的手边是一盘葡萄,他的桌上是堆积的文件……妖精一边处理手头的工作,一边乖乖的被你给投食。

你坐在他的桌上自己吃着水果,也和他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等我走了以后,你会再去找个新的爱人陪自己吗?”

菲林斯:“…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但我想不会。凡有灵气的种族总有自己钟情的答案…身为妖精,我和我的同族们都拥有很长的寿命,我们的记性也都非常的好。您还记得吗?第一次认识时的样子,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您的表情。”

“过分优良的记性会令我们沉醉于某些事物……过分漫长的时间里,我们很难再接受失去的感觉——我的大多数同族都会追寻自己毕生的答案而离开…妖精不会孤身一人。”

他停顿,手中的笔也放缓了速度。

当菲林斯的眼睛望向你时,你听见他说:“我不会忘记您,我……”而后面的话……却被你硬生生的给堵了回去。

你突兀的行动、你拾起了葡萄塞入了他的口中。

那个人感受着,他沉默在原地…话被你给打断了。

好久以后,菲林斯才缓缓咬碎了葡萄…他感受着舌尖的味道皱起了眉。而面前的你望着他,他也望向了你。某一刻,他说“您愿意尝尝它的味道吗”…某一刻,你没有动作,可菲林斯伸出了手…他的指尖一点点贴上了你的脸颊。

你没有拒绝,这依旧是一个吻。

你从他的嘴里尝到了不同于辛辣的另一种味道。

那是果肉的清香,那也是绵延的酸涩。

恰好,只是恰好的事情罢了…菲林斯几乎从不吃这些,可这一次他摘下的这颗果实,却刚好是酸涩的。这放入口中的味道,他做不到后悔、他为自己的一切痛苦、他不得不用尽全力吃下她——他急切的想要盖点这阵苦涩,他贴近你。

伴随着吱呀一声,木桌摇晃。

菲林斯知道自己在做着失礼的事情,可他不受控制…

他的胸膛压在你的心口,你便被他推倒在了桌上。你们的发丝再次搭在了一起,错位的颜色一齐泛着烛光的暖色。不知不觉里,你的呼吸也加快了速度,快的如此煎熬……

你开始忍不住呼唤他,因压抑而略微挣扎。

可面前的人已经彻底乱了…当男人的吻从你的唇边错开时,一阵细密的痒被他放到了你的下颚、脖颈,再是锁骨与更深处。他其实没有做其他的事,他仅仅在汲取你的气息。

但为什么有湿润的温度滴在你的皮肤上?

为什么眼泪这么的烫?

你不知道答案,你抬头看着黑暗的角落。

你一言不发的体会他碰你。

可伴随着烛台越烧越矮,菲林斯的身体反而微微颤了起来。等角落里的光扑朔着熄灭,属于他的怀抱才彻底的压了过来。接着,在这个动作之下,你们都感受到了身后桌子的坚硬、散落在地的文件发出的坠落声、盘中的水果洒落了。

菲林斯好像在看你,你侧开了头。

对于他的脸,你自然是看不清的。可他看得见你的脸庞,你知道他正在打量你的神情…这位妖精在推测他该和你说些什么,他实在想为自己的所有行动做出最聪明的解释。

可……这还有必要吗?他还需要去做吗?

真是可怜,真是可悲。真是可恨亦可耻。

可怜他孑然一人。可悲他失去挚爱。

可恨他无能为力。可耻他一败涂地。

当他第一次把你收入灯里时,他就开始输了。偏偏在他最爱你的时候,偏偏在一个高傲的妖精不信爱的时候,你来了。他突然明白了答案——是的,就是这样,这里所有的人都输给了你,无论是那个猎月人还是他,他们全都输了……

你诚然是他们追不到的天上月,心中火。

你走的如此随意,如此轻挑的丢下他们。

菲林斯突然明白了,他太过清楚。无论他是摇尾乞怜,还是逼迫你,你都会离开他。而他唯一做的就是像你所想的那样…给你自由,给你答案,告诉你他自愿在此画地为牢。

能够爱着你,实在是太好了。

他也说过的,他会让你解脱。

“小姐。”……于是,就这样吧。菲林斯不再思考与挖苦自己那渺小的心…他猜自己笑了,因为他的声音居然如此幸福,“我会继续坚守执灯士的守则,我曾在如您一般的人类眼中见过这样的光芒。他们为我指点迷津,领我重生…”

——为什么一定要是他?

那时你说:很简单,因为菲林斯会尊重我的选择。

…所以,就这样吧。菲林斯不会流泪的。他靠着你,一字一句…他尊重你的选择,他不会再渴望了。他说,他可以为了你做任何的事情,只需要你给他一个回应…去满足他。

黑夜里,菲林斯的发丝擦过你的脸颊。

他的话如此的缠绵,他如此的渴望你。

——美丽之物令他心生向往,而在那些收藏之中,你的灵魂最为耀眼。这份耀眼令他沉醉,可也正是因为你的光芒,他终究不愿强留,不愿那脆弱的…宁为玉碎的…瓦全。

最后…菲林斯只说:“请您吻我。”

*

他不想背叛你的心,也不想背叛自己的心。

守夜之人,注定要独守寂寥么?

*

终夜长茔的墓碑又搬迁了。

新的墓碑上刻有你的名字。

不知道是不是菲林斯早有预谋,你名字旁边的丈夫一栏,那上头的“克里洛·楚德米洛维奇·菲林斯”,这一长串名字异常显眼…不过配上旁边另一块墓碑,倒也还算合眼。

你们本就是夫妻。如果菲林斯没有再娶别人…

那等他也逝去了,他一定会葬在你的身边吧。

说起这个…你告诉菲林斯,在坎瑞亚贵族和王族们结婚的仪式可是很丰富的。在那里没有人会像菲林斯这样胡闹一般就结了婚…哪怕是平民都是这样。见你说起这些,刚好处理完执灯人工作的菲林斯理所应当般道:“那要补办吗。”

你问:“会不会麻烦?”

这不重要。菲林斯一言不发的用表情回答你,虽然你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从他的面无表情上看出这四个字的。

但总之……

被邀请来的空和派蒙与你们面面相觑。

毕竟这事儿不好传出去,而男女双方的亲人也都走了。唯一的朋友就是坟地里的鬼魂…以及旅行者空和派蒙了呢。

身为知情人士,二位不知道这种婚礼他们该祝福还是…但既然被邀请了,自然来了。不过在众鬼魂间坐着时,派蒙一直在为因为你和菲林斯的事情伤心,以及害怕旁边的鬼。

你和菲林斯起初还有点担心,可奈何后面端上菜肴的时候,小家伙眼睛一亮,虽难过,却吃的那叫一个欢快极了。

“看起来她适应良好。”你说。

菲林斯在一边点了点脑袋:“派蒙小姐有很强的情绪调节能力,如果能像她一样,想必我也可以少些黑眼圈了。”

…那真的不是没心没肺吗,你望着菲林斯。

和平时不太一样,菲林斯这一回没有立刻发现你的视线。他的手指正抵在自己的唇侧思考着什么,没有动作。

太过安静的妖精让你一愣,你下意识拉住他。

你想开口——

其实,你说其实……这样诡异的婚礼上,你想调侃他的。你本来真的想,还为此准备了一大箩筐的话,想让他开心点。你知道菲林斯是执灯人,他有他的职责,他往后还要继续下去。而在他未来的孤独里,你希望他能再开心一些。

你知道你与他的爱像突然的雪,这来的轻盈浪漫,却去的也快。可你真的没有想过,这场雪居然消融的如此之快。

当你想要拉住菲林斯时,指尖却不存在了。

你的身体悄无声息的散开,愈来愈透明…许多光点一样的物质从你的灵魂上溶解。它们是星子,是你,它们散在地上,有的凝成细小的红色晶石,有的则彻底的消散于空中。

绚烂的红是你的血肉,也是你灵魂的颜色。

在这光景里,菲林斯微微一愣。他伸出手先生触碰那些红色的荧光,最后才回头看向你——猛的,他来抱住了你。

你的身体还勉强有着实体,他因此确实拥抱住了什么…

可这究竟是不幸还是幸运?

即使你没有在这特殊的婚礼上直接离开,但你也没办法再做更多的事情了。你摇摇欲坠,随时都会彻底的湮灭。他甚至都不敢将你抓紧,生怕你就这样直接化在他的怀抱里…

“这真是残忍的事……”到了这种关头,菲林斯实在是说不出什么了。他望着你的眼睛,极小的做着呼吸的动作。

掺杂着他发冷的吐息,他目光也越放越轻。

菲林斯对你小小的低语,他近乎是念叨着:“…您现在痛吗?您还能听到我说话,对么?还请看着我,或看着您的手腕——即使一切都会消失,灵魂铭刻的约定也不会融化。请相信我,待骨血燃尽,长夜启明时,我一定会找到您。”

“我的火焰已经记住了你…”

“愿你能得到幸福的睡眠。”

你听得到菲林斯坚定的回答,你想起自己活着的时候。那些岁月里与战争博弈是如此的疲惫…可过去的岁月,反而将此刻衬托的这么神圣,这么轻松与愉快。你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得到了一次平凡的人生,你在这人生里纯粹的去爱着。

在你的身边,你的丈夫拉着你走在漫长的花路上。

周围的宾客们也纷纷投来注目的礼仪。

不是坎瑞亚的贵族或将熄的亡魂…你现在就是你,所以,你也能轻松的贴着他的手臂,借着他的温度与他相依。

这里的每一步,你都在开口。

即使发不出声音,你也知道菲林斯在看着你。他知道你的话,他知道你的唇张张和和,你告诉他:“请继续下去,我亲爱的执灯人先生……‘你是无尽雪原中永燃的希望,你是月下的明灯,只要潮汐还在涌动,我就永远因你而在。”

“如果你想我的时候…那就去看看月亮吧。”

“终夜长茔的孤月,是陪伴你的另一个我。”

现在的时刻里,月光洒满了小岛。你与他站在光线的尽头,他为你披上了月色的轻纱…你也因此变得轻盈,逐渐融进了月中——“菲林斯。”意识到了什么时,你喊了他声。

面前的人抬起了头,他不再用他的话去回应你。

你也不再去多说些什么。

在你要回到月亮上前,你捧住他的脸吻了他。一个柔软的吻就这样在你们相贴的唇间漾开…这个吻比不上你们从前的任何一个热烈,但它却比过去的每时每刻都要更加温柔。

你最后笑了起来。

你将头埋进菲林斯的肩膀里,你念叨着告诉他…

你说,你是来自地心之国的亡魂。你是身负罪恶的皇族,你本该承受不死的诅咒。可你却被收走了灵魂,自此你在夜色里迷了路。你本已经死了,可即使如此,你仍然执迷不悟的想要了却遗憾……现在,一切的执念都已经散去了。

你在他这里没有逃走。

你没有背叛,你赢了。

——往后,你会回归地脉,去往自己真正的归去之地。除了他,你没有任何放不下的东西。可唯有他,你不能真正的带走。你只能在誓言里虔诚的回应他:“谢谢你…菲林斯…能够被你爱着…真是太好了…我愿意和你结为伴侣。”

你是愿意的,他也为此感到荣幸。

但可惜——可惜誓言终究消散了。

月色撩人,却不会为他停留太久。在急匆匆说就“我也愿意”时,他便吻别了他的月光。那如星子般闪烁的余温洒了他满身,最后的刹那里,你的灵魂为他带来了一片星空。

退回残破碎片的灵魂砸落在地,

他们同衣裳,同一只镶有黄色宝石的手链一同摔在那儿,安安静静的躺着,安安静静的折射着天际的光华们……

最美的宝石,尽数碎了。

这景色令人惋惜,许久许久的以后,坟茔的一角才传来了宾客克制不住的哭声。而在这片声音的中心,一个青年静静拿起了柔软的裙摆、灿烂的宝石、珍贵的心们。他的手指抚过衣裳的轻纱,最后将那身衣服缓缓放入了衣冠冢之间。

至于那些——克里洛将它们捧在了手心…

好像这样,他就又拉住你了。

*

妖精贵族以前有想过吗?想过一个这样荒唐的婚礼。

他想,自己一定是没有的。

菲林斯更没有想过这世上会有如此的宝石被他珍藏起来…他小心翼翼的把收集起的全部捧入那垫有软垫的盒中——是啊,真是荒唐。明明不久之前的他还想着,这只漂亮的盒子要来做放婚戒的盒子。有了戒指,你该被他套住的。

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很幼稚?可菲林斯真的这样想了。

他为此都拿出了自己最珍贵的收藏…

结束了。只是,都结束了。直到宴席散场,沉默无言的鬼魂们同他的爱人一样回归了安睡…直到旅行者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抬起了自己平静的脸,依旧有礼的向他们告别。

“…请节哀。”

旅行之人远去了,他牵着的那个孩子一直在哭泣。

与他们的伤感有点不同,菲林斯没有露出太多的表情。他算得上是平和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也幸好你不过是在他的生命里短暂的停了一遭。即使再荒唐,也没有改变全部。

菲林斯的住处依旧如此平常。

他的枕头一直只有一只…哪怕他能想起你躺在他手臂上睡觉的样子。他的椅子也只有一把…哪怕你经常坐在他的桌上。奥…还有鱼。就连鱼也只有一条…哪怕菲林斯记得另一条鱼是被你小声说话给吓跑的。讲真的,他有觉得很难办。

可你当时喊了一声“菲林斯”,这位菲林斯先生就放弃了……是啊,他本来是决心让鱼肉盛宴出现在他的餐桌上,好让他大快朵颐的。可奈何你闲不下来,想和他一起打闹。

习惯安静以后,又被你拉到热闹里。

喜欢热闹以后,又被迫回归了安宁。

今天的夜里他没见到一个胆大包天,敢捉弄他的鬼魂…菲林斯心里很是失落。但他也不会为此再哭了,他想自己会打起精神的。明天…后天,还是以后的每一天都要这样子。

所以,菲林斯躺下了。

他不太需要睡觉,可你以往会缠着他躺下。因为习惯了,今天也依旧躺在这儿…他抱着那只装着宝贝的小匣子,缓缓入睡了。第一天的梦里,他并没有梦见你。菲林斯觉得你或许是不想让他伤心,菲林斯则觉得…你本就不在了吧。

他不该对你抱有希望了。

一直这样反复提醒自己,接下来的三天里,菲林斯按部就班的写报告、巡逻驻地、钓鱼睡觉,又或者是擦拭宝石。

这中途旅行者来看过他。

在面对空的关心时,菲林斯点了点头,他好像确实没什么大事,而且还有心情调侃:“能得到您的安慰,这实在是我的荣幸。还请放心,我现在一切都很好……奥…不过看您的表情,您似乎不太相信我的话?……嗯,让我想想——旅行者,其实我所说的话都是真的。但如果您一定觉得我需要安慰的话…不妨请我喝杯果汁,又或者是酒与茶之类的?”

“我本人不太爱喝毫无味道的水。”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袖,似乎打定主意坑这位旅行者好兄弟一回了,“但这种情况下,或许您和我都应该尝些酒精饮品,以此来消消愁?”

空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考虑到菲林斯的身体以及自己的酒量,最后他们还是喝了果汁。就这样在舰旗的吧台前,两个看起来个有心事的人一人一杯拆着异形吸管的果汁,这看起来实在是别有一番…

风趣。尴尬的风趣。

“你还好吗?”在尴尬里,空问缓缓喝果汁的菲林斯。后者拿开了吸管,选择对着杯子直接仰头痛饮。他喝的很是畅快,如他本人的回答一样畅快:“我很好,你如何呢?”

空:“…………”我不敢好。

空:“你看起来也很不好。”

菲林斯闻言微微挑眉,他抱着自己的手臂若有所思:“有么?我还以为您会说我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的…毕竟以往的工作就已经令我无比憔悴。这段时间狂猎的出现频率下降,我反而还因此得到了一段极小的休息时间…不是吗…”

看起来是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太对题,平时每句话里都带着自己小聪明的菲林斯先生迟疑了——他情不自禁看着空。

对此的旅行者一噎。

最后的舰旗里,名叫法尔伽的先生匆匆赶来时,荣誉骑士先生已经酩酊大醉的栽倒在了吧台上。金发的年轻人脸颊绯红,他扒着一只杯子说:“朋友哭吧…男人哭不是醉”。

——看看这什么话,法尔伽先生听了哈哈大笑。

而反观另外一边也一身酒气的先生…

菲林斯的酒量其实是不错的,但他的职业不能喝太多。曾经法尔伽邀请过他,那时的菲林斯婉拒了。法尔伽也听出了言下之意…所以说,现在这是?法尔伽稀奇的看着一言不发,只机械性喝着酒的男人。他忍不住在菲林斯边上坐下。

“菲林斯,你这怎么了?看起来和失恋了一样。”

被法尔伽喊了名字,菲林斯涣散的瞳孔才好像略微聚焦了一下。他又猛喝了口酒…等那火辣辣的味道激的他清醒时,菲林斯这才感觉浑身轻飘飘的。就连他的嗓音都飘起来了:“你说的没错。”他肯定道:“我应该是失恋了吧。”

“哦,失恋了啊——咳!呃?”法尔伽一脸讶异。

他正准备继续趁人迷糊套话呢…却被菲林斯抢先了一步。面前有着金色眼睛的青年也咳嗽了声,那是急促呼吸导致的咳嗽。他从自己的心口处摸了摸,很快扯出了两颗漂亮的宝石…菲林斯说:“…先生,您觉得她会更喜欢哪种?”

“我想给她和我做一对戒指。”

“人类们都喜欢这种浪漫吧?”

法尔伽欲言又止,他多么想说——你不是刚刚失恋了吗——但面前的这位伙计好像不止失恋了,他好像有点醉了,醉疯了。谁想不开惹一个受了情伤的醉鬼妖精?法尔伽自觉他不会那么没眼力见…兄弟受伤了,他自然配合兄弟说话。

“呃……我觉得她可能会喜欢这只白色的。”

“…奥,那请问为什么?”

“因为它大!菲林斯啊,谁不喜欢大宝石?”

“不。”可哪怕醉了,菲林斯却好像仍然保持着自己的逻辑,他缓缓摩挲那些宝石…他说,“她见过更大的宝石,或许不会喜欢这些了……我…是不是该…问问她…本人?”

兄弟,你都开始胡言乱语了,你这个状态真的能问吗…

而且你不是失恋了吗?这都还要爱啊?

别太爱了!法尔伽心想。他为难的看着菲林斯,只能拍了拍菲林斯的肩膀:“喝吧,朋友,喝吧,酒我来买单。”

“谢谢您的慷慨。”菲林斯说着收起了宝石。

他在原地停了一会,才看向闷头喝酒的法尔伽——此刻的这位妖精先生好像又冷静下来了。他的手指不再去抓酒杯,反而摸向了一侧的空杯子讲:“请再来一杯…果汁。”

等新的果汁上了,菲林斯便喝了一口。

诚然,果汁的味道如此的爽口,只是小小一口,菲林斯忽然就感觉自己活过来了。他的呼吸渐渐变得平和,也总算有脑子和法尔伽说话了。而面对正常回来的菲林斯,法尔伽松了一口气,他斟酌着从哪开始询问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在法尔伽问之前,菲林斯便出了声。

“我要走了,大团长先生。这一次的酒水非常感谢您…至于您想问的问题,下一次、等下一次,我再给您答复。”

“麻烦您照顾好旅行者…其他的…”

“请恕我告辞了。”

菲林斯走了,不留一点云彩。空气中只有法尔伽干巴巴看着荣誉骑士…所以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怎么他去跟踪了一段时间的狂猎没管挪德卡莱,大伙儿就发生了这些事情?

*

翌日。

从宿醉醒来的旅行者口中,法尔伽知道了事情的全过程。他的心情复杂极了,但都是同道的朋友,法尔伽又为人热情,自然是多多关照起了菲林斯。这具体的关照就是在菲林斯清理狂猎的时候凑上去帮忙,说一不二的把敌人都干了——这样菲林斯就不用多忙了吧!法尔伽爽朗的想了起来。

可他万万没想到,菲林斯的工资降低了。

当在古董店偶遇菲林斯时,法尔伽非常痛苦的听到了菲林斯刚好钱不够,买不下宝石的场景。菲林斯试图用话语劝说商家:“我知道您将它从须弥带到挪德卡莱已费尽了心力…她本该值得更高的价格,但这块宝石对我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无论如何我都想要得到她,若您不介意,我可以用其他的珠宝古董与您交换…这些,还请您再考虑一下吧。”

那份真诚又带着期待的神情…被菲林斯摆的极好。

饶是之前摸清了菲林斯手段的法尔伽都啧啧称奇。

他在心里说着菲林斯语言艺术的进步,又走近他那边…法尔伽本想着过去凑个热闹再说的。可他万万没想到他又来了一句:“…抱歉,近来狂猎出现的频率下降了。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我在组织内部的收入也相应的减少……我并非是有意为难您,只是现在我手头确实拿不出多少的摩拉来…”

“当然,我是真心想要和您做这笔生意的。”

一些个人原因的……收入减少?哈哈,菲林斯哥们儿演的和个真的一样啊——怎么连工资条都掏出来了啊,等等不是吧!真的是因为我吗——法尔伽在内心大吼着冲了过去。

他一把阻止了困惑的菲林斯,紧接着帮忙付清了剩下的账单…幸好那枚宝石没有卖的非常贵,菲林斯也就差了一点钱,这些钱在法尔伽眼里还不够还他好心办坏事来赎罪的。

法尔伽对菲林斯点头,一切都在不言中。

见此情景,菲林斯也没有为自己的窘迫说什么。他反而是有些着急…难得那样着急的接过了装着宝石的盒子。将盒子打开,他都没有听法尔伽念叨什么,便小心翼翼的看起了那枚宝石。从纹路到质地,最后,菲林斯的指尖燃起火焰。

一边的法尔伽看他突然冒起蓝火都被惊的一愣,他忙不迭问发生了什么。而菲林斯却在他的询问下表情略微僵住。

小半晌,菲林斯开口:“这是仿制品。”

法尔伽:“哦——所以?”

他便若有所思的继续:“这枚宝石的成色很新,切割的工艺却很不错。更重要的是,这是带着她气息的仿制品…”

话落,菲林斯望向了一边的大团长法尔伽。后者已然福至心灵…他沉痛的点了点头,又开口说道:“爱过就好。”

菲林斯:“………”

菲林斯很想说点什么,可即使是一个活了这么多年的妖精,他居然也在此刻感到了深深的无力…那是名为词穷的痛苦。眼看着菲林斯被自己噎死,法尔伽干咳一声,不抖机灵了:“须弥是吧?我知道了,这点我熟,我帮你问问去。”

微微欠身,菲林斯再一次道:“感谢您的帮助。”

*

那天以后,菲林斯在工作之余花了很多时间去找那些宝石的踪迹。偶尔,他会问自己究竟在找什么,这究竟有没有必要。偶尔,他也听见自己在告诉自己,试试看也无妨。

反正一个人了这么久,他总会想要些热闹的——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终夜长茔里开始热闹了起来。

最开始是法尔伽和旅行者,后来是咏月使拉乌玛、派蒙。后来爱诺与伊涅芙也帮了很多忙…再后来,秘闻馆接下了长期委托。再后来的后来,菲林斯甚至听说过那位月神转述了她同僚口中坎瑞亚的故事,在那故事的一角曾有过你。

只可惜对于你的着墨实在是太少……

说来说去也就是几个抽象的关键词。

可偏偏就是几个词语,菲林斯也无所事事的反复听。他这执着的样子让看透全部的年轻执灯人叶洛亚都有点心疼他了——哦,这位执灯士就是之前听你讲故事,还想找你的。

叶洛亚也没想到物是人非的如此之快…

可惜他还没有听你说完那些宫廷旧闻。

“菲林斯,你要不去休息一下?”眼看着一直连轴转的菲林斯,叶洛亚忍不住关切他。然而菲林斯婉拒了,他说工作是不得不做的,报告也是不得不写的,他可不能偷懒了。

之前你在的时候,他就放肆的堆了一堆文件。

叶洛亚:“……呃,也是…债总要还的。”

菲林斯叹息:“谁说不是呢?小少爷。”

——很遗憾,就不是。当菲林斯准备还债的时候,天空中匆匆飞来了一只信鸽…菲林斯讶异的同时也从信鸽的小腿上拿下了秘闻馆紧急送来的信件。而这刚刚一看上头的字…

“小少爷,我现在要出去一趟,可以请你帮我看着我的驻地吗?”菲林斯的询问,但语气充满了不容拒绝的认真。

看得出来菲林斯是真的有突然的事情,即使叶洛亚很想说点什么,但他终究还是闭上了嘴,仅干巴巴丢了几个字——“注意安全!菲林斯!”,菲林斯背对着他挥了挥手,转身就直接离开了终夜长茔,冲着遥远的某处加快赶去……

与此同时,挪德卡莱的郊外。

在这里,一伙商队正缓慢的向那夏镇驶去。如果有稍微了解一些的人经过这只商队,他们大概都会惊讶…因为这一队“人”实在是太五花八门了。其中有须弥的雇佣兵,有挪德卡莱的贩卖者,还有气质矜贵、浑身被布包裹的一怪人。

这个怪人分不清男女,一路也没有走,没说话。

从须弥到挪德卡莱十几天,她甚至没怎么喝水吃饭,一直以来的她都坐在可怕的机械掌心跟着商队……偶尔需要给些钱的时候,那些机械就会拿出不知是从哪来的珠宝古董。

这些东西成色都极佳,倒也是个好价钱。

再加上这人的随从是强大的机械,一路走来也是安全的紧。半道偶遇好几次突然抢劫的,那些人都直接被丢飞了。

由于这种种因素,大家都没抵触她…

而这个人呢…不得不说,她就是你。

——这话说来话长,重点而言…那天你睁开了眼睛,腐朽的身体,残破的魂灵。你在你的灵柩中因不死的诅咒挣扎而起……你很痛苦,但你也很幸运。得益于不死的诅咒,你失去灵魂的躯壳依旧就有生机,你缺少的只是丢失的灵魂。

而身为坎瑞亚的兵器,犁地的机器为你行动。

直到坎瑞亚灭国以后的如今,这些机械依旧在寻找它们的主人。你不知道这究竟是一种如何的奇迹…但这些耕地机就是这样不可思议的一点点拼凑起当初你和猎月人一起被撕碎的灵魂——那些你没有找回来的灵魂碎片,大部分都被耕地机收到了你的灵柩边,这样的工作一做就是整整五百年。

工程结束的那天是本月初的一个黑夜。

从挪德卡莱的海岛上捡回一块碎片的耕地机穿越万里回到了你的灵柩边…它将其他的碎片和你的身体放在了一起。

终于,足够的灵魂和□□开始震动。

本该逝去的你被死之执政可悲的诅咒所唤醒…这一切都像是一种诡异的BUG,它不知怎么就运行了起来。你也不知怎么的醒了过来,茫然的活在了坎瑞亚覆灭的那一瞬间——

你收回的这些灵魂没有之后的记忆,在你的脑袋里你还在逃跑…因此,最开始重新复活的时候,你真的害怕极了。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了解的更多。

你猜到了自己的灵魂残缺,你感受到了自己剩下的灵魂在诺德卡莱。你也用着自己手上的资源离开了地底的灵柩,来到了地上。你在这个不属于你的时代里很迷茫,可你依旧在努力适应失去坎瑞亚以后的生活,你活的很累却很努力。

只是短短十几天,你找上了这只商队。

由他们带着你,你前往挪德卡莱收集残缺的灵魂。

而为什么蒙着面…那不死的诅咒侵蚀了你。你为之痛苦,为之活着。你的脸上有很大的一块地方被毁,你没办法剔除那些黑斑,你无能为力的、与自我的死亡腐朽共存着。

这样的你已经没有过去美丽了。

你觉得,应该是不会有人看上自己的——

吧?

你本来是这样想的。可当你们在那夏镇一家叫舰旗的旅店落脚时,隔壁用餐的一个住户却时不时向你投来了目光。

诚然,虽说那人的视线没有恶意,反而有些小心,但一直被人盯着总是难受的。你忍不住回头看了回去,发现那是一张有些感觉熟悉,但你确定自己确实不认识的脸后,你就扭头告辞了——而至于你口中的仆从,那些耕地机们……

那夏镇不让停这么大的“车”,你没把它们带进来。

补办手续也来不及了,你打算今天凑活一下。

可你万万没想到,这个鬼地方的房间已经满了。前台的酒保告诉你,你要么换其他地方,要么你就只能睡大通铺和其他姑娘挤一挤了。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找其他住户私下里交易一个房间——身为舰旗的工作人员,酒保说这是允许的。

挪德卡莱是一切混乱的地方。

顾客同意,那么舰旗也同意。

你有点犹豫,毕竟你的状态特殊。和别人待的太近,你也担心自己如今的身体会出现一些问题。现在换住处的话…

“请问最近的其他旅店在哪里?”你问。

“没有。”酒保先生真诚的说道。

你怀疑起自己的耳朵:“什么?”

——对此,面前的酒保先生又一次重复了:“没有其他旅店了,女士。你不可能在挪德卡莱找到其他的住处,就算有,那些地方恐怕也不会对你开放,你要不还是凑活下?”

…这个地方真是麻烦。

算了,虽然都说不能露富,但来都来了,你没心情扯皮。因此…你又和前台的酒保说了两句,之后便走到了之前一直盯着你的那个男士面前。对方看起来很年轻,但眼底带着重重的黑眼圈…似乎从事着艰辛的工作,睡眠不太充足。

但即使有着黑眼圈,你也觉得他是个合眼缘的帅小伙。

你刚才也观察过了,他是这里的老住户。

如果没想错的话…你从身上摸出一只摩拉袋放在那个人的面前。你想了想那些雇佣兵的语气,直接单刀直入,对他道:“您好,先生,您住在这里?介意让出您的房间吗?”

“价钱好商量。”

咚。摩拉袋被放在桌上发出了悦耳的响声。即使你刻意放轻了动作,周围还是顿时投来了一个又一个不怀好意的目光。饶是你眼前的这位气质随和,举止绅士的先生都一愣。

他金色的眼眸印着你稀奇古怪的打扮,停了片刻,才道:“您是…要和我做交易?啊……我明白了,谢谢您。”

青年人意外的直接,他甚至没数数那袋子里有多少摩拉,就从自己的怀里摸出了钥匙给你。这动作令你有点不解…居然这么轻松?挪德卡莱人这么好说话?你真没想到。

不过对方都既然同意了,你也不会浪费心思去迂回。

你道谢的同时又说:“先生,你的房间没有东西吗?”

“奥…是这样…您提醒了我。我是该把我的东西给拿走的…也许,我还应该找一下客房服务,把那里收拾干净一些。”听你讲着,那个青年恍然大悟般道,“感谢您提醒我,希望我没有失礼…对了,既然有缘做了这笔生者,不知道我有没有几乎和你认识一下呢?这位陌生的旅人小姐?”

你从善如流报出一个假名,也没有反驳。

出门在外谁搞什么萍水相逢真心换真心。

——而大概,你是说,大概。大概是你的话还挺“真”的,面前的先生认真的点了点头,他转身看着你,缓缓说…

“这是一个很特别的名字,它很适合您,小姐。那么作为敬意,我的名字是克里洛·楚德米洛维奇·菲林斯,您可以喊我菲林斯,又或者是…克里洛。这方面还请随意,面对您这样美丽的小姐,我的名字…也不必拘泥于固定的称呼。”

至冬人名字真长。

你自然的讲:“好的,克里洛先生。”

他闻言又有点惊讶了,你下意识盯着男人的脸,问他怎么了。这位克里洛先生就好奇的反而问你:“我只是没想到您会这样称呼我…毕竟大部分的人都会喊我菲林斯。如果这不会令你为难,您愿意告诉我,您为什么选这样喊我吗?”

“……因为我只记住你叫克里洛了。”

还请原谅,这并非是你的记忆力差,而是至冬人的名字你实在不了解,所以喊他最开始说的克里洛三个字更方便。

“原来是这样,看来您不太喜欢至冬人名字的命名方式…”克里洛又点点头,他轻松看透了你的窘迫,而且还状若无意的调侃了句,“不过…假设——按照您的记名方法,有一天出现了一个名字开头是‘我妻’,我‘丈夫’,那种稻妻人的名字,您也会称呼对方为自己的妻子和丈夫吗?”

你:“…”那不就是一个名字。

话说,挪德卡莱人这么健谈吗?你在旁边等着他去收拾东西呢…你赶了一天路好累好困还很饿,你真是想要休息。

好想躺下…!

你整个人都不自觉的散发起了低气压。

这种低气压其实是你对自身力量控制的懈怠…毕竟身为被深渊污染极重的人类,你身上的诅咒气息极重。如果不好好管理自己,那种东西就会不自觉散逸。普通人可能察觉不出来,可挪德卡莱人才辈出,一家舰旗一堆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了停——是错觉吗?空气中突然出现了极像狂猎的气息。

众人顺着气息最重的地方看去,就见那位执灯士坐在桌旁。见此情景,大家也收回了眼睛。这算是破案了,这些执灯士与狂猎作战,身上染上这种气息也很正常。在这里也只有他了…嗯,反而不可能是他对面那个“人傻钱多”的人。

“小姐,您还好吗?”众人收回视线的同时,菲林斯也问你。你被他这一声喊了回来,下意识应了一句“还行”。

明明只是普通的回答,菲林斯反而笑了点。

他居然是会笑的吗——你有点感觉不可思议…可仔细看看他好像确实又没有笑。那个人只是用那原本空洞的,此刻却充满柔和意味的眼睛看着你罢了。你会觉得他在笑,更多的是因为那目光过分温暖,似乎装着全天下最炙热的幸福。

“你很高兴?”你忍不住问。

菲林斯抱住了自己的胳膊,他靠回身后的椅背:“是,小姐。我今天大赚了一笔,还得到了自己失而复得的珍宝,心中难免有些愉快。说句真心的,您就像我的福星一样。”

“你们至冬人嘴真甜…”很累的你干巴巴和他说。

内心已经在思考何时在催他一句了。

就在你准备催促他时,面前的先生站了起来。他非常精准的摸清了你剩下的耐心:“感谢您陪我聊这两句,为表谢意让我请您吃一顿饭吧。请放心,这不是什么大餐,只是挪德卡莱的特色餐点——旅游杂志上也经常推荐这一道呢。”

“……谢谢?”

“应该的,能帮到您是我的荣幸…好了,我去和前台说一下,顺便去整理一下房间。还请您在这里稍等,时间不会太久。”菲林斯继续道,他热情的有点过分,和他那副外表很不相同。直到你怀疑他不图摩拉,好像图别的时,他才将视线挪向那袋摩拉,“……这些摩拉我就收下了,谢谢。”

“谢谢。”你觉得你才要谢谢他了。

刚来的时候你以为挪德卡莱的社会很黑暗呢,没想到还有这种大好人——在心里啧啧称奇,你目送对方离开。很快,大约在十分钟以后,酒保为你送来了一份意外的餐食。

那正好是你喜欢吃的菜品。

但你记得它不是挪德卡莱的特色菜啊…?

心里正怀疑时,酒保转告你说那位菲林斯先生已经忙完走了。房间空了出来,你可以随意去住。你点了点头,又下意识喊住酒保问他:“对了,这个是你们这里的特色菜?”

望了一眼你桌上的食物,酒保不假思索说不是。你的表情有些惊讶了:“能问问那位…菲林斯先生是什么人吗?”

“您说那位?他是我们这儿的执灯人——您听说过吗?这是我们这儿对抗深渊魔物狂猎的专门组织。菲林斯先生就是这里终夜长茔驻地的执灯士,他经常会来舰旗住的啊。”

“…听起来真是个大好人。”你发自内心感慨。

谁料听你的话,酒保也点了点头:“是啊,可惜像菲林斯先生这样的大好人偏偏没有好报。他的朋友和同事不仅死在了狂猎里,就连他的妻子都在不久之前死去了…您看如今这世道,偏偏是恶人吃香的喝辣的,活的那叫个逍遥啊。”

确实是这个理,你点了点头,向酒保道谢。

随后,你吃掉了盘子里的食物…

味道很好吃,很美味。你在心里说了一声多谢款待就去了那个让给你的房间。推开门的时候,房间其实比你预期的要差一点…毕竟你是贵族。可相对的,毕竟挪德卡莱寸土寸金。有个地方住不错了,你告诉自己别挑,就打算休息了。

然而,你刚刚脱完外衣,准备先躺一会时,余光却不经意的一瞥——在这没有窗户的房间里,桌上放着一盏小灯。

这灯的通体由黑和深色的蓝组成,其中有着幽幽的蓝火跳动。它帅气,神秘还很熟悉,同时,他的风格也明显与舰旗格格不入,显然不是这儿的。看起来倒像是那个人的……

“菲林斯留下的?”

你推测道,又起了身,凑过去提起了这盏灯。

精致的提灯被你翻了个面好好看了看,你想了想,确定了这就是菲林斯的提灯。好吧,看来这客房服务不太到位…间东西都落下来了,可那位菲林斯先生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明天再想办法委托人把它送回去好了。

你想着,又继续脱下衣服。一件又一件,等紧贴在脸上的面具也被你摘下时,你不由得吐了一口气,这种皮肤在呼吸的感觉真是畅快。但…皮肤上角落泛着的溃烂痕迹也还真是难看极了。这该死的诅咒,将你搞得实在人不人鬼不鬼…

希望找回更多的灵魂补充自己的同时…

也能将这种诅咒压下一点吧。

事已至此,先睡了——你躺回小床上,关掉了灯,开始睡觉…在这寂静的夜里,一切都坠回了安宁。唯有角落里小小的提灯在燃烧着火焰…在噼啪作响,在某一刻显出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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