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菲林斯的手无声提起了那盏小灯。
他靠近床边的你，仅仅借着灯光看着你的脸。
是的，没错，菲林斯知道他找对了人。无论是灵魂还是深渊的气息……面前的这个人，这个你就是他失去的爱人。
……这是奇迹吗？也许是吧——也许白沙皇仍有残魂存在。他被庇佑了，神给了他另一份他无比渴求的“希望”。
头一次见到真正的逝者归来，菲林斯心里复杂极了。他一面开心和你重逢，另一面又愤怒…特别是他见到你那被折磨的不成样子的脸时，他很心疼。但菲林斯又有点小小的想笑，他笑你还和他记忆里的一样，幸好，世界还没改变你。
现在这样就很好。
菲林斯知道，无论以后你是选择和他继续一起，还是去选择走向自己的路，这样都很好。他知道你爱他的尊重，所以菲林斯不敢做没有经过你同意的事情…在现在，他只敢小心翼翼的看着你，望着你的睡颜。他只敢拿出那些你正在收集的过往的灵魂碎片——他把她们轻轻放到你的掌心里去。
只是瞬间，那些你过去的碎片便融入你的身体。
你脸上的深渊力量也被压制了一些，开始消退。
……睡梦中，你的神情放松了不少。望着这一切，菲林斯一言不发的又往你手上放了点，直到你彻底安睡下来，他才松了一口气…在他的手上还有一些碎片，可他不敢一次性给你太多。他怕你会发现什么，因此立刻的对他保持警惕。
那固然很好，但他不想去你的对面。
更何况，这些碎片还有很多是他妻子的。那些碎片里不仅仅有你的过去，还有你丢在他这里的未来。一旦拿回那些，你就所有的事情都知道了…这虽然不错，但不应该操之过急。他会找个机会亲自问你愿不愿意，他不会强塞给你。
今天，就到这里吧。
菲林斯想着，刚准备起身把一切恢复原状。
异变却也在此刻突生。
——你正在渐渐消融回身体的灵魂碎片突兀的闪过一道光，那阵光将整个房间点的亮如白昼，也将菲林斯给骤然包裹。在这光线里，菲林斯连逃都来不及…眼前便黑了过去。
啪嗒，灭了火的提灯也随之坠落在地。
*
要完。失去视线时，菲林斯紧张的想。
他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但他能感受到周围法术的气息…他猜测自己在不注意时也中了你的计。菲林斯真的百感交集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应该高兴一些，因为你很会自保。
可他也为自己默哀起来了。
希望他不要死在自己妻子手上……如此思忖之际，眼前的黑暗有了形状。菲林斯睁开眼睛，就见一处巨大的宫廷。
这里金碧辉煌，无数穿着打扮非常华丽的贵族们正坐在高处的看台上。而菲林斯…是被看着的。他迟疑的望向自己的衣服，那是一身骑士的装束。他的手上还拿着你用过的坎瑞亚制的剑，从剑器的反光里，菲林斯看得出来他还是自己。但，大概很快，他的命就不是他自己了——敌人来了。
这里是骑士的剑术决斗场。
菲林斯的对面是一位来势汹汹的敌人。
他连嘴炮的时间都被剥夺了，只来得及急匆匆应下敌人凌厉的招式。而当剑与剑碰撞时，猛烈的“铮”声在场地里炸想。台上的贵族们惊叹菲林斯接下了这一招，已经有人开始说他很有天赋了…但更可笑的是，大家刚刚说完这一句…
“我认输！”菲林斯毫不犹豫大喊出来。
众贵族：“………？？”
菲林斯的对手：“……”
盯了一眼已经开刃的剑，菲林斯在心里说自己也没办法啊。这对手的力气也太夸张了，再下去他可撑不住…而且这是剑术对决！他用的是枪，还有魔法和月之轮！专业不对！
综合考虑，还是认输比较实际。
可事情怎么会这样简单的被破解，菲林斯刚说完过了一秒，台上就有主持人一样的贵族老爷冷酷的出声：“骑士，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倘若在对决中认输或失败，你将任由你的对手处理——除了死，他们可以对你做所有的事情！”
“…我认输。”菲林斯对此重复。
天地良心，除非这场战斗改用枪和法术，不然他不会赢得过面前的家伙的。就算他曾经也是妖精贵族，可他们妖精学的都是法术啊，谁家都在魔法攻击了还一个劲的练物理？
就这样，再次确定自己认输的菲林斯被众贵族嘲笑了。
觉得十分扫兴的贵族老爷们很愤怒，他们要求菲林斯的对手按照赛前的要求，当场对菲林斯做些什么——闻言，菲林斯的对手也点点头，他说，这要求将由他的主人来安排。
把这种功劳献给自己的主人，这是骑士们常见的事情，众贵族没有异议，最高的观众席上很快有人缓缓走下来……
人们的目光追随着那个人，期待她的动作。
而即将经历些什么的菲林斯却一点不在意…此时此刻，他正在暗地里飞快的使用自己的法术。他试图破解困住自己的幻境，绞尽脑汁的想要离开——至少先活下去再说吧…！
这样的努力令他忽略了时间的流逝。
直到他的面前出现一个影子时，菲林斯才定了一下抬头。当他抬起脸的瞬间，他面前的那个影子也轻轻笑了下。
她说：“嗯……克里洛骑士，你为什么认输？”
那个女人——你，不同于菲林斯见过的所有模样，你一袭镶满珠宝的黑色长裙，大衣外套松松垮垮的落在你的臂弯里…上面带着柔软的皮草、坠落的长链。你的发间也藏着暗色的丝带，那些丝带正折射着午后的光，她居然如此耀眼。
诚然，这是非常坎瑞亚的穿搭。
也诚然…
菲林斯的嘴自己说话了：“因为我想见您。”
此话一出，满场皆是沉默。
台上的大人们开始唾弃坎瑞亚居然有一个这样的骑士。
就连你身边的骑士都恭恭敬敬的向你递来了剑，看起来是猜你要砍了这个不知规矩、死到临头还调戏贵族的男人。
你心里也有点讶异，但你没急着接剑，反倒更困惑了。你问菲林斯为什么，他就望着你，眼里流露出了那种货真价实的渴望。那一张如此冷漠、毫无波澜的脸上出现这种表情是很复杂的，你觉得这很割裂，又觉得这意外的很…合理？
“如同星星眷恋月亮，也如同游鱼追逐灯塔…我想我爱您。”菲林斯真诚的说着，语气不卑不亢，声音铿锵有力。
你真的忍俊不禁了起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菲林斯又点了点头，他的表情后知后觉般浮现出一些懊恼，失落…甚至是悲伤与…人性化的后怕？你听他说：“我知道，我也清楚这样说的后果。可诚如我所说，小姐……星与鱼奔向、围绕着什么，这并不是它们自己能够克制的。”
你莫名觉得他演技不错，明明他表现的像是真的。
也明明，你没感觉他在说谎。
这可真是个奇妙的人，你在心里想着，已经确定好该如何审判，给他败者应有的下场了——你从骑士手上接过剑。
举起那柄剑，你面向菲林斯。
这种场景还真是眼熟，菲林斯想…可那时的你没有对菲林斯举起剑，你甚至还保护着他。而此时此刻，你还会对他心软，选择他吗？菲林斯这就不知道了，但他很想去赌——
没有动，没有再破解这个幻境。
菲林斯觉得自己的呼吸很轻，他盯着你拿剑的动作…他盯着你把剑横放在他的肩头。只要你再动一点，这把剑就会切向他的血管。而实际上，你不过是轻轻的一带，利落的削去了他的一缕发丝……那些深蓝色的头发便随风飘之而去。
菲林斯赌对了。
他没有对你流露出杀意，你也放过了他。
就这样，在众人的窃窃私语里，你旁若无人的递回了那把剑，然后看着他：“你已经失去了自己的身份，克里洛。但我挺中意你……以后来我这里吧，做我的骑士活下去。”
“你愿不愿意？先生。”
“荣幸之至，小姐。”而菲林斯，他几乎不需要思考，便如此自然的说了。他在你的眼神下立刻走到了你的身边。
菲林斯跟着毫不迟疑的你离开了决斗场。
那些所有的议论声都被你们甩在了身后…
接着，之后的景色全都错乱了起来。
似乎创造这个幻境的主人没有想过决斗场之后的景色该是如何的…所以跟着你的菲林斯他看见了极其混乱的画面。
上一秒，你还带着他在路上走。
你问他以后想要做什么。
下一秒，偌大的图书馆一角，菲林斯抬头看见了高处的你。你的手中拿着坎瑞亚的古书，有阳光正好落在你从书上垂下来的手中…你看书看睡着了，整个人都在光里酣睡着。
又一秒，花园的尽头，一只蝴蝶落到了菲林斯的头顶。而他的对面正好是你，菲林斯看见你盯着他欲言又止着……
更多，更多。
宴会上你把手给他，问他想不想出去透气…舞蹈课程的中途，你脱下鞋子小声的和他抱怨…睡前的月夜里，你握紧月色，用自己学习的炼金术教他刻制珠宝，在其中封存一抹月光…制造耕地机的工厂间，你站到机械巨人的手心里对他笑。你调侃他，说你有了更好的骑士，你不想要菲林斯了。
菲林斯抬头望着你，你好像真的成他的月亮了。
你好像是所有人的月亮…大家都在抬头看着你。
“您真的会丢下我吗？”菲林斯那个时候问你。他的眼睛是月亮的颜色，也是太阳的颜色，那里头浸着些许的暖。
你听他问，也看了他好一会儿…你用难以形容的情绪扯了一下嘴角，一眨不眨望着菲林斯：“那你会陪着我吗？”
“会的。”菲林斯根本不会犹豫。
你就也点点头：“那我也不会。”
不会丢下他吗？菲林斯觉得你没有食言，他说：“奥，能够被您陪伴着，这真是太好了……讲真的，小姐。我活过很久很久，可我从来么有像现在这样幸福过。如果可以，即使这里是幻境，我也想生活一辈子。只要…有你在这里。”
“你这样说，我可是会当真的，菲林斯。”
“但是我说的是实话。”
“——像对我表白一样的实话吗？先生？”
“可您也知道我爱您。”
你被他给噎住了…菲林斯好像真的很懂说话这门艺术。他讲的每一个句子都能不偏不倚的放在最合适的位置里…他还挺幽默，也有时很直接，很婉转，你都要搞不清楚他了。
不由得苦恼，你劝菲林斯：“但先生，地心的国度里没有真正的灯塔，也没有真正的月亮。这里的一切都是人造的。您爱的真的是它们的明亮吗？说不定那只是影子呢？”
“您说的是，可…虚假的又如何？”
“当我相信，当她真的指引过我的时候，她就是我真正的世界。您难道觉得鱼不知道那不是月亮，星不知道他碰不到月么？小姐，它们都很清楚答案，但它们仍然在追逐。”
“他想，他是心甘情愿去那儿的。”
沐浴在月光下的骑士一字一句说的缓慢。他好像在念一首摇摇晃晃的情诗，好像在对你放下几个染着水汽的吻。你突然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朦胧，你好像喝醉了。是他带来的那份渴望让你醉了，你情不自禁的心生**，你在盯着他。
“菲林斯，这么久以来，你确定吗？”
“确定你在说什么？”
你对菲林斯说。你真想告诉他及时止损，那些光明是神的馈赠，而坎瑞亚人不需要这些，你也不享有那些自由的。
然而，然而。
菲林斯走近了你，他的脚尖轻轻一点就跃上了那高处的钢铁巨人掌心。你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惊，下意识想向后退，也险些跌了下去。不过他在这里，他自然拉住了你。
你的身体被他给稳住了，菲林斯却没有放开你。
他问你，我可以扶着您吗？他说，这里很危险。
面对菲林斯的话，你已经懒得思考他的以退为进了。
此时更令你惊讶的是：“为什么？…你明明很强。”
你在说他认输的事情。
菲林斯被你给问住了，他一瞬间有点后悔。他想自己应该在那时真的去战一场的…直接认输还真是丢脸。要怎么回答你呢？菲林斯一时想不出来对策，他装作没听见看着你。
等你被他看得心烦了，你便默默捏了一下他的胳膊。
菲林斯自然的出声，仿佛某种发声玩偶：“小姐。”
你用眼睛示意他说，菲林斯就又闭嘴了。你被他这行为弄得迷茫，就又捏一下他，这一回，菲林斯说：“女士？”
你：“？”
你抬手，捏住菲林斯的脸颊。他乖乖的就被你捏了，接着你上下打量他，确定了答案：“你能够正常说话的吧。”
菲林斯不做动作，他望着你装傻。
嘿，这个男人。
你心情郁闷：“…老实讲吧，菲林斯。你其实是个妖精对不对？我见过很多妖精，他们有你这样的。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感觉你很熟悉？好了…别不说话。难道你是那种中了诅咒说不了话，需要什么真爱之吻的妖精吗？”
原来还有这种妖精？
那真是倒霉的妖精。
菲林斯在心里嘀咕了一声，干脆装起这种妖精了。他哑巴在原地，等你真的不耐烦了以后，他就吻了一下你的指尖——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应该是你给他真爱之吻，而不是他给你真爱之吻……不过也没错吧，他确实认为你是他的真爱。
就这样得到真爱的菲林斯在你丰富的表情下停了停，他从怀里摸出了好几个红色的“宝石”碎片，对你解释起来。
“其实您是我的妻子。”
“确切的说…是您灵魂的一部分曾经与我相爱。这期间我们经历了很多困难，您最后离我而去了。而在您离开以后，您的灵魂与记忆由深渊的力量沉淀，化作了这些美丽的宝石。这其中依旧存有我们过去的记忆，您愿意看看吗？”
菲林斯说着，把漂亮的石头往你怀里送了送。
你望着他，没接石头也没拒绝，你反而用一种“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看他：“现在妖精很流行这种…表白方式？有点意思……不过先生，我想你应该不缺追求者吧。”
言下之意：这么多人你居然喜欢一个鬼？
真的饥不择食？
“…如果您这样觉得，也可以。”菲林斯婉转的顺着你说话，他长长的叹息，“但我并没有说谎，女士。妖精可不屑说谎。爱上您也是我心的选择，这和您是不是位亡魂，又和您是不是一位坎瑞亚人毫无关系，这仅是因为您是您。”
他说的非常真诚，可你不信。
你和他都没认识满一天，更何况挪德卡莱社会险恶，他莫名其妙对你这么好…可以，他可能是图你身子和钱。呃…其实也可以…如今这情况你也不太在意身子和钱，更何况他长得标志。据说执灯士还有编制，你和他一起还挺赚来着。
碰巧你好像也有点喜欢他…所以包养他也没问题。
………不，不对，这太快了…！
在心里严肃的和自己说要矜持，你收敛自己的心花怒放。你强制自己想起坎瑞亚那冷漠的宫廷，你可是一位在坎瑞亚看了十多年战争的贵族！你应该冷漠，拿捏住男人们！
于是…
在你表情的变化里，菲林斯了然的收回碎片。
“若您想逛逛挪德卡莱，您会需要一位有经验的向导的。而在挪德卡莱的野外，灾难与机遇并行，您也会需要一位骑士。在这里能担任下这些职责的人不太多，而我恰好都很擅长。”他最后道，“请至少让我能够跟在您的身边。”
“奥…当然，如果您能允许我再次追求您就最好了。可以的话，我发誓我会一天完成所有堆积的工作，我也会拿出我所有的决心和压箱底的好货来招待您。是真的，小姐。”
他：“拜托您了。”
你：油嘴滑舌的人…
——好吧，好吧。虽然你无可奈何全部，但面对一位长相如此俊美的…妖精。你实在是舍不得摧残掉他。你还是放过他了，你告诉菲林斯，无论在他眼里你和他走什么故事。
但现在，你和他要从陌生人的关系开始相处。
然后，菲林斯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恭敬的捧住了你的手：“很高兴能认识您，小姐。不知道您可有住处，介不介意来我的墓里坐坐？您的到来一定会让寒舍蓬荜生辉的。”
你：“………”婉拒了。
*
菲林斯醒来的时候，人和灯还躺在床边。
另外一侧的你倒是已经穿好衣服起来了。
望着穿的整整齐齐的你，菲林斯连忙起身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弄干净所有的灰尘，矫正好每一处以后，他下意识跟着你走过去——你则一停，看着他跟上你走的动作。
老实讲挺怪的，以前可都是你跟着他…
嗯………
在被你盯出花来之前，菲林斯抢着开了口，转移了你的注意力：“您一路走来想必还没有好好修整过吧？挪德卡莱有一处很出名的温泉会所，其中包含了澡堂和餐饮服务…”
“…请带路。”
“好的，非常荣幸。”菲林斯闻言立刻带着你出了门。在你们二人从房间里一起出来的瞬间，酒保正好路过了……你很难解释那个人的表情，但总之，酒保先生看着菲林斯。
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三分震惊，两分不可思议，以及五分绝望——仿佛在说，为什么菲林斯先生他饥不择食了呢？
这眼神好可恶…
你非常想说这什么表情，好像你很差一样。
……呃。好像，确实有点。你突然想起来自己这一路上风尘仆仆，浑身脏兮兮的。还一直把自己给藏起来…再默默嗅了嗅自己的衣服…你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整个人都有点酸。
嗯。还是快点去洗澡吧。
毅然决然的，你和菲林斯踏上了清理的道路。
等抵达挪德卡莱的温泉会所时，菲林斯就和你分开了。你们毕竟不是同性，不可能一起的。但菲林斯好像帮你包了一处地方让你自己享受…这一下不用担心暴露自己的脸，你也很畅快的清理干净了自己。不过就在你要出来前——会所帮工的女孩儿找上了你，她在门外说话，似乎放下了什么。
待那个女孩走开，你探出头把东西拖了进来。
这一看，你发现那是一只托盘，上面规整的放着几身好看的干净衣服…你凑过去闻一闻，还能闻见菲林斯身上那阵熟悉的雪松味。这些衣服像是曾被他随身放着一样，有些腌入味了……嘛，但味道不算太讨厌，这衣服风格也正常点。
既然来了挪德卡莱，穿这里的衣服还是比较好些。
正巧你还没有置办这儿的衣服，干脆便也拿起了衣服换了上来。不得不说，衣服很合身，很合适，就像是量身定做的…而且你还发现那衣服里夹着一串手链，链子上镶着一只黄色的宝石。那枚宝石你也感到熟悉，心里莫名喜欢得紧。
将手链戴上以后，你也收拾结束了。
最后拿上面具挡住自己的大半张脸后，你推开了门出去。来到大厅时你看见了菲林斯，见你出现菲林斯莫名的松了一口气。他先是夸了你几句，才缓缓道：“会所比较大，我之前等您的时候，一直有些担心您会走错去了别的地。”
那倒不至于，这里墙上到处都是路线图。
菲林斯听着点头：“也是，只要能认识到那是地图，应该就都不会迷路的…看来还真是是我想多了，抱歉小姐。”
你不太懂菲林斯的道歉。
但你总莫名的感觉他好像有些意味深长…
——嗯，看看这人的表情。纯良里带着几分笑意，就好像你曾经出过糗事，一个不小心去了不该去的澡堂子一样…
“……”你停了停，心里突然有种直觉。
于是你问：“菲林斯，请你和我实话实说。在你口中的记忆里，我不会是去了男澡堂，或者偷看了其他客人吧？”
“那倒没有。”菲林斯回复。
你松了口气：“那就好——”
奈何一个好字都没彻底说完，身侧的先生就柔声补上了一句：“奥…您可不止是去了男澡堂，还在那儿大闹了一番。那天很多客人连衣服都没穿就冲了出去，慌张的到处找执灯士来处理现状，更有些客人直接被您给吓晕了过去。”
你，你吗？
你用那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盯着菲林斯，他的表情反而越发真诚了：“小姐，如果您不信任我，可以自行去问问。”
“……我为什么会做那种事情？”
“您那时刚刚恢复自我意识，但您也失却了您曾经的记忆。我想，用刚刚初升的月亮来形容您最为恰当。毕竟偶尔月亮也不清楚自己的辉煌，她尝尝不慎将力量给丢失了。”
“…菲林斯，其实你可以直接点说话。”
“没必要这样弯弯绕绕，我差点以为我回坎瑞亚了。”
菲林斯自然的应了你一声，紧接着又给你补了一刀：“好吧，如您所愿…小姐。那时的您惹出了大乱子，而我碰巧在周围，便应居民的求助抓住了您。倒是一场不打不相识，您很机敏，可您缺乏战斗经验，几秒后您就落网了。”
你后悔了：“先生，请你适度的直接。”
就几秒…倒也不必这么扎心。
“我明白了。不过那之后还发生了一件事情，因您大闹了一场会所，所以在会所中欲行可耻之事的人也被抓住了。”会自我调剂的妖精先生非常丝滑的满足了你的要求。
“这一切都是因为您在会所中留下的传说。具体的好像是……‘无名的鬼怪会惩罚一切对女性不敬的先生们’。”
呃，这算好事吗？
你已经有些迷离了，但好吧…
忍不住摸了摸鼻子，你一清嗓子决定把这事翻篇了：“那已经清理好了，向导先生还有什么其他的推荐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就要离开了。”你下午可有比生意要去做呢。
“有。”面对你的婉转询问，菲林斯说的毫不犹豫。
紧接着——时间很快来到下午，你欲言又止的看着端着盒饭，正和你一起靠在黑市摊子后的菲林斯。明明他的手上正是一份最朴素的盒饭，连里面的鱼肉都干巴巴的没什么味道，可他偏吃的仿佛在品味某种佳酿般，周围无数人都被他这股气质给吸引过来了，一时不查就来到了你的摊子之前。
“…天呐，菲林斯先生，您怎么在这里吃这些？”这阵声音来自一位挪德卡莱的老妇人，她正怜爱地望着菲林斯。
后者则对她轻轻点了点头，语气尽显礼仪：“好久不见了安娜夫人，如您所见，我正在和我的雇主一同工作。啊…还请您放心。盒饭的味道很美味，价格也很实惠。以执灯士的工作情况来看，这样的一餐…是非常好的不二选择了。”
这位叫做安娜的夫人看了看旁边奇怪的面具少女你，又看了看优雅从容的菲林斯先生…讲真的，她的表情很复杂。
这表情复杂到后头，她甚至直接当着你的面挖人了。
安娜夫人：“菲林斯先生，如果您最近手头有点紧，不如来帮我们家帮工？奥！不要怕，先生，那只是一些小小的活计…你知道的，我们一家都很感谢执灯士多年的帮助。”
“您不必这样的…”
这位夫人意有所指，视线还飘向你。老实讲你心里很不愉快，你很想说点什么…但在你开口之前，菲林斯的声音提高了一度，但他仍然很客气：“不，夫人…还请您别这样说。我的雇主她待我很好，这一切其实都是我强求来的。”
“菲林斯先生…天呐…孩子…真的…”看着菲林斯解释，安娜夫人的眼中更显怜惜了。某个瞬间，这位老夫人感动的都要哭出来了，“女皇在上，愿她您怜爱您…先生。”
说完，这位夫人咬了咬牙买了你摊上的一块宝石。
支持完生意，她叹息着离开了。
安娜夫人这一走，菲林斯也就立刻放下了盒饭不吃了——他还是那副平静的样子。但你却被眼前这个妖精做人的态度给震撼的眼酸…现在的妖精都这样了？这也太可怕了。
“难怪你能活这么久。”你感叹。
菲林斯理了理自己的袖子，又望向你手里的盒饭…你居然真的吃了很多，不像他一样是装的…好吧，菲林斯默默把盒饭拿了回来，若无其事的把里面的肉夹给了你。做完这一切，菲林斯继续优雅的低头进食，老实巴交的把饭吃完了。
望着盒子里的肉，你欲言又止。
真的是世风日下，妖精赏饭了。
最后你本着不浪费的原则硬生生吃干净了盒饭…你想，如果不是这段时间的流浪生活，你一个贵族肯定是宁愿不吃的……哎，物是人非，无论是人类贵族还是眼睛贵族，他们不仅都要自己出来卖东西，也还要苦哈哈的一起被人施舍。
就这样卖到了黄昏，菲林斯用自己的人脉招来了很多顾客。身为初次亮相的商人，你在这儿卖的可谓是朋满钵满。
“该换位置了。”等面前的最后一个顾客心痛的看着菲林斯离开，你冷漠的开口。见你突然要换位置，菲林斯困惑的看着你。但并没有说什么…没过多久他就知道了答案——
黑夜里逼仄的角落，黑市中的黑市里…
商人们聚在了一起。
这一回吸引来客户的不是菲林斯，而是你了。菲林斯很快就听到了那些人称呼你的假名，他们恭维着你，与你交谈，套着你口中那些不可思议的炼金术，久远的遗迹工具。
你和他们打着太极，说的话倒是圆滑。
菲林斯想，这么久以来你一定经历了很多。
你并不知道菲林斯的内心想法，此刻的你只顾着高兴呢——虽然卖出这么多是你内心要有预料的环节，但这么多的摩拉下来……你总归心里有了着落，也忍不住开心了起来。
心情好就想做点事，你大手一挥。一侧的阴影里就飘出一盏灯，菲林斯若无其事被你招来：“您有事吗，小姐。”
“有。”你说，“我们去那个商会。”
“好。”菲林斯说着继续带路。你们在夜晚来到了商会。即使已经是这么晚了，商会内外还是不停的有人进出。
偶尔一些人还会对菲林斯打招呼，并好奇的打量起来你。迎着那些人的目光，你不为所动，反而按照之前联系好的来到了商会的前台，报上暗号，交付摩拉，拿到了预定的东西…不出菲林斯所料，那是一块红色的宝石，你的碎片。
接下宝石的时候，你就不动声色的把它融入了掌心。
身体一瞬轻快了起来，你真心感觉自己舒服了不少。
等回了一口气，你正准备和菲林斯搭话。
而商会的前台小哥却笑了一下，接着开口：“咦…菲林斯先生？您怎么来了。奥，我知道了，您是准备来买下之前的那块怀表了？还请放心，我按照您的嘱托将它留着呢。”
——菲林斯没有钱。
好吧，是没有现金。执灯士的工资…可以维持温饱，但买宝贝什么的不切实际。而克里洛老爷有的又都是各种古董，他可舍不得卖它们…综上所述，菲林斯真心买不起它。
“我很抱歉，先…”于是乎，菲林斯下意识说。
但故事怎会这样发展？几乎是在菲林斯开口的同一瞬间，你就重现了在舰旗豪掷千金的景色。你将一袋摩拉放到了桌上，又心情平静的开口：“怀表？那这些摩拉够吗？”
…那当然是够的，都足够菲林斯买十块表了。
叮铃哐啷发出声响的摩拉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就连前台小哥都饶有兴致的打量你，忙笑说：“够，当然够女士。这么多的摩拉，您甚至可以成为我们商会的VIP用户了。”
虽然你原本是不打算成为什么VIP的。
但…事已至此。
你痛快的办了卡，然后往里面预付了一串零的摩拉。做完这一切后，你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递给了隔壁的菲林斯。你告诉菲林斯，密码你选了自己的生日。只要他能输对密码，里面的钱可以随便用。你不介意，这是你给他的工资。
“………这样…”
转瞬成为富豪的菲林斯先生仍然保持着单手接卡的动作…讲真的，他不是没有钱过，但此情此景实在是太奇妙。
他这是，被包养了？
曾贵族有些恍惚，他卡了一，这才在周围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微微点了一下头：“…非常感谢您的慷慨解囊，雇主。如果您还有下一次需要，还请您继续考虑一下我。”
“我会的。”你告诉菲林斯，扭头又和前台小哥卖了一些别的东西——诚然，露富的同时也要露实力。当你卖出那些可怕的武器时，周围虎视眈眈的眼神也立刻褪色了不少。
挪德卡莱里可没有愣头青。
谁敢惹一个走过沙漠的人？
就这样，大比的资金在你的手中流动了起来。等你做完今天的生意以后，菲林斯还在旁边守着…当然，他已经划你的卡买了好几个漂亮的古董了。看得出来他很开心，也很惦记那些东西。如今有了钱包的富裕，完全是忍不住上了头。
“小姐，您和菲林斯先生很熟悉吗？”
望着你的目光，前台的小哥和你打听。你面对他的话随口敷衍了一句，没想多讲。前台的小哥也没恼，反而乐呵的笑了笑：“您的眼光可真好，菲林斯先生在挪德卡莱有很多的追求者。曾经有不少老板都想雇佣他，但他都拒绝了。”
“这位先生明明很缺钱，却有时说自己还不差钱。有时他明明很空闲，却说执灯士的工作太过繁忙。老实讲，和他经常打交道的大伙儿都知道他口中的借口，他就是纯粹的不感兴趣罢了。但您这儿还真是特别——他和您一起在黑市街头卖货的事情，今天可已经传遍了这整个挪德卡莱了呢。”
你看回前台，那位压着声音和你笑的小哥便无辜的眨了眨眼。在你困惑他究竟想要说些什么前，小哥叹息了声：“原来是这样，我知道菲林斯先生为什么愿意把你您了。”
“您有着一双非常美的眼睛呢。”
“光是看着就想为您臣服…嗯……”前台的小哥说着怪话，你正怀疑他是不是有点毛病时，对方又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他夸赞道，“您还真是有魅力！但您这样有魅力的人…即使是追随者，也更适合一些更懂行的人吧。女士？”
“我认真为商会服务多年，手上更握着不少的情报。”
“讲真的，女士，生意伙伴什么的…您不妨看看我？”
——对方真情实感的对你眨眨眼…你算是知道了，眼前这人铺垫了一大堆是想要毛遂自荐啊，原来不是脑子坏了。
要不要答应呢？你下意识思考。
然后，你的嘴唇微微张开——
你正准备说话的时候，面前却发出了啪嗒的一声脆响。一只带着黑色手套的手将摩拉放到了你与前台之间的桌上…这声音不大不小，但插进来的人却明显的紧。尤其是当你与对面的人看过去时，他显得尤为镇定，表情依旧平静如水。
“先生，还请为我结账。”菲林斯看了回来，并递来了你的卡。瞧瞧他那动作，像是某种诡异的宣誓主权…不过宣誓的不是你的主是谁，而是他的主——雇主究竟是哪一位。
…仿佛在提醒你不要变心。
“您看到了。”不知道为什么，你在这时生了一点无奈。如果这位执灯人先生一直缠着你，你敢保证比起先找回他口中的那些温情与浪漫，你一定会先丢失很多的、譬如摩拉，譬如生意，譬如人脉等东西…他简直是一只吞金兽呢。
相对的，看见这位执灯人先生的脸庞，前台小哥也自知理亏。他麻溜的给菲林斯包好了东西，但依旧忍不住看你。
“女士，还请您好好考虑考虑。”
“她不用考虑了。”这一回更是离谱，你都没说话呢，菲林斯就直接代替你开口了，“这位女士已经买下了我，伙计。她目前没有更多的钱来光顾您的生意了，还请见谅。”
话落，菲林斯难得这么没礼貌的回头。
他请你离开，和他一起离开。
…虽说这位妖精先生好像没有表情变化，但这古怪的行为教你不敢恭维。你最后还是和商会的前台客套了一句，便随着菲林斯一起走了出去。直到离开了商会很远，菲林斯都平和却沉默的往前走着…看着状态如常，这气氛却很糟糕。
你欲言又止，还是默默喊他：“菲林斯。”
他好像没听见。
你就改口：“克里洛？”菲林斯依旧没动静…好吧，你知道了。你大步走过去，和他肩并肩。你确定周围没有什么其他的视线，接着…你的手轻轻带了带他的衣摆，你喊他…
“我的骑士先生，请您回应一下您的雇主。”
这一回菲林斯总算定了定，他一副真挚的骑士做派，彬彬有礼：“我在，敬爱的女士，请问有什么我能帮您么？”
“麻烦和我说说话。”
“这就是我的诉求。”
“奥，好吧…请让我想想。”菲林斯应了你，他不咸不淡的沉吟，说的话很奇妙，“我想我应该先为我的失礼向您道歉，小姐。我似乎把自己想的太大方了，但说句真心话，即使我清楚您没有那样的记忆，不履行曾答应过我的诺言也是正常的。我也明白我应该尊重您的一切……一切选择。”
“可我依旧心里很不是滋味…您能理解我吗。”
“就像有时我愿意让我美丽的珠宝被人观看，我也愿意常来我驻地的鸟儿去自由的飞翔。可一旦有人觊觎我发现的珠宝，我就会心神不宁到无法安睡。一旦我的鸟儿不再归来，我就会开始无时无刻的不去挂念，哪怕我知道她属于天空…”他说着小小的叹息了一声，“您能理解我的心吗？”
“即使知道您该是自由的，我该尊重你。”
“可我的心却是自私贪婪的，我舍不得。”
他后悔了，是的…
其实，是的…其实。
菲林斯多么想把你直接带回去，关在他的驻地里。你可以像他的那些藏品一样被他收起来，好好的放进他的小匣子里。你只需要被他看着就好了，只要这样就全都足够了。
菲林斯真的很想这么去做，可惜他不是克里洛…
菲林斯就是菲林斯，他不能，也不可以。
白沙皇已经走了，克里洛亦是如此。如今的挪德卡莱不再是他的乐园，他不应该再肆意去索求自己想要的那一切。
“看见您和其他人说的这么开心，我总有一种感觉…嗯…您有体会过狩猎吗？我想您是体验过的。当您精心挑选的猎物被带走，人们总是会忍不住怨怼，哪怕妖精也一样。我们的陛下还在时，她经常处理臣民们因此之间的斗争。”
菲林斯形容的贴切，但奈何你在坎瑞亚是众星捧月的月。在那位高天的公主降临前，你都懒得去看你的追求者。
那位公主降临以后……
那时你已经一味的在战斗了，整个坎瑞亚都是。
没人去宴会上浪费时间。
你望着菲林斯，他也望向了你。你知道他这是心里吃味，翻了醋坛子。可真是没办法，你不记得他——你对他的记忆也只有你那幻境中的几道测试题…但考虑到菲林斯是唯一一个在你“测试题”里活下来的人，你还是尽量婉转了。
“我能理解，菲林斯。”你告诉他你懂他，但你也迂回着讲你们还在做陌生人，身为陌生人，是需要培养感情的。
“培养？培养什么？奥…感情…您是说……我需要和我共享命运许久的妻子培养感情。这样…那很有趣，不过我还以为按照正常的顺序，接下来是去培养的是一个孩子呢？”
菲林斯则开始和你婉转了，只不过他的转是一条通向死穴的大道…讲真的，你很难拗得过一只妖精，更别说一只男妖精了。正如你以前一位骑士常说的：妖精的嘴骗人的鬼。
你试图和他讲理：“菲林斯先生，你是妖精。”
“是这样的理，小姐。可妖精也是…造出来的。我们之间完全可以正常的孕育子嗣…请相信我，那一定会是一个血脉纯正的孩子。您会喜欢它的——如果您不喜欢，那么…我们还能有很多的孩子承欢膝下，至冬的多子家庭可不少。”
“…菲林斯，你是在开玩笑对吧？”
菲林斯慢悠悠的语气在你的话下停住了，他望向你，不再鬼扯：“是的，小姐。我在开玩笑…其实我也生气了。”
“你可以刷我的卡去消消气。”你耐着性子哄你如今唯一的骑士。可奈何他很难哄，菲林斯回看向你，那双金灿灿的眼睛明明白白写着“您打算用这种方法敷衍我吗”几字。
“那你想要怎么消气？”你叹息了。
“您说了一个很好的问题。”妖精跟着你叹息，他略微有一点纠结，毕竟他心里有太多的愿望。但最后，他还是干巴巴的、刻意表现出不情愿的让步，“我希望您高兴点。”
“这样的话，我也会开心了。”
不情愿，很不情愿的菲林斯柔和的对你轻语。
见此情景，你下意识嗅了嗅：“怎么有股茶香味？”菲林斯对此福至心灵：“是我身上的味道，小姐。您好奇这种璃月的茶吗？我的驻地内部还有很多，不知道可不可以邀请您来品尝一番？您同我不必客气的，我想邀请你来这儿。”
哎，有人说过他太会借坡下驴了吗？
你快被他整无奈了。
*
叶洛亚有点不敢置信。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信任的菲林斯先生有了新欢。
“菲林斯…天啊，冰皇在上…看看你这是在做什么？那位女士的尸骨未寒，你就又带了一位新的女士…？回来…”对此，帮忙看着驻地的叶洛亚一边搭把手同菲林斯收拾他那一堆古董，一边对着菲林斯挤眉弄眼，谴责他的渣男行为。
正在矜矜业业泡茶的菲林斯看都没看叶洛亚，他回复了声：“小少爷，你的手拿错了，璃月的茶不用冷水泡的。”
“废话，就没有茶是用冷水的。”叶洛亚呛他一句，干巴巴把手拿回热水边上。直到他被热水烫了一下，叶洛亚才发觉菲林斯在调转话题，他立刻问回来，“到底怎么了？”
“其实还是有茶是冷水泡的，你喝过冷泡茶吗？小少爷。”菲林斯对此充耳不闻，他倒好茶水，转身直接离开。
叶洛亚跟着菲林斯，看着他把茶杯递给你，又看着他在你对面的位置坐下。这会儿实在是不得不面对你了，叶洛亚实在是无可奈何的对你笑，也踌躇着坐了下来，并对你自我介绍：“您好，女士，呃，您可以喊我叶洛亚，如您所见，我和菲林斯是同事，我们都曾经跟过老爷子工作来着……”
“你好，叶洛亚先生。”你回一句。
旁边的菲林斯便顺着你的视线也瞥了下叶洛亚，他轻轻喊了声你的假名，对你道：“小姐，还请尝尝这杯热茶。”
闻言举起杯子，你吹了吹水面，喝了一小口。
嗯……这茶苦涩却带着阵阵回甘，味道不错。
你真诚的夸赞了一下菲林斯的泡茶技术，和他自然的也就茶的话题聊了几句你们彼此的偏好…当然，在这过程中，你和菲林斯讲的都头头是道，反而是被调侃为小少爷的叶洛亚欲言又止。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也不了解这些。
在旁边喝了第五杯时，菲林斯终于决定管管叶洛亚了。他出声：“好了小少爷，您像是一只即将渴死的鬼…如果真的想说什么的话，不妨直接讲讲？我可不希望客人为难。”
但菲林斯您的眼里完全只有女伴，我已经很为难了。
——来自不敢说出心里话的叶洛亚。
得到贵族大人的准许，叶洛亚也总算放下了茶杯。他瞧了瞧你，腼腆的笑了一下：“女士，呃，您很懂茶水吗？”
嗯，他在没话找话。你点了点头。
你等着叶洛亚说下一句，然后叶洛亚又僵硬住了。
他无可奈何的求助着望向菲林斯，后者在内心嘲笑了句才缓声说：“好吧，那您愿意讲讲这些吗？嗯…女士，我是指我们的小少爷好像很想听您说说话，还请满足可怜的叶洛亚吧。他已被同僚们宠坏了，总喜欢听那些老的故事们。”
这不…不是这样的！
叶洛亚在心里大喊菲林斯狡猾，嘴上却不敢反驳。
两个男人当着你的面互相盯视，一阵刀光剑影在他们眼里滑来滑去，还真是颇具喜感。你对此忍俊不禁，想了想讲了点坎瑞亚的旧事——当然得是坎瑞亚的旧事。叶洛亚的表情太好懂，你决定试试他，而他自然也露出了惊骇的表情。
你问他：“怎么了？先生。”
叶洛亚的脸色明显的青一阵，白一阵，他盯着你盖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嘴唇和眼睛的脸蛋。他的身体也很快开始发抖，开始剧烈的发抖，某一刻甚至手中的茶杯都翻了。
深色的茶汤刷拉一下洒了一地——
菲林斯看了看叶洛亚，怪好笑的：“你没事吧？”
叶洛亚如梦初醒，唇瓣颤巍巍道：“天呐，冰皇在上，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菲林斯你难道真的和其他执灯士说的一样‘他其实是个妖精’么？你…您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叶洛亚，你太激动了。”对此，菲林斯指出，“这可不是我的功劳，而是人的意志与奇迹。您知道的，人类…不，人，正如我们的组织一样，这世上总有无数的奇迹。”
这…这是奇迹能解决的事情吗？
叶洛亚默默咽了口口水看着你。
此刻的对面，你不仅有影子，还稳稳托着茶杯喝茶。在叶洛亚的眼前，你还回以了他一个活生生的笑容。显而易见，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你可都是真的活着的“人”啊。
是的，这样只能是奇迹了。
叶洛亚看着你的眼神逐渐虔诚了起来：“我明白了，早有耳闻苍焰会指引亡魂带来奇迹，您想必就是他的使者…”
菲林斯：“………”
你：“苍焰是…？”
“您不知道吗？女士…奥……准确的来说，那是至冬的一段传说。曾有人讲：雪原上徘徊着一抹苍焰，他是北国的奇迹，会为人们带来希望。而不久之前就有人说看见过了苍焰在至冬郊区出现，据说他还带了一道幽魂在身侧呢…！”
“一定是他救了您…太幸运了。”叶洛亚说到这里立刻做了喝祷告的动作，他望着你，眼里燃起一些激动的神色。
“听起来是一个很好的佳话…您觉得是就是吧。”你没有反驳叶洛亚的意思。毕竟你身份特殊，这解释多了更容易节外生枝。他既然给了你一个符合挪德卡莱特色的借口，你就干脆用这个借口复生好了，这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不过，你没有注意到旁边菲林斯的表情。
他看着很平静，但眼睛默默往旁边挪了挪。等叶洛亚已经开始歌颂起苍焰的时候，菲林斯先生淡淡出声：“苍焰的奇迹固然有趣，但小少爷…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忘记了吗？老爷子要你早点回去，而且明天好像是你值班，对吧。”
“…呃，菲林斯。”
叶洛亚看了看面前活生生的奇迹你，他一时有点舍不得这难得的瞻仰机会。可谁让菲林斯这会儿又不精通人性了呢？他一味的装傻，摆出一副没有看懂叶洛亚祈求的样子。
这屡次碰壁，叶洛亚也知道不好打扰了。
他同你们告别，最后看了一眼你，转身提着灯走了。你则目送叶洛亚离开，道了一句“你同僚还挺好玩的”…这刚说完，你就迎上菲林斯的目光，他正抱着手臂静静看着你。
一种直觉告诉你闭嘴，你突然不出声了。
你也开始装傻。你望着天空，又看着地面。这样品品茶，无所事事的感觉倒也不错。好像这么觉得的人也不止你一个，一旁的菲林斯也一同坐着，你们在灯塔脚下晒月亮。
直到某一刻，你听见菲林斯轻轻问你，那声音带着某种期盼：“所以，您究竟是因为何种奇迹才得以归来的呢？”
他也好奇答案吗？
嗯…“因为罪恶。”
想了想，你还是选择告诉他、告诉他截然相反的答案。面对此刻与你共同沐浴月光的妖精，你不知怎么的想对他所出全部的事情…就仿佛他会是你的靠山，他会保护着你的。
你缓缓向菲林斯诉说坎瑞亚的不死诅咒…
——这真不知是幸运还是悲剧，身为纯血的贵族，身为皇族之一，你没有和同袍一样变成魔物，反而得到了如此的延续。你的□□被深渊折磨的不成样子，一直都这样浑浑噩噩的躺在灵柩里。直到母亲、父亲，你的亲朋好友，血脉同胞们留下的那些遗迹守卫…那些耕地机们找回了失落的你。
你重新从腐朽的壳中蜕生了。
这是奇迹，却也是诅咒。失去了全部的你被迫浑浑噩噩活在这世上，你可悲到求死都不能，只能承受深渊的折磨。
…………也相对的。
残破的灵魂与躯壳组成了残破的你，在诅咒的背后是时间的枷锁，而这道枷锁又切割了你的生命。你突然有些好奇起来，你很想问菲林斯如今的你没有那些记忆，他依旧把你当成你吗？他依旧觉得你是他的爱人吗？你想问也就问了。
这样的话和答案……似乎教菲林斯有点沉默。
他在你面前看了你小片刻，讲问题丢了回来。
“您呢？您希望我怎么选择。”
你也被他问住…心里闪过了很多期望，可你总是不能说的。你只能望着他摇摇头，等待他来回复你。就这样得知了你的想法，菲林斯抬眼看着你，他的脸庞一如既往的平静。
“您愿意欣赏雪吗？…我愿意。无论这场大雪过去多久，只要在这里，我就记得雪的凉，记得那场……美丽。”
“我想，我不在乎记忆，我在乎雪的本质。”
“您很美，女士。”
他意有所指，你却有些被他撩拨了心思，不自觉的便回了他：“可是先生，我的皮囊如今十分的不堪…入目。”
“腐朽是意志对抗岁月的象征，小姐。我知道您的灵魂有多么的皎洁温暖，只要知道这一点，一切就都足够了。”
“并不是…菲林斯，我是一个恶人。身为坎瑞亚的一份子，哪怕是间接的，我也害死了无数人，我不算…高洁。”
“我知道，小姐，可这并不妨碍我爱你这样的灵魂。哪怕你曾沾染罪恶，但你治愈也拯救过我，我爱您就好了。”
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处，一字一句说着时眼睛都没眨一下。这副真诚的样子让你语塞，你都不知道他是真心觉得这样，还是单纯的说话好听，将事事都顺着你的心来讲。
“这真的是一个执灯士…该有的立场吗？”
最后你这样评价。菲林斯就又清浅的回道：“自然，小姐——面对狂猎和敌人时我可不是这样得，但面对我的妻子时……还请让那些立场都去见鬼吧，我现在只在乎着你。”
“…油嘴滑舌。”你为这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先生递来了一个中肯的评价，而他好像有点不满，抗议着你。
“好吧…那您要试试看吗？”
你下意识一抿嘴，躲避他那大方的视线…在他的眼睛里，就好像被照到了一样无所遁形。你只得缓缓对他喊了声，念他的名字。这被你一叫，菲林斯立马改口：“我是说——您要试试看吗？试试欣赏雪、欣赏自己真正的美丽。”
“您知道的，正是您的美好吸引了我。”
“我爱您。”
极其丝滑的说完了一整套话，菲林斯这才把放在心口的手放了下来，扭头喝了一口茶水。趁着他回身，你忍不住对他做了一个口型，无声的控诉他实在是狡猾…而天知道的…
他的听力实在是好的过分。
明明只是你的嘴碰了下，他居然都听到了——
“嗯，是这样。”菲林斯感慨道，“若不是足够狡猾，我便没办法得到您这样的妻子了，实在是感谢我的狡猾。”
你无言以对：“……”
他这倒是应下来了啊！
*
很遗憾菲林斯的狡猾没有物尽其用，你现在坏事了。
——当这位先生告诉你夜晚的挪德卡莱危险不少时，你并没有信…具体的来说是没有完全信。你相信有危险，但你觉得自己能够应付。可实际的展开就可怜了，正准备离开的你却在出门的必经之路上…遇见了非常巧合的、一群怪物。
那些怪物被称呼为狂猎。
早在来挪德卡莱之前，你就听说了狂猎的存在…
但大伙儿都说别在野外逗留，看见雾快点走就行了。你对此也是这么做的，不过谁能告诉你这些雾为什么在追你？
天杀的，也没听说这玩意带跟踪技能啊？
“您还不知道吗？”对此，跟上来的菲林斯提着灯出现在你的身边。他同你一起狂奔，丝毫没有身为执灯士应该清理狂烈的自觉。可即使在逃跑他也彬彬有礼，“现在正在跟随我们的是您曾经的骑士，我记得您喊他雷利尔，小姐。”
你：“？”
听着，一时间你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耳朵，这腿下意识就要停下：“那我们为什么要跑？”雷利尔是你的好友吧…？
至少如今这个只有过去记忆的你这样坚信——好吧，在看见菲林斯意味深长的眼神时，你的心里莫名有点发寒。也算是果不其然，菲林斯沉吟着对你开口：“我想当自己效忠的主人向自己挥剑时…您现在恐怕就和他并不是朋友了。”
“……我是因为坎瑞亚的事情？”你欲言又止，你有五大罪人背叛坎瑞亚的记忆，只是如今的你还是不太想相信。
没人能轻而易举的接受自己的至交叛国。
…这事太玄幻了。
菲林斯点了点头，又摇头，他拉了一下你的手，带你避开了地上的障碍。这动作他做的自然，只是他刚碰你一下，你们身后的雾气便越发的浓重，速度也加快了更多…更多。
“不止，女士。”菲林斯不在意后面的大雾，他的语气罕见的带了几分嘲讽，“更因为他想杀我，而您选了我。”
“我是说，您不在乎他，您告诉他你是我的妻子：‘要想动我的丈夫，还请先碾碎我的灵魂吧’…您的原话是这样的。嗯，事到如今再听一次，我也仍然觉得它无比动听。”
话音刚落，腐蚀声更盛。
身后的雾气已经要把你和菲林斯给直接吞掉了。
更绝望的是，此刻的你们分明是要死了，菲林斯他却还是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甚至，你瞧他那张开嘴的动作，完全能猜出他绝对没憋什么好话……你实在心累，只能制止他。
“菲林斯，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说了比较好。”
“讲真的，你为什么不回头战胜雷利尔他呢？”
闻言的菲林斯握紧手里的灯，他缓缓叹息。你能感受到他浑身流露着一种无力的苦涩，就像是遇见了真的敌手般。
“我很抱歉小姐，如今的挪德卡莱实在是没几个人能正面和他战斗…上上上次我即将死时是旅行者救了我，上上次是我自己幸运逃走，上次是您拖延时间同我逃跑，这次…”
“嗯…您觉得他还会信一次同样的招数吗？”
“我也只会这一个逃脱的法术了。”
——答案显而易见是不会，没有人是傻子会上两次当…你真心累了。该死的那些恩恩怨怨，你现在真想肃清一切，可谁能告诉你，你手中曾经的刀对准自己时…你该拿什么肃清？拿你旁边这个和你一起逃跑的男妖精吗？真是糟心啊。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雪国的妖精乃是生命炼金的产物，他们的血肉源于古老的某一种族…这也导致他们皮实的很。
而你，不死诅咒的皇族。
除非天理来了，不然很难有人能直接搞死你。
仗着彼此诡异的体质，你和菲林斯陷入了猫捉老鼠的境地——虽然猎月人这只猫每次都对准了你们的脑袋咬，你和菲林斯都还是险之又险的躲开了…可谓是真的患难见真情。
但倘若能重来一次…
你保证自己不会和菲林斯来这儿。
“没办法了。”眼看着真的要凉，你咬紧了牙齿。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想出了解决的对策…接着下一瞬间，你拿刀划破了自己的手心，嘴唇瓮动着连菲林斯都无法听懂的语言。
诡异的字符在你的唇间游荡。
血滴答滴答的坠落。
它们砸在了你的衣摆上，也落在你的鞋面处。猩红的色泽是活的，其在你的身上游走…诡谲亦怪诞，你看着没有再移动。而此刻于你血落之处，一面巨大的光谱更是倏忽展开，它铺成了一张繁复精美，直接盖住了整个天地的大网。
那些血一点点融进网里，贿赂成了赤红的圆月。
也凝聚成了亵渎的图腾…
这是传送阵，菲林斯能够理解你在做什么。也几乎是在你这样停下的瞬间，他就站到了你的身前并举起了长枪——
这便又是一次决斗了。
当黑雾中涌现出实体，那人的利刃切向他的脸颊时，菲林斯口中呢喃着妖精的语言。他一面支起承受伤害的小小术法，一面灵巧的使用长枪卸开那人用上的力气，不断回击。
那柄挂着提灯的枪被他用的极其漂亮，他浑身散逸着的苍焰也将黑夜烧的如同白昼。而在这里，菲林斯居然比狂猎的主人要更加随意……他仿佛是一道鬼魅，悄无声息的偷袭敌人，也在一次又一次的调虎离山中猛然发动，直取命门。
当那抹苍焰攀上敌人的胸膛，他的对手也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很快，菲林斯听见了对方熟悉的大吼大叫声。
那些呐喊是狂猎的语言，菲林斯是听得懂的。
他对此毫无表情的啧了句，提着枪退了。毕竟…他的敌人已经竭尽疯狂。每次猎月人那家伙开始呐喊坑他的队友时，菲林斯就知道敌人进二阶段了，这时他也真没了手段。
“小姐，您还要多久？”
忍不住后退，菲林斯低低的喘息。他站在你的面前，尽力挡着狂猎的虚影。他一方面不想你被卷入其中，一方面又不想你你看见某个家伙。而见菲林斯状态不佳，你叹息了。
“我已经好了。”
“这么快？奥…真不愧是您，那我们…”
“不…先生。”你打断菲林斯的小心翼翼——你的掌心仍然在流血，那抹鲜红与你深受诅咒折磨的脸颊显得极为割裂。这个刹那，你好像比菲林斯更苍白，说的话也像是午夜幽魂的细声耳语，“这个传送阵法只能传送坎瑞亚皇族。”
是的，只能传送皇族。
这是消耗寿命为代价的禁忌法术…虽然你也不知道你这种死状态还能被消耗什么寿命就是了。但……归根结底，坎瑞亚用来保留皇室血脉的法术是唯一性的，它不保护旁人。
你望着菲林斯，眼中有些动容。
——而他，菲林斯。
在听见你话语的瞬间，他就闭上了嘴。
诚然，这短短的一个呼吸里他有无数的话想说。他很想问自己怎么办，也想问你还会不会来救他。他甚至想求你别走，与他共赴死亡…又或者是恳请你换个方法，别丢下他。
可最后，他点头：“好，祝您一路顺利。”
你愣了下，就见菲林斯从怀里抽出了一直精致的小盒。他说一不二的把盒子放入了你的手心，紧接着…那个人就没有其他的话了。他的脸上不仅没有痛苦，也没有恨意与迟疑。这真的只是瞬间的事情，菲林斯回头便打算继续应敌。
是因为执灯士的职责，还是单纯的因为你？
你不明白，这人如此的操作令你无比迷茫。
可你也来不及多思考了。
你将盒子收起来，随后忙不迭的抓住了菲林斯。在你做着这个动作的同时，猎月人也从癫狂之中苏醒了过来……
刹那，三方都在行动。
你的伸手，菲林斯的抵御，猎月人的进攻。当那如暗潮般涌动的黑气降临到法阵上时、当菲林斯的手臂被划破时、当你沾血的手触向他时……时间，一切的时间都放慢下来。
而在时间汇聚的尽头——
啪嗒的瞬间，你猩红的血滴落向菲林斯裸露的手腕…那刺眼的红在他的皮肤上滑下，蜿蜒着翻过他的浅薄的皮、鼓动的血管，最后来到了那切开的伤口。血与血诡异的交和。
他与你的身体也骤然变得轻盈。
你们脚下金光大盛。
一切和你想的展开，你自然的翻手握紧愣住的菲林斯。在这恍然之中，他的手也微微一颤，与你十指相扣了起来。
在你身前，青年的身体倾向你。
你扶住了他，从他的身后向前看，望向了对面定格的容颜…还真是，你想，真的是。菲林斯说的对，那确实是雷利尔，哪怕他全身都被包裹了起来，他居然也确实是雷利尔。
果然吗？菲林斯没有在骗你。
啊……偏偏是你“认识了一天的人在”保护你，也偏偏是你坚定的骑士背叛了你。如此的感觉太过奇妙，你甚至忍不住笑了起来。望着雷利尔笑，也拉紧了菲林斯轻轻的笑。
最后，你垂下眼睛…
一句轻盈的坎瑞亚语自你的唇边淌出。
“我不要你了。”
“滚吧，混蛋。”
*
近在咫尺——
你视野的最后那双失焦的红瞳定格了。他在看着你吗？或许是…也或许他在看你眼中被你抛弃的他，背叛了你的…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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