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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你就是我的指挥塔

及川彻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但对于这个几乎刻入本能的问题,他几乎没有思考,笑着回答道:“当然是喜欢啊!超级喜欢!站在场上掌控比赛的感觉,用托球引导出攻手最强大的力量,还有赢下比赛的那一刻……没有比这更棒的事情了!”他的眼睛亮晶晶的,话语里充满了纯粹的热情。

竹早秋颔首,没有点评,只是紧接着又问了一句,这个问题更加尖锐:“那么,及川学长认为自己在排球上,是有所作为的吗?”

“……”及川彻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更摸不着头脑了。他寻思着这顿饭不是来答疑解惑拉近关系的吗?怎么感觉是来被添堵的?他犹豫了一下,带着一丝自嘲反问道:“怎么才算有所作为呢?没有打上冠军的座位,那还算作为么?”这话里透出的,是他国中时期屡次败北后深植于心的、关于“失败”的极端思维。

竹早秋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他微微歪头:“及川学长说的‘作为’,好像仅仅是指成就方面的?冠军是唯一的标准吗?”

及川彻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一种被刺痛后的防御心态,用他那种偏激的思维脱口而出:“那不然是实力吗?果咩呐~(抱歉呢)及川学长我啊,还没有强到能跟那群真正的天才比较的实力哦~”他用了轻飘飘的语气,却像是在说一个自己早已认定的、残酷的事实。

竹早秋的右眼角不受控制地轻轻一跳,有些无奈地暗暗吸了口气。

看来……前辈内心的情况,远比表面上看到的还要难搞一些。这种根深蒂固的自卑与不甘混合出的扭曲认知,可不是简单几句话能掰正的。

他面上却不显,只是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消化及川彻的话。拉面恰好在此时端了上来,蒸腾的热气暂时模糊了彼此的表情。

竹早秋短叹一声,突然将目光转向一旁安静吃面的岩泉一。“那,岩泉前辈认为排球是一项什么运动呢?”

没想到话题会突然抛到自己这里,岩泉一有些讶异地抬起头。这是什么心理调查座谈会吗?关于排球认知方面的?他显然从刚才竹早秋对及川彻的那段问话中察觉到了什么意图。

他稍加思考,用他一贯沉稳实在的语气回答道:“排球是一项6人团队的运动,两队隔着球网进行攻守转换,在最多三次的触球内设法组织进攻,将球击入对方场地的运动。”他的定义精准而务实,聚焦于规则和团队协作。

竹早秋点了点头,接着将刚才问及川彻的第二个问题抛给了岩泉一:“觉得对排球是什么态度呢?”

“岩泉前辈认为自己在排球上,是有所作为的吗?”

岩泉一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坦率地回答:“啊,肯定是喜欢的啊。”他先肯定了最基本的情感,然后才说到自身,“在北川作为主攻手,还是王牌,”他顿了顿,语气里没有自傲,只是一种清晰的认知,“嘛,应该还算挺厉害的吧。”

对于“作为”,他的看法则更加务实且充满韧性:“作为?虽然没有拿到冠军确实很遗憾,但是,”他的目光扫过身边的及川彻和竹早秋、影山,“我相信大家,下一次一定没问题。”他的回答没有陷入个人成就的纠结,而是将“作为”团队的未来和信念紧密联系在一起,充满了积极的行动力。

竹早秋听完,深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岩泉一的回答清晰地勾勒出另一种对待排球和自身价值的态度——扎实、坚定、信任团队、面向未来。这与及川彻内心深处那种混合着热爱、不甘、自卑与极端的复杂心态形成了鲜明对比。

“Soga(原来如此)……”竹早秋若有所思地低语了一句。他选择性略过了询问影山飞雄,毕竟影山本身就是一座需要攀登的“深山”,问他关于排球的意义,恐怕只会把及川前辈引入更复杂难懂的逻辑迷宫里,那情况可就更不妙了。

正在专心致志胡吃海喝、试图把溏心蛋完美嵌入面汤的影山飞雄他感受到目光,茫然地抬头:?

大致了解了两位学长迥异的心态,竹早秋点了点头,转而看向及川彻,开口道:

“学长想知道我是什么想法的吗?”

及川彻从刚才的思绪中回过神,闻言挑了挑眉,立刻摆出学长架子,用略显夸张的语气掩饰之前的失态:“喔——?小鬼头的精密头脑里藏着什么想法?及川学长就勉强听一下吧!”

岩泉一在一旁浅翻了个白眼,没骂他,但也将好奇的目光投向竹早秋,显然也想知道这个思维总是异于常人的后辈会说出什么。

竹早秋用筷子轻轻搅动着碗里的拉面,语气平淡地抛出了惊人的开场白:“其实说啊,我对排球的理解,最开始还是从飞雄那里‘借’来的哦!”

突然被cue的影山飞雄再次停止咀嚼,抬眼:?

他完全没明白自己提供了什么理解。

竹早秋对他摆摆手,示意没事,影山便低头继续专注地嗦面。

“我一直觉得啊,”竹早秋继续说着,声音里带着一种懒洋洋的坦诚,“排球真是一项又累又无趣的运动项目了。当然,我没有说其他运动不是这样的意思。”他甚至还严谨地补充了一句,避免地图炮。

及川彻与岩泉一:“……”两人一时语塞,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评价。

“但是呢,”竹早秋话锋一转,目光瞥向身边埋头苦吃的影山飞雄,那双深红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情绪,“我想,能让飞雄这种单细胞生物如此热爱、甚至燃烧到这种程度的排球,一定存在着某种……我尚未完全理解的、非凡的过人之处吧。”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甚至带着点嫌弃,却奇异地透出一种对影山那纯粹到极致的热忱的认可和……或许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一丝被其光芒吸引的意味。他并非热爱排球本身,而是试图去理解那个因热爱而闪闪发光的灵魂所追逐的东西。

竹早秋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点认命般的无奈:“唉,虽然到现在,我也没能完全找到那所谓的‘过人之处’到底是什么。”

他用筷子无意识地戳着碗里的叉烧,仿佛那是什么难解的课题。

“打排球累吗?累的啊。”他抬起眼,目光似乎没有焦点,像是在回忆那些具体的疲惫感,“当球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地砸在臂弯上,那种棉麻质地的护具也挡不住的冲击,一遍遍宣告着身体机能的告急。”

“每次训练到体力透支,肺部像破风箱一样喘着粗气,喉咙里全是铁锈味。”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描绘出训练的艰辛,“还有,为了配合影山那个怪物……”他瞥了一眼旁边还在和面条奋斗的影山,“无时无刻不在绷紧神经,强迫自己跟上他那非人的节奏和那些‘任性’到极致的托球。真的很累。”

他的叙述平淡,却充满了真实的疲惫感。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话音微微一顿,那双总是显得慵懒的深红色眼眸里,似乎有什么极细微的光点亮了一下。

“可是啊……”他声音里那点无奈的抱怨悄然褪去,染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捕食者的兴味,“当抬手,将那个经过精密计算的球狠狠扣过去的时候——”

“当身体跃起,感受到滞空时那片刻的掌控感的时候——”

“当目光扫过球网对面那片空旷的场地,经过瞬间思考后,选择用一个势大力沉的重扣轰开防线,或者用一个轻巧的吊球戏耍对手的时候——”

“就能看到……”他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勾了一下,那不是一个温暖的笑容,而更像是一个猎人看到猎物落入陷阱时的满意神色,“看到对面拦网徒劳跳起却扑空时懊恼的表情,看到球即将落地而对方救援不及那一刻,脸上流露出的……那种不甘又绝望的神情。”

那种瞬间的、由自己亲手主导并见证的“征服”与“掌控”,似乎才是支撑他忍受所有疲惫和枯燥,继续留在这项“又累又无趣”的运动中的,那一点点隐秘而真实的乐趣所在。

“啊,等等。”竹早秋恍然,像是突然捕捉到了什么关键线索,眼睛微微睁大,“这不就是一个吗?”

他之前那副抱怨疲惫的姿态一扫而空,深红色的眼眸里瞬间亮起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带着点恶劣趣味的兴奋光芒。

“那种事情——”他语气上扬,带着一种近乎雀跃的肯定,“超爽的啊!”

及川彻和岩泉一看着竹早秋瞬间从“排球好累好无聊”切换到“啊发现乐趣了!”的变脸现场,一时之间都有些无语。尤其是他找到的这个“乐趣”切入点,实在是有点……别具一格。

及川彻的嘴角抽了抽:“……你这家伙,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奇怪?” 哪有人是因为喜欢看对手懊恼绝望的表情而觉得排球有趣的啊!

岩泉一也忍不住扶额,低声吐槽:“……果然不能指望这家伙有什么正常的运动精神。”

而正在埋头苦吃的影山飞雄似乎终于处理完了碗里的面条,抬起头,恰好听到竹早秋最后那句“超爽的啊”,虽然没完全理解上下文,但还是基于自身经验,认真地点头附和:“嗯。扣球得分,很爽。”

他完全没理解竹早秋的“爽”点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只是单纯认同“得分”本身带来的快感。

竹早秋却因为终于为自己继续打排球找到了一个(在他自己看来)无比坚实且愉悦的理由而心情大好,甚至难得地对着影山露出了一个堪称灿烂的笑容:“对吧!”

虽然两人理解的“爽”可能根本不是一回事,但至少在“排球能带来愉悦”这一点上,达成了诡异的共识。

及川彻和岩泉一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竹早秋因为发现了“欣赏对手绝望表情”这一另类乐趣而兴奋,而影山飞雄则一脸纯粹地附和着“扣球得分很爽”——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 及川彻扶额,发出无力的呻吟,“你们两个……脑回路真是诡异的合拍啊。” 一个享受征服感,一个沉浸于技术实现的纯粹快感,虽然路径不同,但最终都指向了同一个结果:把球狠狠地扣死在对方场地上。

岩泉一抱着胳膊,看着一个笑得像只找到新玩具的猫,另一个则认真点头仿佛在确认世界真理,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吐槽道:“……这种时候倒是有默契了。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 这种旁人难以理解、却在奇怪地方高度同步的思维模式,除了用“孽缘”和“长期共同生活导致的相互污染”来解释,似乎找不到更合理的理由了。

影山飞雄似乎没太听懂学长们复杂的感慨,只是疑惑地看了看及川又看了看岩泉,然后继续低头喝他的面汤,用实际行动表示:得分就是爽,没什么不好理解的。

竹早秋则完全接受了这份“夸奖”,甚至还颇为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仿佛“诡异合拍”是什么至高无上的赞誉。

“哎——”及川彻看着竹早秋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忍不住轻叹一声,语气里带着点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即使是这样……(即使你觉得排球本身又累又无趣,乐趣点还这么奇怪)你还会去了解他的相关知识,不是吗?” 他指的是竹早秋为了理解影山而深入研究排球战术、甚至熬夜分析录像的行为。

竹早秋用筷子轻轻拨弄着碗里剩下的葱花,语气平淡地回应,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一件事,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最好。这是我的座右铭。”

“哎——?!”及川彻瞬间变成了经典的豆豆眼(木鱼眼),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的问号。

他完全无法理解这种极端功利主义的行动准则!因为“要做到最好”所以即使不感兴趣也要强迫自己达到精通?这是何等可怕的执念和……自律(或者说偏执)?

这和他那种源于热爱的投入,以及影山那种源于本能的追逐,完全是不同的维度!

岩泉一在一旁听着,也忍不住侧目,对竹早秋这种近乎冷酷的理性有了新的认知。这家伙,某种程度上可能比影山还要可怕。

而被作为“那件事”的核心——影山飞雄,则完全没注意到这段对话背后的深意,只是听到“做到最好”时,下意识地点头表示赞同,毕竟这也是他的信条之一,虽然出发点截然不同。

及川彻看着眼前这两个在某些方面异常“合拍”,但内核驱动却天差地别的家伙,再次深刻地感受到——自己这两位后辈,真没一个是正常的!

果然他还是最不适应这些天才了!!

“咳咳。”竹早秋抬手轻咳了一声,将跑偏的话题拉回正轨。他的神色恢复了之前的认真,虽然语气依旧平淡:“虽然我现在是接应,之前也一直给飞雄当主攻的陪练。作为(曾经期望的)主攻手,没能站在主攻位上首发,按理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他说着,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掏出一个看起来经常使用的笔记本,动作自然地将它放在桌上。

“但是,”他抬起眼,目光定定地看向及川彻,深红色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抱怨或委屈,只有一种冷静的剖析,“每个位置在这个6人的团队战中,都有着不可忽视、无法替代的作用。不然,就不会特意划分出自由人、副攻、以及接应二传这些位置了,不是吗?”

他的手指轻轻点在那本笔记本上,仿佛那里面就记录着他对每个位置作用的深入理解和数据支撑。

“接应二传,不仅仅是辅助进攻或者弥补防守漏洞的角色。”他继续说着,语气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在合适的战术体系下,接应完全可以成为另一个进攻核心,甚至是打破僵局的钥匙。重要的是,如何最大限度地发挥出每个位置、包括我自己在内的价值,去赢得比赛。”

他这番话,既是对自己位置的理性认知,也像是在巧妙地回应教练之前那番模糊的“信任”——他不需要空洞的看好,他需要的是被放置在能真正发挥作用的战术环节中。而他,显然已经为此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甚至可能已经有了具体的想法,就记录在那本笔记本里。

竹早秋的目光依旧平稳地落在及川彻身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略显粗糙的封皮。店内嘈杂的人声和碗筷碰撞声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此刻这张小桌周围的气氛显得有些凝滞。

他并不在意及川彻是否立刻回应,只是继续用那种分析式的口吻说道,像是在陈述一个经过严密推导的结论:

“及川学长是二传,是球队的大脑和指挥官。岩泉学长是主攻,是撕开防线最可靠的尖刀。松川学长和花卷学长的拦网是我们的第一道城墙,渡前辈的防守是最后的保障。”

他的视线扫过眼前三人,最后回到及川彻脸上。

“而我,作为接应,我的价值不在于是否站在最耀眼的主攻位,而在于能否在需要的时候,出现在最该出现的地方,用最有效的方式得分,或者为其他人创造出得分的机会。”

“这比单纯追求‘主攻’的名号,更有趣,也更重要。”他微微偏头,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带着点挑战意味的弧度,“当然,前提是……传球的人,愿意并且能够把球传到那个‘最该出现的地方’。”

这话看似在说他自己,实则将矛头隐隐指向了及川彻作为二传的职责——你是否信任我?你是否能看到并利用好我所能创造的价值?

岩泉一抱着胳膊,看着竹早秋,又瞥了一眼陷入沉思的及川彻,没有说话,但眼神里多了几分了然和审视。这顿拉面,似乎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竹早秋的声音平稳,却像一把无形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核心:

“飞雄选择打二传,是因为在队伍里,二传是触球最多、掌控比赛时间最长的位置。”他陈述着影山最纯粹的逻辑。

“而我,选择打磨自己成为主攻,”他的目光锐利地看向及川彻,“是因为在队伍里,主攻是最终撕开防线、一锤定音的那件最尖锐的武器,即使我现在不再是主攻。”

他微微前倾,将那句最关键的话,如同递出最锋利的刀刃,稳稳地送到及川彻面前:

“而现在,队伍里的二传是你,主将是你,指挥塔也是你。”

“我——”他指了指自己,语气笃定,不容置疑,“就是你的武器。”

这句话掷地有声,仿佛不是宣告,而是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他将自己的定位、价值和选择权,清晰地、彻底地交到了及川彻手中。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那双深红色的眼眸里锐利稍减,注入了一种近乎纯粹的信任,但这信任本身也带着重量:

“我相信及川学长,”他纠正了之前的误称,语气郑重,“会好好利用这件武器的。”

“就像你一直以来,所相信着的、并愿意为之托出所有球的队友一样。”

最后,他轻轻补上的一句,却像一颗投入深湖的石子,直击及川彻内心最深处或许连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某个症结:

“好好相信自己啊,学长。”

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拥有强大的武器,你拥有可靠的队友。你所有的犹豫和不甘,或许根源在于,你尚未完全信任那个能够将这些力量完美整合、并指向胜利的——你自己。

及川彻彻底怔住了,筷子无意识地抵在碗边。岩泉一也收敛了所有表情,目光深沉地看着竹早秋。感受到了这番话不同寻常的分量。

拉面店喧嚣的背景音仿佛瞬间被抽空,只剩下少年那句重若千钧的信任和那句轻飘飘却直刺心底的提醒,在空气中久久回荡。

只有影山还在状况外思考着是否要点下一碗。

影山你怎么还在吃!!(竹早恨铁不成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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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你就是我的指挥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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