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哦。”榴花拍了拍手,“答对了,恭喜。”
她指向身后幽黑的长廊,“二位可以从此处离开,赴往下一个……”
“站住!”
忽然堂内大乱,有人见谢李二人已经通关,竟想借机硬闯。
“滚开!”那人将挡在身前的人一把推开,推倒了酒缸,趁乱便要逃向长廊的入口。
“呵。”榴花冷笑一声,拨转团扇扇面,一揉一捻,团扇卷成了一根细棍,她脚尖轻点,在飞身而起的刹那,扇柄中忽地露出一截尖刺,冰冷的白光映着作乱之人仓皇的神色,拦住了他的去路。
惨叫声在榴花堂中响起,倾洒地上的酒水染了血迹,那人捂着自己的一只眼睛,痛得打滚。
榴花不再多看一眼,语气难掩厌倦,“送去化春泥罢。”
听到【化春泥】,一旁的侍从打了个寒颤,几个下人白着脸拥了过去,将那人抬起。
“我错了!我错了掌事!”那人拼命地喊:“我这就走!我不去春风宴了!我这就离开山庄!”
榴花只是恹恹地将自己的团扇展开,将溅上的血点慢慢抹去。
嚎叫声越来越远,那人被抬了下去,堂内一时寂静无声,人们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
正在此时,突然有人惊天动地地吐了起来。
“呕——”
谢云流一把将李忘生推开,扶着墙呕吐不止,“我再也不喝这么多了……呕——”
打碎的酒坛碎片散落在地上,浓郁的酒香随之弥漫过来。谢云流现在闻到酒味就想吐,他还攥着方才扯下的蒙眼布,顺手就拿来捂鼻子,“这味儿也太冲了!”
守在四角的下人心道不好,就见榴花眼神一沉,尚未动作,忽有一股冰冷寒气席卷而来,带着霜雪的凛冽,将整个污浊的榴花堂涤荡一清,只余一丝淡淡梅香。
下人们搓了搓手臂,觉着有些冷,他们茫然四望,却找不到冷香的来源。
这股信香清极冷极,堪称凌厉,人们往冷香最浓的方向看去,却见李忘生正低着头,温声细语地安抚谢云流。
他腰间垂下的禁步微晃,发出轻微响声。
下人们愣了愣神。弄错了吧,这人看着跟谪仙似的,怎么也不像有刚才那种杀意。
倒是呕吐的那位,冷铁的信香是一点也没收敛,从始至终那边就鲜少有人靠近——只是那位很明确,没有一点杀意。
榴花双唇紧抿,她离得最近,清楚地感觉到了方才锋芒毕露的梅香。
冷香如利剑,瞬息间凛冬瞬至,让人如坠冰窟。
杀意让她从暴怒中醒来,忽地一片清明。
她本不是易怒之人,近来却频频失控,极易动怒……只能是庄主所给药的缘故。
她望着面前一片狼藉的榴花堂,这榴花堂日日浸泡在酒气之中,难得如此清朗,连从长廊里吹来的风都带着素雅的梅香。
她望着那两位白衣少年离开的背影,神色复杂。
春风来山庄春风和煦了这么多年,怕是要来场雪了。
谢云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榴花堂的,只觉脚下软绵绵,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另一个人身上。
他被李忘生半扶着往前走,头倒在李忘生肩上,闻见了师弟身上笼罩的白梅冷香。
“师弟,真是劳烦你了……”
谢云流深深吸了一口,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没有那些乌七八糟的气味,脑子都清醒了一点。但他这会儿没什么力气,还是得倚着身旁的人。
“借我靠会儿。”
长安里不见光,地下总有些阴冷,谢云流喝过酒觉着热,倚靠的人身上微凉,十分舒服,他贪恋地蹭了蹭。
“幸亏这会儿有你在,不然我得一个人扶着墙。”
耳旁传来低低的回答:“……师兄哪儿的话,是忘生不会喝,才让师兄一人承担。”
在谢云流看不见的地方,李忘生悄然垂落眼捷,神情隐没在阴影中,“是忘生没用。”
师兄分明后来已经不想喝了,却为了能让他们去春风宴、寻找草药的下落,一直在硬喝。喝酒本师兄最爱的事,如今却让他深感痛苦。
是自己的错。
“怎么还怪起自己了?”谢云流笑了一声,“会喝也不能让你喝,哪儿舍得让你受这罪。”
李忘生扶着他走到墙边,谢云流靠墙闭眼休息,长长舒了口气:“……你总喜欢把事都揽在自己身上。”
他笑了笑,神色是少有的沉静,“我是你师兄,这些事,有师兄在,不会让你去的。”
李忘生静了片刻,“师兄一向如此照顾他人,忘生深感敬佩……只是若忘生也能,就不必让师兄一人面对。”
旁边安静许久,没有回音。
李忘生后知后觉偏头看去,却见谢云流半睁着眼瞧他,那是一种戏谑又带着微微笑意的神情,目光温柔直白,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他与李忘生的视线对上,忽然低声笑:“心疼师兄?”
“我……”李忘生下意识要回答,却没了声。
他忽地意识到这句或许不是师兄弟间的打趣,或许还有另一层含义。
他心跳骤停:“我……”
师兄是在……撩拨他么?
他看出来了?!
还是……只是同往常一样的逗弄?
“……”
李忘生与谢云流对视了一会儿,最终低下了头。
他不敢问,也不敢答。
他分不清谢云流究竟是发现了他的心思,还是纯粹“戏弄”于他,他分不清。
谢云流只是轻笑一声。
“小小年纪,操这么多心。”他收回目光,按了按眉心。
慢慢来,急不得。谢云流告诫自己。
他那些狐朋狗友,遇到危险都是第一时间想躲在他后面,仿佛这天底下没有谢云流摆不平的事。
谢云流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他怕什么呢?他什么都不怕。
只有李忘生,这个傻师弟,天天怕他累着似的,死活不肯受他保护,要么站在他前面,要么也得拼着站在他身边。
谢云流摇了摇头,赏了他一个字:
“倔。”
.
歇了片刻后,谢李二人继续前行。
长廊尽头传来丝竹管弦之声,幽香已经弥漫至附近。
谢云流心下了然,他知道这次是什么了。
他瞧了眼李忘生,周遭的白梅冷香始终萦绕,师弟的信香比之前要恢复了太多,应当没什么问题。
就算有万一,他也备了解毒的药丸。
“等出来后,我们找个地方歇一歇罢。”谢云流打了个哈欠,“此时当是午夜了。”
还不知草药在何处,养精蓄锐重要。
李忘生似乎在想什么事,只是低低应了他一声。
谢云流看了他一眼,“在想什么?”
李忘生仿佛才被惊动,从思索中回过神来,“在想……那些酒并无问题,为何要设这么一道?难道真只是为了考验识酒?”
“酒只是第一着,”谢云流无奈笑了笑,示意他看向前方,“后面还有连环套——”
仿佛又一次进入春苑一般,四面八方被一个个狭小的隔间包围,如盛放的花瓣酝酿着甜蜜的香,门前轻纱如烟垂落,隐约映出其后风姿绰约的身影。
李忘生扫视了一圈,没看到出口,显然是刻意隐藏了起来。
“这什么意思?要我们选一扇门进入么?”
谢云流看了看周围,这里人群稀疏了不少,许多都在门外徘徊,似乎拿不定主意,有人犹豫了许久,掀开其中一扇门帘,走了进去。
门后陡然黑了下去,而后隐约传出些暧昧声响,除此以外,似乎无事发生。等了许久,那人也没再出来,或是门内另有出路。
谢云流与李忘生对视一眼,挑了挑眉,“看来是不得不进了。”
他随意挑开最近一扇门帘,刚探了个头进去,便被门内伸出的一条手臂勾上了颈,“言公子——”
“红拂?!”谢云流听到声音惊讶不已,他转身去喊李忘生:“师弟,来这……”
他话还未说完,门内忽然传来一股巨力,将他扯入其中。
“师兄!”李忘生刚追到门外,就见门内忽然暗了下去,他心中一紧,猛地掀开雾色纱帘——只见一堵石墙立在他面前,阻拦了他的去路。
隔绝了他与谢云流。
“师兄……”他眼捷颤了颤,他大约明白了这一关是什么,他不敢想墙后会是什么光景。
他听到了师兄喊的那个名字,他记得,他清楚地记得师兄对她的称赞。
是师兄的熟识。
李忘生想起了谢云流对春苑的轻车熟路。
他站在人群之中,孑然一身,目光四散。
茫茫人群,鸿门扇扇,他如当初在春苑那般,依旧格格不入。
他并未从春风宴设下的这道道关卡中察觉到杀机,只是从前来赴宴的人们癫狂痴迷的神色中,察觉到了另一样东西——
欲。
春风宴的前置关卡似乎在有意引诱着人们,释放自己的**。
师兄应当不会有性命之忧,李忘生想,但不能就此坐等,出路显然也在门后,他得尽快找到出路与师兄汇合。
李忘生逐一在门前走过,在走到一扇门前,忽然停了下来。
他嗅到了细微的梨花香,就如江边舞剑那晚前来袭击他黑衣人一样。
李忘生顿了顿,掀开纱帘,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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