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午后，阳光正好。乌浔月提着一盒刚买的抹茶蛋糕，脚步轻快地走向那栋旧楼。她特意提早了半小时，想着或许能听到乔隐练琴的过程。
推开活动室的门，里面却空无一人。钢琴盖合着，琴凳整齐地收在下方，整个房间安静得能听到窗外树叶的沙沙声。
乌浔月有些失落，将蛋糕放在窗台上，独自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等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乔隐却迟迟没有出现。
就在她以为乔隐不会来时，门被轻轻推开。乔隐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连衣裙，衬得她皮肤愈发白皙。她摸索着门框走进来，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你来了。”乔隐的声音依旧清冷，但乌浔月能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抱歉迟到了，今天的复健比预想的要久。”
“没关系，我也刚到。”乌浔月起身，小心地没有直接上前搀扶，而是轻声引导，“琴凳在你左前方大约三步的位置。”
乔隐微微颔首，准确无误地走到钢琴前坐下。她打开琴盖，手指轻抚过琴键，像是在与老友打招呼。
“上周教的段落，你练习了吗？”乔隐没有寒暄，直接切入正题。
乌浔月走到她身边：“练习了，但总是弹不出你那种感觉。”
“感觉不是模仿来的。”乔隐的手指在琴键上滑过几个音符，“是你自己的。来，弹给我听。”
乌浔月坐下，深吸一口气，开始弹奏《左眼看见光》的前奏。比起上周，她的指法熟练了许多，但依然缺少那种深入骨髓的情感。
乔隐安静地听着，直到最后一个音符消散。“技术上没有错，”她评价道，“但你太拘谨了。音乐不是数学公式，不需要那么精确。”
她将手覆在乌浔月的手背上：“闭上眼睛。忘记谱子，忘记指法，只是感受。”
乌浔月依言闭眼。乔隐的手引导着她的手指在琴键上移动，不再是具体的旋律，而是随性的组合。
“音乐是什么？”乔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轻，却直抵心底，“是情绪，是记忆，是说不出口的话。”
乌浔月忽然明白了。她不再试图复制乔隐的演奏，而是想起奶奶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想起父母强装轻松的表情，想起自己无人诉说的担忧。她的手指开始自主移动，弹奏出属于自己的旋律。
一曲终了，乌浔月睁开眼，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即兴创作了一段音乐。
乔隐的嘴角难得地扬起一个清晰的弧度：“很好。现在你开始理解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乔隐不再单纯地教她弹奏技巧，而是与她分享音乐背后的哲学。她告诉乌浔月，失去视力后，她的听觉变得异常敏锐，能听到普通人忽略的细节：音符之间的微小间隔，踏板深浅带来的音色变化，甚至演奏者的呼吸节奏。
“有时候，看不见反而是一种馈赠。”乔隐说，“它迫使你用其他方式去感知世界。”
乌浔月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忽然问：“那场事故...你后悔过吗？”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太冒昧了。
乔隐却并没有生气。她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在琴键上按下一个单音：“后悔是一种奢侈。我没有时间后悔，只能向前看。”
她转向乌浔月，虽然看不见，却准确地“注视”着她的方向：“你知道吗？在医院最痛苦的那段时间，是音乐救了我。当整个世界都在告诉我'你不能'时，钢琴告诉我'你还能'。”
乌浔月的心被触动了。她想起自己放弃钢琴的原因，与乔隐的经历相比，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谢谢你教我这些。”她轻声说，“不只是音乐。”
乔隐微微颔首，没有说什么，但气氛明显柔和了许多。
练习结束后，乌浔月打开蛋糕盒：“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抹茶口味。”
乔隐优雅地接过一小块蛋糕，细细品尝：“很不错。甜度适中，抹茶的苦味也很正宗。”
乌浔月惊讶地看着她：“你能尝出这么多层次？”
“味觉也和听觉一样，变得敏锐了。”乔隐淡淡地说，“失去一种感官，其他感官会补偿性地增强。”
她们坐在窗边，一边吃蛋糕一边聊天。乌浔月发现，褪去“高冷”的外壳，乔隐其实有着细腻的内心和敏锐的洞察力。她能通过声音的细微变化判断出乌浔月的情绪，甚至准确地猜出她最近为什么事烦恼。
“你太温柔了，乌浔月。”乔隐忽然说，“总是优先考虑别人的感受，却忽略了自己。”
乌浔月愣住了。没有人这样评价过她，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这不好吗？”她问。
“不是不好，只是...”乔隐斟酌着用词，“音乐需要自我。完全放弃自我的演奏，再完美也只是空洞的复制品。”
她转向乌浔月：“你的琴声里，我听不到'你'。”
这句话如同当头棒喝，让乌浔月陷入了沉思。
离开时，乔隐送给乌浔月一个小巧的录音笔：“里面录了我弹的《左眼看见光》的完整版。或许对你有帮助。”
乌浔月接过这份意外的礼物，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下周见？”
“下周见。”乔隐肯定地回答。
回奶奶病房的路上，乌浔月反复回味着乔隐的话。她戴上耳机，聆听录音笔里的音乐。这一次，她听出了更多层次：不仅是技巧的精湛，更是情感的丰富。乔隐将她的痛苦、挣扎、希望和坚持都融入了音乐中，每一个音符都是她的一部分。
奶奶已经睡下了。乌浔月轻手轻脚地整理好床头柜上的物品，在陪护椅上坐下。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奶奶安详的睡脸上，乌浔月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弹琴给奶奶听。
不是巴赫，不是贝多芬，而是她自己的音乐。
她轻轻握住奶奶的手，在心中许下承诺：总有一天，她要创作出属于自己的曲子，弹给所有她爱的人听。
而这一切，都始于那个秋天的午后，始于那阵钢琴声，始于那个独眼却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的女孩。
夜深了，乌浔月却没有睡意。她拿出手机，给乔隐发了一条短信：“谢谢你的礼物。下周，我能带自己的创作给你听吗？”
几分钟后，手机亮了：“期待。”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乌浔月的心跳加快了。她知道，有些事情正在悄然改变，不仅是她的音乐，还有她自己。
就有AI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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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独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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