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朋友……”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开口。
银时眉心狠狠一跳!不是吧?!哄睡之后还要陪聊?!他不管了!他要睡觉!他立刻闭上眼睛,假装自己是一块石头。
“我有一个朋友……”苏遥不管不顾地继续说下去,声音轻得像梦呓,“她莫名其妙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那里联系不到爸爸妈妈,没有朋友、语言不通、还身无分文……”
可恶啊!怎么开头就这么惨!银时紧闭的眼皮动了动。
“……她回不了家,后来,她有了个姐姐,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很开心,也……也渐渐不去想回不了家的事了……”
原来……是回不了家了吗?银时脑补了一个流落异乡的凄惨故事,睡意跑了一半。
“……她以为自己重新有了家人,可以在这里好好生活。谁知道,她男朋友的未婚妻找上门来……”
银时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在黑暗中静静地听着。
“……那个男人,只说了句‘对不起’,就跟着未婚妻走了,再也没有出现……”
听到这里,银时忍不住了,声音凉飕飕地插进来:“在哪里?”
“嗯?”沉浸在悲伤中的苏遥被打断。
“我问,那个脚踏两条船的男人,住在哪里?”银时呵呵地低笑起来,笑声在黑暗中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告诉我他的位置,明天晚上,让你这个朋友在家等着。我保证,让那个男人爬着过来给她磕头赔罪。”
为什么是爬?因为坂田银时预定了他的两条腿。
脚踏两只船?呵,废掉腿就踏不起来了。
“唔,我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苏遥已经忘了“我的朋友”这个前缀,“他都是送我回家自己才回家,现在想来,应该是怕他家人看到我,啊,不是,是我的朋友。”
“不过,”她突然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银时光裸的的肩膀,小声说:“谢谢你……”
“嗯?”
“谢谢你,听我抱怨这么长时间。”苏遥的声音带着真诚的感激,“还愿意替我……呃,替我那个朋友打抱不平……谢谢你。”
“……你真是个好人。”
啊啊啊!他还什么都没干,光动动嘴皮子就被发好人卡了?!
这姑娘是不是太好骗了点?!
但…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尤其是到现在还一直强调是自己的朋友。
银时没忍住,用他那惯有的、带着点不耐烦又有点啰嗦的口吻教训道:“喂喂!我说你啊,别随随便便就觉得一个男人是好人啊!
特别是这种地方!
看男人不能光看他说了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你这么容易相信别人,很容易被骗的!你看那个渣男不就骗到你了?我现在也可能是在骗你,随口说说而已,算什么好人!”
苏遥现在情绪平复了很多,她顺着银时的思路想了想,然后很认真地摇了摇头,黑暗中,她的眼睛似乎亮晶晶的:
“可是,你不光是在说……你还在教我道理,还拿你自己当反面例子提醒我……”
“你就是个好人。”
夭寿啦,这孩子真的,这种性格、她这种性格在这种店,要被吃的渣都不剩吧!
银时莫名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重了起来。行吧!夜店陪聊哄睡第一人算什么!
他坂田银时今天就要做这失足少女的人生导师!
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进行“思想品德教育”,苏遥又换了个更沉重的话题:
“你……有没有感觉特别孤独的时候?”
“嗯?”银时挑眉。
苏遥的声音带着迷茫:“其实,最让我难受的,不是被小三。而是感觉,自己和这个世界……连接不上。”
“明明周围都是人,明明说的话也能听懂,但就感觉……格格不入。”
“后来有了姐姐,才感觉稍微和这个世界,有了一点点联系。”她比划了一个棒子国看了要跳脚的手势。
她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但只有一点点……你也会有这种,被世界抛弃的孤独感吗?”
问完她就觉得自己白问了。他看起来,不像。
银时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平静无波:“我没有……”
果然。苏遥有些失落。
“……可能是习惯了吧。”银时的声音继续传来,“我从小是孤儿,是老师把我捡了回去。”
“啊?!”苏遥惊愕地转头看向黑暗中的轮廓,“对不起!是不是戳你伤疤了?你可以不说的!我、我就是随便问问……”她慌乱地道歉。
银时似乎轻笑了一声:“后来,有了老师,有了几个吵吵闹闹的同窗,再后来,有了可以托付生死的战友。从一无所有,到渐渐……不再孤独。”
苏遥听着,忍不住羡慕道:“那真好呀……有那么多人在你身边。”
黑暗中,银时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带着一种悠远的空旷:“后来……他们都走了。”
苏遥瞬间汗毛倒竖!走了?是……?
“老师......死在了我面前。战友,也死了一大半。活下来的同窗,”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点嘲弄和无奈,“一个跑去宇宙当奸商卖假包,一个成了被通缉的反叛头子,还有一个……”他似乎想到了谁,冷哼一声,“……是中二病晚期患者,不如死了干净。”
苏遥:“……”
啊,这。
好……好沉重!她瞬间觉得自己那点失恋和想家的悲伤,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旁边男人面容隐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但那股浓得化不开的落寞和寂寥,几乎要实质化地弥漫在空气里。
“啊,那个,”苏遥搜肠刮肚,想安慰点什么,“有句话,好像是说,死亡不会把你们分开,遗忘才会?你只要记得他们……就是好的!啊还有,你们一起经历的那些时光,就是最宝贵的回忆!所以……别太难过了……额……”
干巴巴!
非常干巴巴!
苏遥自己都觉得这安慰苍白无力,像一条被晒得梆硬的咸鱼!
可恶啊,她又不了解这个男人,哪里说的来什么真情实意的大道理啊,尤其是那和震撼人心灵的嘴炮,
她真的不会啊!
光用日语说出来已经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吭哧吭哧半天,憋不出更多词,急得像是便秘。
旁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笑。
“你说会不会感到孤独……”银时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中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淡然,“其实那段时间……从‘有’到‘无’的过程,就像是掉进了黑洞。伸手不见五指,什么都没有,连声音都传不出去。”
苏遥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
“但还好,后来,又死皮赖脸地抓住了一点点,你说的那种‘联系’,”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靠着那一点点联系,自己又慢慢,从那个黑洞里爬了出来。”
“现在嘛……”他顿了顿,语气里那份暖意似乎明显了些,还带着点咬牙切齿的笑意,“又来了两个超级不省心的笨蛋下属,天天给我惹麻烦……”
苏遥这次是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对方在笑。因为那语气里是实实在在的、无奈又带着点宠溺的笑意。
“所以啊……”银时的声音清晰起来,带着一种近乎直白的、属于坂田银时式的“嘴炮”力量,“我不想说什么‘明天会更好’那种骗小孩的空话。我只想告诉你……”
“有时候,只要抓住那一点点的联系,死死抓住不放……说不定,它就能由点及面,慢慢织成一张大网,把你从那个该死的黑洞里捞出来,让你不再孤单。”
“别轻易放手,也别放弃啊,笨蛋。”
呜……
苏遥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
这就是……顶级“按摩师”的威力吗?!光靠一张嘴就能让人热血沸腾?!
姐姐!这钱花得太值了!
“呜……”感动的呜咽声泄露出来。
“啊呀!怎么又哭了!”银时吓了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又伸出手,隔着被子轻轻拍她的背,“好了好了,都说了别哭了……”
这次苏遥平静得很快。她吸了吸通红的鼻子,带着浓浓的鼻音,非常认真地说:
“你是个好人。”
这话今晚说了三遍了,银时失笑:“好好,我知道了。”
“不,你没懂我的意思。”苏遥突然伸出手,在黑暗中准确地抓住了银时放在被子上的胳膊。
她的手心微凉,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我的意思是,你不是死皮赖脸,你能从无到有,不断的建立联系,就是因为你本身就值得。”
男人一开始还想把手抽回来,听到这个话,他愣住了。
“你和世界建立联系,虽然过程曲折了一点,有的人来了又走,但他们一定不会后悔。
因为你值得!
善良的人会被世界温柔以待,这是我家人告诉我的!
你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我说的!”
她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但就是情绪到了,一股脑说出口。
说完苏遥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羞耻!这句“我说的”算什么啊?
她又不是什么厉害的小饼干!
她慌张松开手,把脸埋入被子。
半晌后,她的头顶被轻轻拍了拍。
“我知道了。
谢谢你的祝福。”
男人温和的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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