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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对峙

吉米那句话落下后,世界并没有立刻分崩离析。相反,它以一种怪异的方式凝固、变形。酒吧里昏黄的光线变得粘稠,老爵士乐成了模糊不清的背景噪音,连杯中琥珀色的波本,也仿佛失去了所有滋味,只剩下灼烧喉咙的刺激。

伊芙琳感觉自己像被抽离了躯体,悬浮在半空,看着卡座里那个名叫伊芙琳的女人,僵直着背脊,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惨白。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在问“你说……什么?”,像个蹩脚演员念出的台词。

吉米的回应很平静,确认了那个荒谬的事实。他没有解释,没有铺垫,只是陈述。然后他端起酒杯,目光掠过伊芙琳,投向酒吧另一个角落,那里似乎有熟人向他举杯致意。他极其自然地、短暂地将注意力移开,仿佛刚刚只是随口告知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比如明天会下雨。

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比任何刻意的炫耀或解释,都更让伊芙琳感到一种彻骨的冰凉和……羞辱。她像一个误入他人精心布置的舞台的局外人,所有的震惊、混乱、甚至那隐秘的刺痛,在对方云淡风轻的对照下,都显得如此不合时宜,如此可笑。

接下来的时间成了某种酷刑。吉米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聊起了他正在筹备的一个重制项目,语气专业,条理清晰。伊芙琳机械地应和着,大脑却一片轰鸣。她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酒液上,集中在吧台后酒保擦拭杯子的动作上,集中任何可以让她暂时逃离这现实的东西上,但失败了。

洛蔓。

吉米。

这两个名字像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她脑海里疯狂撕扯。一个是她近期精神上的参照,是黑暗中瞥见的一束同道之光,带着精灵般的空灵和精准的智慧;另一个是她过往的烙印,是她音乐生涯的起点与阴影,是才华横溢却同样带来巨大情感漩涡的复杂存在。她重视洛蔓的音乐,珍视那份来自同行的、不带偏见的认可。她也……尽管不愿深究,却无法否认,她依然重视与吉米之间那种基于深厚音乐理解的特殊联结,哪怕这联结已布满裂痕。

而现在,这两个她同样在乎——以不同方式,在不同层面——的人,被“情侣”这个最简单也最复杂的关系捆绑在一起。这感觉不像背叛,更像一种认知上的崩塌。她无法将那个在控制室里穿着波西米亚长裙、眼神锐利如刀、提醒她保护灵感的独立女性,与“吉米·佩奇的女朋友”这个身份重叠。这打破了某种她内心暗自设定的秩序,一种关于才华、独立性与情感归属之间应有的……界限。

她感到一阵强烈的反胃。不是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本身,而是为了这种关系所揭示的、她自身处境的荒诞。她以为自己逃离了伦敦,逃离了旧日的漩涡,可以在这座新的城市,凭借自己的才华和坚持,杀出一条血路。可兜兜转转,她发现自己依然被困在一个由吉米·佩奇辐射出的引力场中,甚至连她新发现的、似乎属于她的灯塔,也早已被纳入这个引力场的轨道。

就在这时,酒吧角落的小舞台区域,灯光微微亮起。一个身影抱着木吉他走了上去,坐在了高脚凳上。正是刚才点唱机里那个声音的主人。

是洛蔓。

她换下了那天空海岸线录音棚的米白色长裙,穿着简单的黑色修身针织衫和牛仔裤,金色的长卷发随意地披散着,在舞台柔和的灯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泽。她没有刻意营造氛围,只是调整了一下话筒的高度,试了几个和弦音准。

伊芙琳的心脏猛地一缩,呼吸几乎停滞。她看着台上的洛蔓,感觉比在录音棚那次更加真切,也更加……疏离。

洛蔓开始唱歌。不是她专辑里那些编排复杂、充满实验色彩的作品,而是一首旋律优美、带着淡淡忧伤的情歌。她的声音依旧空灵沙哑,但在这种简单的伴奏下,更凸显出其中细腻的情感层次和叙事感。她唱的是爱情,是失去,是记忆的缠绕。歌词很私人,旋律却很能引起共鸣。

伊芙琳强迫自己听着。她以一个制作人的本能,分析着洛蔓的演唱技巧,气息的控制,情感的投入。无可挑剔。但她此刻无法纯粹地欣赏。每一个音符,每一句歌词,都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新的含义,指向台下那个安静坐着、目光落在洛蔓身上的吉米·佩奇。

她看到吉米听着歌,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打着拍子,眼神里是一种伊芙琳很少见到的、混合着欣赏与某种……温柔的专注。那眼神刺痛了她。它证实了吉米之前的话,也让她意识到,洛蔓之于吉米,并不仅仅是又一个有才华的音乐人,而是某种更特别的存在。

一曲终了,酒吧里响起零散却真诚的掌声。洛蔓微微颔首,没有多言,放下吉他,轻盈地跳下舞台,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机会。

这个念头像电流一样窜过伊芙琳混乱的大脑。她必须做点什么。她不能就这样坐在原地,被动地接受这个让她无所适从的现实。她需要……一个解释?不,她和洛蔓之间谈不上需要解释。她需要一个确认?确认什么?确认洛蔓是否知道她和吉米的过往?确认洛蔓在录音棚的那些话,是否别有用心?

或许,她只是需要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需要直面这个让她认知失调的女人。

“失陪一下。”伊芙琳猛地站起身,声音有些突兀,甚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她没有看吉米,径直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吉米抬眼看了她一下,目光深邃,没有阻止,也没有询问。

酒吧的卫生间区域相对安静,铺着暗色瓷砖,灯光比外面更昏暗。伊芙琳走到女卫生间门口,恰好看到洛蔓从隔间里出来,正站在洗手台前,低头整理着额前的一缕碎发。镜子里映出她精致却略显疲惫的侧脸,那双绿色的眼睛在镜中与伊芙琳的视线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

洛蔓的动作顿了一下,显然有些意外。但她很快恢复了那副慵懒淡然的神情,转过身,靠在洗手台边缘,看着伊芙琳。水龙头没有关紧,滴答的水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伊芙琳?”洛蔓挑了挑眉,语气带着询问,“真巧。”

伊芙琳站在门口,挡住了出去的路。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手心沁出冷汗。她看着洛蔓,看着这张让她欣赏又让她此刻心烦意乱的脸,看着她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绿色眼睛。

“不巧。”伊芙琳听到自己的声音,比想象中要冷静,却也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紧绷,“我是跟着你过来的。”

洛蔓脸上的慵懒收敛了些,绿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转化为一种谨慎的探究。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伊芙琳,等待下文。那种镇定,让伊芙琳感觉自己像个沉不住气的、鲁莽的闯入者。

“我想……”伊芙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组织语言,避开那双过于锐利的绿色眼睛的直视,“我们需要谈谈。关于一些事情。”

“哦?”洛蔓轻轻应了一声,尾音上扬,带着点玩味,“关于什么?你的那两首歌?我记得我已经给过我的看法了。”她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距离感。

“不只是歌。”伊芙琳抬起眼,直视着洛蔓,试图从那片绿色的深潭里找出些许端倪,“是关于你,关于吉米,关于……你们。”

她终于把这句话说了出来。空气仿佛随着这句话的出口而骤然紧绷。

洛蔓沉默了几秒,她看着伊芙琳,眼神里那点玩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晰的、了然的神情。她似乎并不意外伊芙琳会知道,也不意外伊芙琳会找上来。

“我明白了。”洛蔓的声音很轻,却像冰片划过玻璃,“所以,你现在是想以什么身份来跟我谈这个?夜航备受困扰的新人制作人?还是……”她顿了顿,绿色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极其微妙的光芒,“吉米的……老朋友?”

老朋友三个字,被她用一种轻柔却又带着某种重量的语气说出来,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中了伊芙琳试图掩盖的某个痛处。

伊芙琳感到一阵气血上涌。洛蔓知道。她果然知道她和吉米的过去。那么,在海岸线录音棚那次相遇呢?那些看似真诚的赞赏和提醒呢?有多少是出于对音乐本身的评价,有多少是……掺杂了其他因素?

“这重要吗?”伊芙琳反问道,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在狭小的空间里激起回音,“重要的是,你觉得这样很有趣吗?在给了我那些所谓的‘建议’之后,转身和……和他在一起?看着我像个傻瓜一样,为了那点可怜的‘控制权’挣扎,而你们……”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她感觉自己像个被观察、被评判的样本,而观察者之一,就是她曾经引为同道的人。

洛蔓没有立刻反驳。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伊芙琳,看着她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闪烁不定的眼神。滴答的水声依旧在持续,像为这场对峙打着冰冷的节拍。

过了好一会儿,洛蔓才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伊芙琳,首先,我和谁在一起,是我的私事,似乎不需要向任何人,包括你,报备或解释。”

她的语气很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边界感。

“其次,”她继续说道,绿色的眼睛直视着伊芙琳,目光锐利起来,“在海岸线,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基于我听到的音乐,基于一个制作人对另一个制作人工作的判断。你的音乐里有值得肯定的东西,也有需要警惕的陷阱,我指出了我认为重要的部分。这与吉米·佩奇是谁,或者我是谁的恋人,没有任何关系。”

她向前走了一小步,距离的拉近让她的压迫感更强了。“你认为我的认可和提醒,是某种……表演?是为了配合某种你想象中的剧本?”洛蔓的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带着嘲讽的弧度,“你是不是太高估了你自己,或者太高估了……过去的影响力?”

这话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伊芙琳愣住了。

洛蔓看着她,眼神复杂,有无奈,也有一丝真正的锐利:“我欣赏有才华、有坚持的人,无论他们是谁,无论他们和谁有过怎样的过去。但如果你的注意力,如此轻易地就被这些与音乐无关的纠葛所分散,甚至开始怀疑他人专业评价的动机……那么,伊芙琳,你在录音棚里对我说的,‘如果声音从一开始就不是我的,那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这句话的力量,又还剩下多少?”

她的话如同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伊芙琳此刻混乱情绪的核心——她的失控,与其说是源于洛蔓和吉米的关系,不如说是源于她自身的不安和摇摆,源于她对自身道路的怀疑,以及那未曾完全愈合的旧伤被无意中触碰后的过度反应。

伊芙琳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的质问、所有的委屈和愤怒,在洛蔓这番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剖析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此……私人化,甚至有些小家子气。

她看着洛蔓,看着那双在昏暗光线下依然清澈锐利的绿色眼睛,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她与这个女人之间,横亘着的不仅仅是一个吉米·佩奇,更是一种对自身身份和创作核心截然不同的坚守程度。

洛蔓似乎无意再多言。她绕过僵在原地的伊芙琳,伸手拧紧了那个滴答作响的水龙头。寂静瞬间笼罩下来。

“你的音乐很有潜力,伊芙琳。”洛蔓最后说道,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她拉开卫生间的门,外面酒吧的嘈杂声隐约传来,“别让噪音淹没了它。”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留下伊芙琳一个人,站在空旷、寂静、弥漫着清洁剂淡淡气味的卫生间里,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雕塑。

门外,洛蔓的歌声隐约再次响起,空灵,沙哑,带着一种仿佛能穿透一切迷雾的、冷静的力量。而伊芙琳站在这里,感觉自己刚刚建立起来的一切,以及对未来的那点微薄信念,都在这一次短暂而残酷的对峙中,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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