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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0090

“……对,原计划是今晚,但是行程有些改变……你问什么时候,这个——”

回到房间的时候,娜娜依看到夏亚正在打电话,她小声问道:“月球的人?”

夏亚朝着娜娜依摆了摆手,继续和电话对面的人笑着说:“可能一星期之后?或者两个星期……还是在疗养院比较让人放心,不是说即使地球不复存在了、疗养院也会安然无恙吗?反而是我这边好像没有可以照料病人的条件……嗯,好的,再见。”夏亚挂掉了电话,看着阳台的方向,卡缪坐在那里,夜风轻轻吹动她的头发和玻璃门边的纱帘。

娜娜依问:“是疗养院的人?”

“嗯。月球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一周之后他们可以处理好目前的情况,安排再见一次……”夏亚坐在单人沙发里,他托着下巴,似乎在思索一些很严肃的事情,他问的话却和他的神情不太匹配,他忽然问,“你吃过晚饭了吗?”

“……你没吃吗?”

“事情太多。”夏亚解释道,他穿好外套,去推卡缪的轮椅,娜娜依见状,还是说:“我们一起去吧,卡缪需要照顾。”

夏亚没说话,他看了一眼卡缪,似乎寄希望于这个病人能够表达自己的意见,当然,他从卡缪处得到的是沉默。他松开手让娜娜依来推轮椅,又退后几步打量着卡缪,忽然他挑剔道:“这身衣服看上去太没精神了。”

娜娜依迟疑了一瞬,虽然她和卡缪是同龄人,但是身材上并不相似,娜娜依恐怕自己行李箱里带的衣服套在卡缪身上,反而会显得卡缪过于成熟、更加奇怪。好在夏亚似乎并没意识到她俩年纪相当——娜娜依不知道这是因为夏亚认识卡缪太早,还是熟悉自己太晚。总之,夏亚直接从一旁的衣架上取下来他自己预备明天穿的西服外套,给卡缪穿在了外面。尽管肩膀宽了许多,但是因为有垫肩,所以看上去像会出现在秀场的潮流款式,配合卡缪偏长而凌乱的头发,就更有风格了。夏亚说:“……先这样吧。”

距离他们最近的餐厅就在白天水上表演的岸边,那里白天并不开放,晚上才挽起帘子,成为一个悬挑于水上的玻璃圆盒。落座时夏亚将菜单交给娜娜依,娜娜依和服务员商量菜品时,心里不无担忧地以余光悄悄观察卡缪的举动,毕竟她一整天都像不会动的木偶似的——正因为娜娜依看着卡缪,所以她能感觉到,夏亚的目光也落在卡缪的身上。

等到当卡缪拿起勺子来刮了一勺汤喝时,娜娜依小小松了一口气,同样的,夏亚的肩膀也放松下来,他俩都明白彼此在想什么,于是相视一笑,娜娜依说:“看来情况不算太坏。”

“是啊……”夏亚就那样看着卡缪喝了两勺汤,又用叉子卷了意条送进口里,咀嚼时看上去似乎很享受似的。

除了不出声,卡缪看上去和正常人也没什么区别。娜娜依怀着一点小小的私心,试探道:“与其把卡缪送回疗养院,成为一桩悬心事,不如我试试——”

她的话音被夏亚起身时椅子划过地板的声音打断了,娜娜依问:“出什么事了吗?”

“你有发圈吗?”夏亚走到卡缪身后去,把双手放在卡缪的肩膀上。

娜娜依从不知道他还可以这么——这么琐碎,她招手和服务员提了诉求,服务员便从身上的围裙口袋里拿出了一枚发圈,娜娜依接过了,打开自己的背包,说:“我来吧,我有梳子。”她不就是为了照顾卡缪才跟过来的吗?

可夏亚却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卡缪不喜欢用梳子。”他一面说着,一面用手梳理好了卡缪的头发,不使发梢掉进汤汁里。见状,娜娜依也只得把发圈给了他,夏亚用手指灵活地撑开发圈,重复绕了三圈,这时他才记起娜娜依刚才没说完的话,于是问道:“你刚才说想要试试。”

“把她带到甘泉去,在新人类研究所里试着彻底治好她。”

夏亚沉默了很久,最终他说:“这得看你怎么选择。”

“……选择?”

“是能够理解一切的痛苦,还是不理解的安全。”

娜娜依察觉到这个问题并不需要她回答,而夏亚自己也给不出答案吧。他坐在桌边,仍然没有吃饭,这样来看,他今天要做的事情的确太多。夏亚就那样看着卡缪,忽然说:“……卡缪总是乐于帮助整备班的作业,埋头在MS里面,两只手都忙的时候,头发乱糟糟的。”他说完这个,翘起二郎腿,扶正了自己的浅咖色墨镜。

“在吉翁军?”

“在阿珈玛。”夏亚说道。

说到这里……那只是卡缪撒娇的一种方式。虽然她喊大尉的时候声音不算很软和,脸色也很严肃——MS整备本来就是很严肃的事情,但是为什么自己知道她在撒娇呢?总感觉那种类型的确信和新人类的感应是不同的。

夏亚尽管将这行为下了定义,但他也明白,如果自己道破的话,情况就会不受控制,于是在阿伽玛上,他总公事公办地给她抓好头发,并不出声打扰她的工作,然而尽管这样,一开始的几次仍旧被指责——“太大力了!”她从舱内回过上半身来大喊道。

和卡缪表现的脾气不同,将手指放进卡缪的头发中时,夏亚感觉到她的内心是柔和的。

“……我只知道你在阿珈玛待过一段时间,卡缪也是吗?”

“她是zeta的机师。”

“这样……”

“并不是什么好事。”明明是夏亚先说起阿珈玛的,但他就这么忽然下了结论,继而说,“卡缪的胃口好像很好,再点一份主食吧。”

他们察觉到那并不是胃口好的时候已经晚了——卡缪只是来者不拒地往嘴里填塞食物,因为她做得合乎礼仪,又吃得缓慢,所以看上去只像是饿了,娜娜依起先怀疑疗养院的饭菜是不是不合卡缪的胃口,直到这漫长的晚餐进行到周围的餐桌都不再有客人。夏亚伸手按了按卡缪的小腹,隔着皮肤感受到胃袋鼓起,然后他坚决地把她面前没吃完的牛排撤走了。

这时候,卡缪才表现出了个人的意志,她伸手想要阻拦,但被夏亚按住了。“我们得带着她散会步再回去。”夏亚的语调让娜娜依没办法判断这是一个提议还是一个命令。

“好的。”娜娜依想,他肯定后悔于刚才轻松地追忆起阿珈玛的事情。

在暖和的夏风中,娜娜依听见棕榈叶的簌簌响声,和玻璃下面鲸类细微的鸣叫,卡缪走了一段路就扶在栏杆上不愿意继续前进了,而刚才提议要让她散步消食的人也很快停下来,站在她身边。娜娜依不知道这是不是出于补偿的心理,她看到夏亚和卡缪一块看水,卡缪以那种极具钻研精神的姿态探出身体,几乎挂在栏杆上,这引得那只喜欢热闹的虎鲸从水底跃上来,砰砰地撞击着头顶的安全隔断,它的下巴也蹭在岸边的瓷砖上,发出滋滋的摩擦声。

它翻身带动的水花只是溅在栏杆一侧,夏亚稍微没那么狼狈,卡缪却浑身都**的,衣服和头发都黏在皮肤上,发梢直往下滴水,盯着水面的眼神也忧郁起来。夏亚将手放在卡缪后背,确保她不会失衡掉下水去,他忽然和娜娜依说话:“地点定在海上怎么样?”

“嗯?”娜娜依回过神来,才想到他说的是和月球方面洽谈的事,她说,“那样应该能保证安全,我去告知他们。”

“好,我们把这只虎鲸运送到海里去吧?”

“啊?”

夏亚却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微笑起来:“你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吗?卡缪也赞同,她说它想到海里去。”

娜娜依愣了一下,问:“是新人类的感应吗?”

夏亚脸上的笑意也凝固了片刻,他转过脸去,伸出手臂揽住卡缪的肩膀,而卡缪似乎不喜欢被他这样从栏杆上揽回来、脚踏实地地站着,她有些不耐烦地收回黏在水面的目光,也转过脸来看他,唯独在看着夏亚时,她的脸上还是什么表意的蛛丝马迹都找不到,她眨眨眼,睫毛上的水珠掉在下眼睑,卡缪揉了揉眼睛。

“起初听上面说的时候我还以为有什么海上派对呢,我想,我可不吃药。”一周后他们乘坐游轮出海的时候,月球方面的话事人已经换了一个,这位打扮颇具夏威夷气质的年轻人和夏亚握手时打量着泳池里的虎鲸,道,“动物保护主义者,多么体面的借口啊。”

夏亚也笑起来,道:“是啊。”

“而且虎鲸群出没的地点好像离大陆还很远,我们有足够的时间——”

“……其实不是。”

夏亚突然说这话的时候,娜娜依压低声音出言提醒道:“上校。”

“什么?”对方似乎并没有听清夏亚的发言。

娜娜依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遇到了卡缪之后,夏亚总表现得过于感性,如果说自己内心想要否认的情绪是嫉妒的话,娜娜依无法认同——她认为那类似于一种隐约的恐慌。此时此刻,夏亚也朝她投来一个安抚的眼神,然而他看着在游轮泳池内绕圈游泳的虎鲸时,又说:“这孩子的背鳍真漂亮,又高,又直。”

“……啊,”对方也再次看了看虎鲸,附和道,“的确?”

卡缪的状态还不错,起初在内陆乘坐公共交通的时候,她总很虚弱,吃下去的东西也不一会儿就吐了出来,娜娜依曾担心她来到海上是否会更精神不振。恰恰相反,到达港口时,夏亚把她连同轮椅一块端到游艇上,卡缪尚且晕晕乎乎地睡着。可当游艇引擎的轰鸣声响了大约一刻钟后,卡缪就掀开毯子坐了起来,打量自己身处的位置,她很快从轮椅上站起来,夏亚喊她“卡缪”,她也没回头,打开门就跑到甲板上去,扶在栏杆上,头发被海风吹拂起来,也被游艇切开溅起的海水打湿。

在见到卡缪的第二天,夏亚把她带到商场里去买了新衣服。尽管她已经是一个二十一岁的成年女性了,夏亚为她挑选的着装还是带着一股孩子气——无袖长裙,和一套连体工装,虽然娜娜依表示这些都不方便他们照顾卡缪、更换衣物,但最终这两套还是被买下了。卡缪真正穿着的则是另一套:吊带上衣、长袖衬衣和短裤、长袜、小皮鞋。风吹起衬衣衣摆的时候夏亚走到她身边去,因为通往甲板的门被夏亚顺手关上,娜娜依只听到引擎和海浪的声音,夏亚似乎和卡缪说了什么,卡缪第一次笑了起来,笑得眯起眼睛,夏亚见到她笑,注视她的眼神里也带了笑意,他一面和卡缪说话,一面伸手把她的衬衣扣子扣上了两颗,但卡缪却摇了摇头,握住了夏亚的手,夏亚想了想,又解开了。

“她好像好多了。”

夏亚进来的时候说道。

“是的,我也感觉到了。”

“希望她能越来越好。”

“我也希望。”

这并非一句虚言。娜娜依希望卡缪能好起来,夏亚能够安心地让卡缪一个人呆在甲板上,本身就说明了很多事。夏亚和她坐在一起,隔着一道厚重坚实的玻璃看着卡缪,他问话时带的那种钻研精神,使娜娜依觉得眼前的窗户就像研究所的那道单向玻璃,夏亚问:“你觉得这是因为什么?”

“在不给人仪器的时候问这种话,我只能说,科学上无法解释,”娜娜依笑说,“但是我有感性的思路。”

“那是什么呢?”夏亚笑着问道。

卡缪让娜娜依想到电影里没办法踏上陆地的钢琴师。胆怯,孤独,高度的敏感……或许吧,但这些词语却都不准确,在普世价值里似乎含有轻微的贬义。娜娜依有更好地形容方式,她低下头看书,说道:“陆地太‘浅’了,大概只有海洋的深度才能安放一种灵魂吧。”

如果这个理论真的正确,那就可以解释了:随着离大陆越来越远,卡缪的状况就越来越好。来到游轮上后,卡缪主动表示要穿那一套连体工装,她开口说话的时候娜娜依和夏亚都有些惊诧,可卡缪不管那个,她继续表示:“不行吗?”

“当然可以。”夏亚说,同时朝之前不推荐买那套衣服的娜娜依看过来。

娜娜依假装不知道他的意思,找出那套衣服,卡缪接过了抱在怀里,又说:“我可以自己换。”

娜娜依道:“嗯,好吧。”

卡缪进卧室换衣服时,夏亚对娜娜依说:“下午给我放个假吧,娜娜依。”

“嗯?你有什么事吗?”

“海钓怎么样?卡缪说,如果有机会来地球,一定要试试。”

卧室的门已经打开了,卡缪将衣服穿得很妥帖,头发也重新梳了,但是她对人的反应还是有些迟钝,她喊了夏亚“大尉”,却又径直路过夏亚和娜娜依中间,往门外去了——清晨是她要去甲板上散步的时间。见状,夏亚也站了起来,说:“就这样吧,如果下午我不在,就是开游艇出去了。”

这样的活动逐渐多起来,去海钓,或者潜泳什么的,卡缪甚至会把她钓上来的战果单独留一份拿给娜娜依尝尝,娜娜依惊叹于美味的烤制时,卡缪却解释说那是夏亚料理的——夏亚会处理食物,娜娜依还是第一次知道,她还以为他的生活在没有人协助的时候就用购买代替一切呢。

尽管卡缪和夏亚说的句子逐渐变长,变得有了情绪,她在娜娜依面前还是有些茫然似的。卡缪开始和娜娜依搭话,是在出海第六天的时候。那天卡缪刚和夏亚一道去玩水上摩托回来,娜娜依见到她时她靠在滴水的摩托旁,手背在身后,见到来的人是娜娜依,卡缪的肩膀才放松下来,她舒了一口气,神情比当初在陆地上不知生动多少,卡缪说:“我还以为是出租摩托的人来了呢。”

“你在做什么?”娜娜依看到她从身后拿出扳手,似乎在改装那个摩托。

“解除了限速,但是还回去之前得还原啊。”

“你在和娜娜依说话吗?”停好了另一辆摩托的夏亚远远地走过来。

“……你这样问很奇怪不是吗?”卡缪问道。

娜娜依也有同感。其实最近变感性的也不止是夏亚,还有她自己——她能够保持排斥一个不说话、不动作的人偶,却很难做到排斥一个面前的、切实的人。她看着卡缪躬身,又换成仰躺着摆弄摩托,身上的海水在地面上留下人形的痕迹,不由得笑了一下,卡缪皱眉看她,娜娜依忙笑道:“不——你在阿珈玛上也是这样。”

机油滴在卡缪的脸上,她赶紧从车底下坐起来了,用手腕擦了擦,结果把那滴机油在脸上越抹越开,她说道:“zeta比这个干净。”语气虽然平淡,但是娜娜依听出了一点对zeta管理合宜的自豪感。卡缪把扳手扔给夏亚,很明显是要把脏活推给他了,她说:“你回来得太慢了,大尉。”

“刚才对我可不是这种态度吧。”夏亚接过扳手,躺在了卡缪刚才的地方。

水上摩托并不会对他更客气一些,不如说夏亚比卡缪更倒霉,他刚刚躺下去不过一分钟,已经有五滴机油淋漓地滴下来,娜娜依的手帕刚才递给卡缪擦脸,她身上没带别的纸巾之类的东西,即使有心想协助点什么,卡缪又不把她的手帕还给她,并且在娜娜依看她的时候朝娜娜依眨眨眼,娜娜依真不知道她是故意还是真的懵然不知了。

等到第六滴水滴落下来的时候,卡缪蹲在夏亚旁边,问:“需要帮忙吗?”

“……劳烦把我的头发拨开,好吗?”

卡缪于是伸手拨弄开他额前的乱发,叫他自己头发里的海水不会顺着流淌到他的眼睛里,给他添乱。她做这种事的时候可能并不知道自己脸上是怎样的神情,但是夏亚觉得那在他的定义中大概最接近于幸福,比她骑着水上摩托朗声笑出来时还要更幸福一些。

情感上的赠予,难道比获取更使人感到幸福吗?在以往的人生里,难道他为此所做的种种失败的实验其实从演绎的第一步开始就滑向了彻底的失误吗?他也想要触及那样的幸福,于是夏亚伸出手去打理卡缪额前的头发,结果卡缪侧身躲开,不仅屁股着地,她还揉着眼睛谴责道:“大尉!你的手上全是海水,能不能不要乱碰!”

夏亚收回手,一种怅然若失的空旷感袭击了他,他看着卡缪揉完眼睛、眼圈泛红,也的确是流了几滴眼泪——在这几滴眼泪和离开阿珈玛的那个青年之间,到底存在着怎样的鸿沟需要度过呢?这件事只有他知道模糊的答案,但是他没有见证过。

意识到卡缪有什么不对的,除了他,还有娜娜依。在第七天返航之前,他们在远海终于找到了虎鲸群的踪影,那只在游轮泳池内蜗居很久的虎鲸也终于被起重机缓缓降落到海里去了,这是次成功的放归,它因年纪尚轻,似乎很快就被虎鲸群接纳了,在大家庭里快活地游水,几道看上去一模一样的背鳍划开水面,就在游轮的附近来回逡巡,夏亚能认出哪一条是他们从内陆带来的,便站在窗前看着。

卡缪在楼下甲板上和操作起重机的工人说话,娜娜依在房间里、就站在他身边,她忽而说:“她只是叫你大尉,应该还有部分的心灵没有醒过来吧?”

“等到她慢慢有愈加好转的印象,我会和她说的。”

“是应该那样……”娜娜依说,显然是松了口气。

下午的时候,海上下了暴雨,虽然天气预报已经报过,但是雨势逐渐变大的时候还是令人感到忧心,甲板上蓄积了及脚腕深的雨水,卡缪回来的时候手里的伞已经被风折坏,她在地板上磕磕自己的鞋子,但抖不尽的雨水还是使她放弃了,脱掉鞋才走进室内来。大雨剥夺了一切海上运动的可能,卡缪安分地坐在窗前一阵,最终还是打着哈欠、神色恹恹地去午睡了。晚饭时雨还没有停,夏亚进卧室喊卡缪起床,却只他一个人出来,他说:“卡缪发高烧了。”又拨了电话买药。娜娜依起身去看了看卡缪的状况,发现温度不是一般的吓人,她忙用毛巾浸了酒精,又关上了房门打算做紧急降温,卡缪脱掉了上身的睡衣,坐直起来,即便在昏暗的室内,也可以听到一种仿若船体钢铁被自然力量把玩所发出的闷响声。在娜娜依给她擦身体的时候,她忽然说:“……不是因为下雨。”

“下雨?”

“我听见虎鲸的鸣叫声。”卡缪垂着头靠在膝盖上时说道。

她的确不像个成年女性,**地坐在那时就更不像了,她叫娜娜依想起曾经在研究所见到的许多新人类,他们无一例外是孩子,并且被人剥夺了长大的权利……在新人类搭乘上那些为他们准备的、庞大的机体时,他们被反衬得如此瘦小。

挟着浸了毛巾的盘子关上房门时,娜娜依和夏亚说了卡缪告诉她的话。

“虎鲸?”夏亚似乎沉默了片刻,他说,“我们出去看看吧。”

在这么大的雨幕中?换做之前,娜娜依一定会阻止的,但是现在她不想那样做。她取了两把足够大的伞,又准备了雨衣和雨鞋,但还是无济于事,来到甲板上的时候,雨水已经汇成了小小的湖泊,在甲板上来回地汹涌着,娜娜依感觉到自己的雨靴将水分作两半,小腿肚被雨水亲密地按压着。

在唰唰的雨声中,要辨别虎鲸的鸣叫却意外容易得很,没有了雨打玻璃声的干扰,娜娜依很快就听到了,她说:“它不舒服……”

在雨水击打和船体造成的泡沫中,夏亚看到血的一抹粉红色,他问:“为什么?”

“因为不适应吧。”娜娜依说道,“之前在赌场里养着虎鲸的水是淡水,皮肤已经习惯了那种渗透压……而且它总是撞池壁和岸边,下巴上的伤口在海水里受到的刺激更大,也更难痊愈。”

“娜娜依真博学啊。”夏亚笑道,他转脸看向海面,又收起了笑意,问,“已经来到了大海,它还愿意回到之前的地方吗?”

“大概不会了,”娜娜依说,“它可能不知道生它的盐水也会使它感到疼痛吧……”

夏亚诧异了一瞬,随即笑道:“这倒是很少见的感性时刻。”

“我的感性时刻有很多哦,上校。”娜娜依嗔怪道。

她虽然对夏亚不合时宜的打趣做了附和,但她的内心实则也没有轻松到哪里去,对于接下来即将发生的谈话,她的心里有种预感,因为夏亚最近总这么的古怪,无常。果然,夏亚并没有笑,在长久的沉默后,他说:“……赌场为什么没有说明这件事呢?”

娜娜依听到这个问话时,有种连她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愠怒。如果说卡缪现在本是一个孩子,那么上校呢?他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话来呢?他朝卡缪和自己索取的东西,是这样的泾渭分明,不是吗?娜娜依忽然就硬起心肠,说:“他们觉得你并不在意……上校,我们不是来海上密谈的吗?”

“……对不起。”

“不……”娜娜依舒了一口气,脸上雨水顺着她的睫毛和鼻梁流淌,她说,“不必这样……”

那晚,卡缪的高烧很快退掉,但不是因为酒精或者药物。他们从甲板上返回,最终在没有虎鲸的泳池里找到了卡缪,因为暴风雨的缘故,整个泳池所在的房间都锁上了,娜娜依要求管理人员开锁的时候,对方言之凿凿地表示里面不可能有人,在几次不算愉快的沟通后才不情不愿地开了门,开门的瞬间,泳池里的水就漾到了房间外,他们的足尖前面,娜娜依连连退了三步才没有又被打湿。夏亚、她还有管理员,三人赶忙进了房间,关上有阻水带的门,泳池正上空悬挂的三层高的水晶长链吊灯,在暗室里反射着细微的光芒,像流星坠落,它们彼此相击,发出轻微的声响,他们打开了灯查看泳池,开灯的一瞬间,在泳池里的卡缪伸手挡了挡眼睛。

她在水面随波飘荡,很快就被水拍在了岸边,明明身体撞上了水岸边沿,她却不知道疼似的,只是漠然地坐了起来,好像漂流的乐趣被剥夺了似的。夏亚给她裹上毛巾、把她带回房间的时候,想必已经察觉到卡缪的变化——自从卡缪恢复了自主意识后,卡缪就不喜欢别人贸然进她的房间了,可是这晚,在她洗澡的时候,娜娜依拉开了卫生间的门,说:“……你进来很久了,我以为你晕倒了。”

卡缪只是眨了眨眼。

她果然受伤了,因为突然从水里滑向岸边,瓷砖在她的背上脊梁出蹭出两道擦伤,正一滴滴往外冒着血珠,娜娜依说:“快点擦干出来吧,我来给你上药。”

卡缪拿了毛巾动起来,娜娜依则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为她生活自理感到高兴。

药上完的时候,夏亚拿着退烧药进门来,看到卡缪**后背躺在那的时候,他拉着门扇往回合上了一个角度,但最终却又开门进来了——这反而使他之前的迟疑显得有些尴尬。他站在床边,看到卡缪已经睡着,就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那两道擦伤,当他伸手把毛毯往卡缪肩膀上盖上的时候,娜娜依看到他的手上戴了戒指。并且他把另一枚戒指放在了床头柜上。

娜娜依关上灯离开卧室的时候,夏亚和她说:“……她不喜欢穿无袖裙子,你不推荐买那一套其实是对的。”

“因为婚礼?”

“……你知道?”

“我收集过一些阿克西斯的照片,在哈曼大人离世之后,”娜娜依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了,她拿起夏亚倒好的酒,抿了一口,说道,“那时候她真年轻。”

夏亚没有喝,他的那杯放在茶几上,因为温度差已经密布了水珠,正拧成一股往下流淌,仿佛玻璃杯出现了裂痕。他说:“……我刚才和疗养院通过电话了,护工很舍不得她,但是——我想把她带到甘泉去。”

“是应该那样……”娜娜依点点头。但是她的心境其实和一开始大不相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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