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里记载了一个很短的志怪故事。
在唐朝天宝年间，有一对原本很是恩爱的夫妻，他们孕育了一双儿女。在某次上山砍柴的途中，十多岁的儿子忽然间失去了踪影，还好只是虚惊一场没走多远。
但从山林中回来后，儿子就变得与往常的敦厚善良不一样了。
先是处理山货的时候手法血腥，折磨山鸡兔子许久才杀；再是莫名其妙就和村里的人打架，且下手狠辣不留情，打得人家断了腿，害得家里人几乎是掏空家底才免于牢狱之灾。
原本还算宽裕的生活一下变得拮据窘迫，连带在村里落了个不好的名声，那儿子收敛了一阵后父母本以为他已经改邪归正，结果没多久他却犯下了一件惊动十里八乡的大事。
他夜里不知如何翻进乡绅家中，将那户人家主仆四十多口人屠戮殆尽，死者死状凄惨难以言表。
这场面被早上来送菜的农户看见，立马就如同风一样扩散开来。
群情激愤又人证物证具在，哪怕那人再怎么狡辩说不是他干的，官府的审判依旧来得很快。
然而在斩首的那天却发生了一件怪事，在刽子手挥刀砍下后，断颈处竟没有多少血液喷溅而出。
县令命人上前查看，竟发现那人的头颅中几乎空了大半，一只如蜘蛛般却生着人面的怪物盘踞其中。
刽子手用刀挑出，那怪物很快在众人的目光中化为一滩污血。
后来，不知是何人的记录者在后做了总结，称其是被名为“抱子鸟”的某种生物的役臣所附身，蜘蛛状的怪物便是那役臣。
为了养育它的孩子，它驱使役臣寄宿人的脑中，摄魂夺魄占山为王，激发人心底最强大的那股恶意。
而人越做恶事，越是将自己的精魂奉献给役臣夺掠来滋养抱子鸟，最终变为无可救药的一具空壳。
我皱了皱眉，又翻了几页，后面却没有再提到抱子鸟本身的模样了。
只有几句如同随口写上去的狂言，称历史上许多暴君和十恶不赦的凶徒都是被役臣控制下做出了令人胆寒的行径。
像是一种不走心的开脱或是脑洞大开的幻想。
我放下书搁置在膝前，坐在柔软的衣服上陷入了沉思。
江妹婷的状态来看和被所谓的役臣入侵的情况有很大的相似之处，无论是忍不住做坏事还是像断片般的记忆空白。
怪不得听她讲话有些许熟悉感，这个故事我小时候听过很多遍了。
不过，这世界上真的有抱子鸟这种生物吗？
如果有，那它的本体在哪？江妹婷又是在何时何地被役臣附身的呢？
我又将衣服一一放回箱子里，锁好窗户放下窗帘，拿上书册离开了房间。
锁好门回到小院，我靠在洗衣台边，呼吸了一口寒冷清新的空气，有些钝然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外套的口袋够大，我将书册卷了卷塞进去，拉上拉链确保不会掉出来。
我拿出手机，点到和江妹婷的聊天界面，手指迟迟无法落下。
聊天内容停留在凌晨的互道新年快乐上，她分享了天空中绽放的烟花和张灯结彩的民居，言语中显得安宁温和。
我不知怎么地想起考试那天江妹婷后颈如同呼吸般的鼓动，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现在想起来仍让人觉得不同寻常和诡异。
犯下恶行...脑袋空了大半...
如果按照江妹婷所说，那无论是对待狗、购买贵价水果和买水果刀来看，实质上都没有完成所谓的恶行，只处于预备阶段，那么役臣的蚕食应当不算严重。
我出神地想着，随即好笑般地收起手机瞧了瞧自己的脑袋。
“再怎么说，也不能就这么把身边发生的事情和不知哪里来的故事书关联起来。”
我这样告诉自己，旋即清空了自己的思绪。
至于江妹婷心中最深的那股恶意到底是什么，我更加没有去深想。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意与别人说起的东西，何况是这种涉及心底黑暗面的**。
就这样，我在原地等了大约一个小时，马达的响声才停在了小路边。
和两人祭拜了奶奶和从未见过面的爷爷，然后三人沿着小路走到来时行摩托车的水泥路上。
现在下山大概是刚好赶得上午餐，我独自走在前面，他们走在身后。
路边的房屋从寥寥无几变成稀稀疏疏，大多房屋都已经空置，庭院杂草丛生、屋檐瓦砾四散甚至墙柱倾颓。
老人离世年轻人不再归来，冬日草木凋零土地荒芜一片衰败景象，哪怕其中柑橘树和其他的植物依旧常绿，也没能拯救这有些凄清的氛围。
越至山脚，人味儿倒是重了起来，不少土地种着白菜小葱，家门前也有汽车停靠。
父母一边略重地喘着气一边和遇见的熟人打招呼，下山这条路似乎把他们累得够呛。
熟练地训斥我不懂事不知道打招呼喊人，我平静地重复一遍他们告知我的来人与我的亲戚关系。
好几年见一次面的人能清晰地记住吗？在我看来他们在世俗定义的代词下长着一张模糊的脸。
眼前所有人，都是。
吃完午餐回去，又闷在房间里过了半天。
到了晚上，我却忽然间接到了来自何月的电话。
她茫然又惊慌，一向横冲直撞的声音都在不住地颤抖。
“熠熠，怎么办？不...不可能的，华华她...我感觉她要杀了我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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