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奇怪，接到何月的求助时我第一时间不是去细究她出了什么事，而是疑惑于她怎么会想到找我。
毕竟在我看来，我和她的关系只能说的上相处还算顺利的普通室友，没有到能成为“紧急联系人”的地步。
“什么叫江水华想杀你妈妈？”我琢磨了下这句话，“今天不是大年初一吗，江水华还在你家？”
我感到一丝不解，虽然曾经听说江水华家中长辈平日里事务繁忙，她和家人关系也显得平淡，少见她提及和过多联系，但新年期间留宿同学家而不回去的状况还是有些稀奇。
毕竟是大众认知的所谓团圆时刻，江水华也不像会在这种时候去打扰的人。
虽然她们的关系是好，但前两年也没有这种情况发生。
今年，有什么不同吗？
“她...她和家里人吵架了，所以来我家过年，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她前言不搭后语，“不不不，她不会这么做的，她早就知道我和妈妈的关系，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但是，但是那些事情我说服不了自己——”
“报警了吗？”我开口打断，“既然你这么说，就有一定的证据了，那就报警吧。”
“不可以！”她情绪激烈打断，“我...这样是没用的，我不想相信...我不知道那些算不算证据，说出去又能有什么人相信。而且根本没用啊，我妈妈她——”
何月带着仓惶，不无悲伤地说道：“她是自杀的。”
她似乎在一个极其安静的地方，爆发性地说完第一句后现在极力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但因为情绪激动偶尔声音还会扬高。
说完这句话，电话那头陷入了死寂。
自杀？
那刚刚又说是江水华想杀她母亲？
我一头雾水，斟酌着开口：“何月，你的母亲现在？”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我正怀疑电话时不时已经挂断了的时候，她才回答，声音很弱。
“......还没有醒，但已经脱离危险了。”有轻轻吸鼻子的声音，“对不起，可能是我想多了，我也许只是接受不了这件事情，想找个人把我的心情和没注意到妈妈情绪的罪恶感压在她头上而已。”
她大概是哭了，语调又低又哽咽。
我打开了房间的灯，从床上坐了起来。
“那你说的那些说服不了自己的不对劲是什么？”
我看了眼现在的时间，凌晨一点四十五，小城年初一的晚上很安静，只偶尔听见楼下有晚归的年轻人过路的吵闹。
“我说不好。”何月重重呼出一口气，虽然声音哑了不少，但情绪已经明显平静许多。
“我也不清楚那是不是我的错觉，但就是种种加起来让我觉得很怪异。”
“那你先想想，按照顺序来吧。”
何月安静了一会，整理思绪。
“今天早上的时候，我起来发现妈妈的房间门关着，当时已经很九点了，她一般不会这么晚起床，敲门没人应我看厨房也没有人，我就打算给她打电话问她去哪儿了。”
“华华...她说我妈妈可能是临时出门了，说反正还早，来了都是在家吃的今天想和我一起去楼下吃特色早餐，就拉着我出门了。”
“我当时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有多想就和她一起出门了。”说到这里，她似乎痛苦地捂住了脸，说的话也变得不太明晰。
“但是明明我妈妈她从来不会锁住自己的房门的，以前家里就只有我和她，她也相信我的朋友这几天除了换衣服没有锁门过，我当时怎么就不想想呢？”
“拉我出门的时候她当时的表情很奇怪，开心兴奋得不一般，我只以为是过年气氛的原因，和她一起下楼吃了早饭。在楼下我遇见了我的婶娘，她问我妈在家吗我妈的手机怎么一直没人接，我那时才隐隐觉得好像不对劲。”
“她一直安慰我说我妈只是没看手机而已，中午肯定会回来的，还说要和我出去逛逛周边。”
“我妈妈的手机不会开静音，因为怕错过我的消息。”
“很奇怪，现在想来完全不像她。”何月说道，“她不是这种心大的人，也不会在我担心我妈妈的时候要拉着我出门玩耍的人。”
“我当时没有心情，一心想要先回去看看，就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家里走，回家我就听到我妈妈的房间里传来电话铃声。”
“我当时就感觉不好，我怕妈妈是哪里不舒服倒在屋里了。但我使劲敲门，再怎么喊也没人回我，中间...中间我慌张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忽然看见她一直在我背后用一种我不知道怎么说的表情盯着紧闭的门，但，但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何月犹疑不定地说道：“就一瞬间，我觉得她...当时在冷笑，而且我敲门的时候她也一声不吭，等我看她的时候她才和我说话。”
“她说昨天我妈沾了油还没洗的外套里是不是应该有钥匙，我当时一下就反应过来找到钥匙开了门。”
如同回忆起了什么难以接受的场面，何月再次没了声响，过了一会儿她才以飘忽颤抖的语气说道。
“...后来我就叫了救护车，我妈妈的手...好多血，整个床单都是...”
“我整个人都是懵的，一下子慌了神什么主意都没有，她让我拿上身份我就拿，和医生沟通还要缴费什么的都是她在做，华华她比我冷静多了...”
“后来在医院我看她当时一边流着鼻血一边和护士说话，我才反应过来，然后就一直等一直等...”
“所以，她的不对劲就是前面一直看你着急敲门然后疑似冷笑吗？”我靠在床头，蜷腿坐直，“有些奇怪，但...”
江水华一直以来对寝室的人颇为照顾，为人大方又细心，和她是同系兼好友的何月更是被她关心的重点，不可能对朋友的焦急无动于衷。
但如果就此看不出来她和这件事有着什么特别的关系...
“不——不只是！”
何月肯定地说道：“她，华华她有系统学习过急救的。”
“当时那种情况她除了陪我坐在身边什么也没做，我不是谴责她的意思，但是...但是这很奇怪你不觉得吗？她明明看上去很冷静，甚至...我有点记不清楚了，我当时...我总觉得她在发呆，站在那什么声息都没有...”
“有可能她也吓到了。”我阐述道，“应该都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何月苦笑一声：“但不止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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