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已经完全想不起来到了医院后我做了些什么，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直到在手术室外坐了不知道多久，舅舅从市外赶回来找到我，我才清醒了些。”
何月沉沉地叹口气：“他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打我电话没人接，我才发现我手机没电关机了。”
“我把事情告诉他后，他说他来处理剩下的事情问我证件这些带了没。华华不在我旁边，也不知道离开了多久，我最后在女厕所找到了她。”
“她当时脸上湿漉漉的，鼻子里还塞着纸巾，旁边有个阿姨一直在和她说话，看上去有些担心。”
“我问她怎么样了，她说只是流鼻血没什么大碍，然后就揽着我就回到手术室那边了。”
听筒那边的声音低落沉闷，像是浸在水一样的夜晚中。
“后来就是等，到了下午快傍晚的时候，手术才结束。”
“阿姨...”我说道，“手术还顺利吗？”
“嗯。”何月回道，“还算顺利，医生说要在病房里面观察一段时间，等醒过来就没什么大碍了。”
她说完便又一次沉默下来，似乎难以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我于是便耐心地等待着，她口中提到的那个不止一处的异常。
“熠熠...”何月几乎是一字一停顿，“听到我妈妈脱险，为什么我会在她脸上看到失望呢？”
我皱起了眉。
她声音含颤：“为什么会这样，我当时为什么要转头看她，我只是想把自己好不容易的喜悦分享给她，我感谢她到了医院后帮了我这么多忙，中午饭也是她一直在劝我吃的。”
“为什么要这样，我连骗自己都做不到。当下那个情况，我们在说的就这一件事情，她还能对什么失望！”
一阵压抑的抽噎。
“她明明那么关心我，却为什么在这种时候露出那样的表情...”她断断续续地说，“虽然很快就消失了，但是绝对不是我的错觉。”
痛苦的低啜之后浮上来之后是更深的不解。
“好奇怪，这一切都好奇怪...她和医生确认了好几遍妈妈是不是没事了，舅舅还以为她是在关心还宽慰了她，但我知道不是。”
“熠熠，你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啊...到底是为什么...今天她会变成这样子。”
我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人在焦虑或者痛苦的影响下，观察力和判断力会受到一定的损害与变形。
从何月的描述来看，江水华的状态不能说很正常，毕竟她平日里周到又细心。但在遇见朋友母亲自杀那样的突发近乎可怕的景象下，她的行为也完全能解释得通。
更何况何月口中的“冷笑”、“冷静却没有上手急救”、“失望”，含有太多主观的情绪及猜测，会不会是在那种情况下，何月在寻求帮助和安慰却没能及时收到回应而产生的错觉。
毕竟眼睛是会骗人的，环境、光线都能产生错觉，现场自杀的亲人和血腥气都能给人强烈的心理暗示，从而使人滑下怀疑的深渊。
“还有别的异常吗？”我听见自己这样问。
“...有。”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妈妈清醒了一段时间，我还有舅舅和她说了两句话。她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行动，她没有意识的，就好像身体不听使唤了一样。”
“等妈妈睡着后，我有点口渴就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看见她正站在病房外，直勾勾地透过门上的玻璃看着房里...看上去很开心。”
“房里的舅舅在打瞌睡，妈妈也很安静。我问她怎么了，她说她很开心我妈妈终于安全了，我当时觉得有些怪怪的，但是她好像终于正常些了所以我也放松了不少。”
“但是...”何月话语中似乎多了点恐惧，“我只是低头给她拿饮料的功夫，本来睡着的妈妈就开始在病床上挣扎起来。”
“不仅是扯掉了输液瓶和呼吸机面罩，还整个人在床上翻滚，一下子就翻到了地上，我吓得大喊医生过来，期间妈妈还一直拿自己的额头撞击床沿，一下就肿起来见血了...”
“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妈妈的力气变得好大，我和我舅舅怎么努力拉着她不让她撞击都不行，我一边哭一边叫，最后只好拿手挡在头和床沿中央...”
“她看我想这么做的时候，一下子把我的手拿开了，用枕头垫上去，护士被我的尖叫喊了过来，后面想方设法好几个人过来帮忙，打了镇定才把妈妈拉回了床上...”
何月喘着气：“这期间，妈妈她一直是闭着眼睛的。”
“她完全不像清醒的样子，医生问我们我妈妈有没有精神病史，可是根本没有啊！”
我等着她平复心情，少许，耳边的沉重呼吸声缓和不少。
“所以，你认为是江水华往病房里看的那一眼...”
话没说完，我自己都觉得过于离谱而停了下来。
“不是不是！”
“在进病房的时候，我当时很担心妈妈再有什么自杀的想法，所以就把整个病房里面看了一遍，当时她陪我一起的在看。”
“我担心有什么遗漏，她说已经很全面了，再剩下的只有床了！”
“我当时觉得她只是在安慰我，但是现在想来真的很诡异...你懂吗熠熠，就是她不经意提到的床，结果我妈妈真的像被操控了一样狠狠撞床!”
她拔高的声音几乎要穿过电话刺痛我的耳膜。
我沉思着敲了敲床铺老款的被面，再扭头望了眼关得严严实实的窗户，不用想外面也是沉沉的夜色。
“你现在还在医院吗？”
“..在，我在医院室外的一个小亭子这里。”
“江水华呢？”
“舅舅让我和她先回去休息，我说我想在这坐会儿，她...把围巾给我，然后去买宵夜了。等下，我看见她回来了。”
我拿下手机再次看了眼时间，马上凌晨2点。
真是个不太好的时间。
“吃完夜宵早些回去，回去后给我发个消息。”
虽然还是弄不清楚何月为什么给我打电话，但是，“把你家地址发我下，我明天过来找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